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回頭看了人一眼，后者掛著笑臉走上前，把手里拎的東西放下，跟著自家媳婦叫，“趙哥，姐，一點(diǎn)吃的，別嫌棄?！?/br>
    何玉接過話頭，“我結(jié)婚了，孩子前兩天滿一歲。剛好聽說趙哥回來了，就……”

    說著，何玉看了眼趙長清，突然抱著孩子就往下跪。楊茵跟趙長清嚇一跳，趕緊伸手扶。

    何玉不聽勸，還拉著老公一起，“趙哥，謝謝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那天晚上就被那個畜生……早活不下去了?？墒俏覜]事了，卻連累了你。要不是因?yàn)槲?，也不會有后面這些事。趙哥，我心里……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楊茵紅著眼別過臉。

    看到母親哭，懷里的孩子也開始哭。趙長清把人拉起來，安慰，“跟你沒關(guān)系，這不是你的錯，別哭了。”

    當(dāng)初打官司的時候，她父母都來了濱城，盡全力在幫忙，只不過結(jié)果不如人意而已。

    何玉淚眼模糊地點(diǎn)點(diǎn)頭，手輕輕拍著懷里的孩子哄著。她身邊的男人開口，“趙哥，謝謝你救了小玉。以后有事，您只管開口?！?/br>
    何玉夫婦都比趙長清年紀(jì)小。趙長清伸手拍拍男人的肩膀，沒有接受，但也沒有當(dāng)面拒絕，只是說：“謝了?！?/br>
    看眼氣氛沉重，楊茵換了個話題，笑著問何玉，“都忘問了，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叫什么名字？”

    孩子爸爸答，“是個男孩子，叫胡敬清?！?/br>
    聽到孩子的名字，楊茵跟趙長清都怔了片刻。

    何玉破涕為笑，問：“趙哥，你要不要抱抱？”

    孩子爸爸也附和，“抱抱吧，我跟小玉還說以后要送他去練拳呢?！?/br>
    趙長清小心翼翼把孩子接過來。

    孩子太小，抱在手里都沒有什么存在感。

    孩子被養(yǎng)得很好，白白胖胖的，眼睛大大的。看著懷里的孩子，趙長清忽然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從jiejie懷里接過自己的小外甥女。

    也是這樣小小的一個，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看。

    然后在他懷里一點(diǎn)點(diǎn)長大。

    會奶聲奶氣地叫他舅舅。每天下午都在樓下等他回家，見到他就顛顛地跑過來。不管多喜歡的東西，只要他說能不能讓他玩一會兒、吃一點(diǎn)兒，就眼巴巴送到他跟前。

    三歲那年，抱著已經(jīng)昏迷的她從密閉的房間里沖出來的時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覺得害怕。

    他家阿筠從小沒有爸爸，三歲的時候又沒有了mama。

    他那個時候下定決心，以后一定要給她最好的一切。

    她多乖。

    因?yàn)樗f擔(dān)心她以后別人欺負(fù)，小小一個，就開始練拳，不喊苦也不喊累。因?yàn)樗f自己雖然選了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但是還是因?yàn)闆]有好好讀書覺得遺憾，希望她能好好讀書，她帶回家的獎狀就一年比一年多。

    他們約定好，等送她去大學(xué)報(bào)道的時候，他們?nèi)胰艘黄鹑タ瓷龂臁?/br>
    聽到判決的時候趙長清沒有哭，在監(jiān)獄里沒有哭，被人說是殺人犯的時候也沒有哭。

    此刻看著懷里的孩子，卻突然泣不成聲。

    眼淚“啪嗒啪嗒”落在懷里孩子的身上，暈開一個又一個深圓。

    聲音沙啞，“……真，真可愛?！?/br>
    *

    早自習(xí)。

    趙墨筠剛裝模作樣把語文書拿出來，就被講臺上的人點(diǎn)到名。

    “趙墨筠，出來下。”

    趙墨筠想了想，猜測老陳找她是為了什么，隨即頂著各色目光起身出去。

    早讀時間，教學(xué)樓都是讀書聲。走廊上，就趙墨筠跟陳正道兩個人。

    “你這學(xué)期的月考卷子都還在嗎？”

    趙墨筠微怔，不知道他問這個干什么，老實(shí)說，“應(yīng)該還在，不過得找找。”

    “算了，不用找了，我待會兒去找一份，你拿回家認(rèn)認(rèn)真真，好好做一遍。”

    趙墨筠似懂非懂，“為什么？”

    老陳盯了她一會兒，“雖然只剩下半年的時間，但是也不是完全沒有轉(zhuǎn)機(jī)。再說，半年時間要是真的不夠，還可以復(fù)讀?！?/br>
    這下趙墨筠終于聽明白了。

    也是來當(dāng)說客來了。

    前兩天楊茵姐剛剛跟她說過復(fù)讀的事情。說現(xiàn)在舅舅回來了，家里的事有他，她現(xiàn)在的主要任務(wù)還是要考個好大學(xué)。

    這話趙墨筠不止聽過一遍，但是當(dāng)初她沒有答應(yīng)，現(xiàn)在也沒有。

    勸不動就找到老陳這兒來了。

    “我舅舅給你打電話了?！壁w墨筠儼然是肯定的語氣。

    陳正道知道她聰明，也不隱瞞，“是?！?/br>
    “但其實(shí)我也早就有這個打算，讓你復(fù)讀。以你的基礎(chǔ)，考個好大學(xué)肯定沒問題?！?/br>
    趙墨筠倒是不知道他有這個打算，想起他為了她這兩年跟汪政才不知道起過多少次爭執(zhí)。之前獎學(xué)金取消的時候，也是他一直在幫她爭取，只是結(jié)果不如人意。

    “……陳老師，你其實(shí)不必做這么多的?！?/br>
    不再是老陳，而是陳老師。

    這句話趙墨筠埋在心里很久了。

    要不是因?yàn)樗?，可能她早就不讀了。

    陳