第153章:娉婷身影
不一會兒,就從門外走進(jìn)一個身子有些濡濕的娉婷身影,她手拿托盤,對著尹拓行禮道:“臣妾參加皇上。” “起來吧。”尹拓說,“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沒有歇著?”每次看到花茜曳,尹拓總會想起解羅裳。不管是對她,還是對解羅裳,心底總是愧疚萬分。他給了花茜曳名分,卻沒有給她實(shí)質(zhì)的愛;他給了解羅裳全部的愛,卻不能完整的擁有她,是的,他承認(rèn)不論作為君王或單純是一個男人,他都很自私,自私得不愿放開他想要、想愛卻又不能再愛了的女人,即使是在她已經(jīng)永久的長眠的情況下,他還是不愿把心底的愛分享給其他的女人。所以不管是慕容雅倩還是花茜曳,他都做錯了。 他坐擁天下女子,卻無一人能再走進(jìn)他的心中。然而內(nèi)心深處卻有另一個聲音在譴責(zé)他,他的自私最后將讓他所愛的女子遭受更多的傷害。 花茜曳盈盈起身,動作溫柔的說:“皇上,這么晚了,您還沒用膳吧,臣妾熬了一碗燕窩粥,您趁熱喝了吧。”她命人端上來還包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燕窩盅。 尹拓從御案后抬頭,清冷的目光落在她微濕的肩頭上,然后對后面的太監(jiān)吩咐道:“去外面取塊毛巾給娘娘擦擦吧。” “是,皇上?!毙√O(jiān)自認(rèn)心領(lǐng)神會的去了。 花茜曳將宮女手上的那盅燕窩端出來,遞到尹拓的手上說:“皇上,快趁熱喝吧。”三年了,她做著尹拓默默無聞的妃子三年了,三年來,他從沒寵幸過她,可是她不吵,也不鬧,因?yàn)樗浪€是忘不了她,說出來不是不悲哀的,她一個活生生的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竟然還抵不上一堆場面地下的枯骨,只是她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忘了她,而注意到身邊的她,只要她有足夠的耐心,愿意等,這一天一定很快就會來到的。她的目光溫潤如水,閃動著瑩潔的光亮,纖細(xì)的十指握著白玉的青瓷,很美。 尹拓放下手中的奏折,端過來說:“辛苦你了,茜曳?!彼麖膩頍o意傷害她,只是到后來事情卻偏離了他原先的料想他無法左右的情感成了最銳利的劍刺向她,將一切推向不可挽回的境地。 她溫和的笑說:“皇上這說的是什么話,臣妾照顧皇上本來不就是應(yīng)該的嗎?”她繞到書桌后,將一件厚厚的大衣披在他的肩上,又順勢替他捏起肩膀來,她說,“皇上,您最近太累了,看您的肩膀都這么僵硬,太醫(yī)說,您要多休息,不可太cao勞了?!彼牧Φ滥媚蟮恼?,顯然是下過功夫的,只是尹拓?fù)u了搖頭,對她說:“朕沒事,不用了?!?/br> 她凄然的眸和眸中強(qiáng)抑的淚光瑩瑩閃爍著,卻依舊故作無所謂的說:“那皇上快些將燕窩喝了吧?!?/br> 尹拓不知說些什么才好,他知道自己又傷害了她,只是他早已習(xí)慣了裳兒在身邊的味道與感覺,那妖精似得味道讓他魂?duì)繅艨M,以致于他三年來從未讓任何一個女人欺進(jìn)他的身邊。他閉上雙眼意圖隔絕腦海中的影像,未料她的形影卻變得更加清晰讓他無從逃避。 好在太監(jiān)拿著毛巾及時進(jìn)來了:“皇上,毛巾拿來了?!彼蛟诘厣喜桓铱凑驹谝厣砗蟮幕ㄜ缫贰?/br> 尹拓睜開眼,拉著花茜曳的手走下來,對小太監(jiān)說:“起來吧,把這個給朕吧?!毙√O(jiān)詫異的將毛巾遞給尹拓。尹拓接過,將花茜曳拉到身邊,替她擦拭肩上的雨水并說道:“回去之后讓御膳房熬碗姜湯,免得著涼了?!彼麆幼鬏p柔,不一會兒便替她弄好了,又解下身上的大衣,披在她的肩上說:“回去的時候冷,穿著吧?!?/br> 衣服上還殘留著他的味道與溫度,他的柔情令她情不自禁的深陷,只是他的眼底沒有愛。她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來,但是他的溫暖包圍著她,令淚水四流。 尹拓微微皺眉道:“別哭了,小德子,送娘娘回去?!?/br> 隨著他的轉(zhuǎn)身,花茜曳上前一步,雙手環(huán)在他的腰上,背部緊緊的靠著他的后背哭道:“皇上?!甭曇魩锥嘤脑?,讓人聞之不忍。一邊的小太監(jiān)不敢吭聲的退到一旁。 尹拓身形一僵,她將他抱得很緊,他甚至能感覺她的淚水正在慢慢的滲透。只是,他苦笑著搖搖頭,摸上她緊緊交握的纖細(xì)的手,然后稍微用力,但是卻沒有撥開,她反而抱得更緊,哽咽著說:“皇上?!?/br> 又施了一份力道,這次尹拓很順利的將她的手從腰間撥了下來,她整個人空空的往后退一步,手臂失落的垂在身側(cè),梨花帶淚,我見猶憐。 “下去吧?!币?cái)[擺手,“小德子,送娘娘回宮?!?/br> “是,皇上,娘娘,請吧。”一邊的小德子,不敢怠慢立刻上前道。 “臣妾告退。”花茜曳知道尹拓背過身去的意思,于是不再多停留的離去。為何要那么溫柔的待她?他知道不知道這給她希望有讓她失望的日子有多痛苦? 花茜曳走了,所有的宮女太監(jiān)都離開了,御書房內(nèi)又沉寂下來。尹拓走回御案,頹然后仰,他靠著椅背嘆息放棄再做無謂的抗拒,隨即睜開眼,伸手拿起桌邊的一卷畫軸小心翼翼地展開。 但見畫里佳人憑窗而立凝望著伸展到窗臺上的幾朵芙蓉,神色淡然自適恍如塵世的一切都不能驚擾她。這沉靜的模樣讓他回憶起他們的初遇,她初時給他的感覺就是自信灑脫無拘無束的放浪形象,但是進(jìn)宮之后她慢慢變了,最后盡管還不時的會展現(xiàn)嬌艷,但更多的就是這淡然的凝望宮外,她那么想要自由,那么希望逃離這座束縛她的宮殿,現(xiàn)在她做到了,她還好嗎?尹拓不止一次的想要是當(dāng)初解羅裳沒有死,現(xiàn)在會是什么場景?至少他做了爹,她做了娘,他們有了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吧。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只是他們再也回不到最初,再也看不到將來。 他該怎么作?明知縱有千般不舍萬般苦楚,死亡卻已隔絕一切。他的不愿放手會是怎樣的了結(jié)? 他明白他該忘記她,真正做好一個帝王,肩負(fù)起這大好的江山,只是沒了她的江山,他要了,又有何意?奪了天下卻失了她,這錐心刺骨的思念折磨著他日漸消瘦的身形。 “裳兒,”喚著她的名心陣陣抽痛。 坐正身子他將畫軸攤平在桌上,提筆在硯臺上點(diǎn)了兩下,沾染幾許朱墨,然后輕輕在畫中人兒微抿的唇邊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 或許他最終仍會放了她,但請讓他擁有這最后的微笑吧。裳兒,曾經(jīng)他以為做了帝王,他就能為母后報(bào)仇,做很多以前不能做的事情,事實(shí)上,他也可以做了,然而權(quán)傾天下之時,澄妃已經(jīng)瘋癲,現(xiàn)在一個人住在玉琉宮內(nèi)整日神神叨叨的,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是不是比殺了她還讓她痛苦呢? 他可以帶著自己的母族重整昔日的輝煌,光耀門楣,他也做到了,但是更大的責(zé)任與壓力卻隨之而來,他退無可退,因?yàn)樗堑弁?,所以他有不得已的苦衷?/br> 他的目光落在禮部尚書覲見的折子上,寒光凜冽,拿起,又放下,從來沒有比現(xiàn)在更加的讓他感到無奈,白天的他是高高在上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輕帝王,但是有誰知道夜幕下的他,只是一個思念著自己亡妻與愛子的普通男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v使相逢應(yīng)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xiāng),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年年料得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币啬弥欠葑嗾?,悲愴詠罷,提起狼毫,便批示下。 如果裳兒知道他是如此的思念她,今夜可會入夢來?尹拓靠在龍椅上,眼角流下一行淚。裳兒,原諒我,我是如此的愛你,可是……你會原諒我嗎? 早朝時刻,金鑾殿上一片肅穆。 兵部尚書步出百官之列,手持象芴,躬身稟奏:“啟奏皇上,昨天深夜臣等接到了從邊關(guān)送回的急報(bào),說是情況相當(dāng)危急” 尹拓聽到這句話頓時身子前傾,皺眉急問:“急報(bào)在何處?” “在臣這里。”兵部尚書遞上,“恭呈皇上御覽?!?/br> 尹拓一揮手,身旁的太監(jiān)立刻接過兵部尚書呈上的急報(bào)轉(zhuǎn)呈給尹拓。 他拿起尚未啟封的急報(bào)細(xì)細(xì)地閱覽,神色漸漸變得凝重:“這么重要的東西昨夜怎么沒連夜呈上來?” 見狀兵部尚書連忙說道:“回皇上,因?yàn)樽蛞箤?shí)在太晚,臣等怕打擾到皇上的休息,所以沒有呈,但是一上早朝臣等立刻來了?!?/br> “算了,”尹拓說,“現(xiàn)在說這些沒用了,”他放下奏折,劍眉一軒拿起那份急報(bào),對著階下的眾臣展開道,“飛龍將軍希望增援,眾位愛卿怎么看?” “什么?飛龍將軍希望增援?”尹拓的話一出,下面的大臣頓時炸開了鍋,尹天素有“閻王”之名,他在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的戰(zhàn)斗力已然成了百姓心中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神話。若是連尹天都沒有辦法了,是不是意味著戰(zhàn)事已經(jīng)到了非常嚴(yán)重的地步? 此言一出,群情嘩然。一時間,開始人心惶惶起來。尹拓看著下面那一幫大臣,目露寒光,喝道:“朕告訴你們這件事情不是讓你們自亂陣腳的,是讓你們想辦法的,飛龍將軍只是說希望增援,并不是事情已經(jīng)到了沒有挽救的地步,你們明白了嗎?”他的話威嚴(yán)中帶著冷意,立刻震懾住了底下的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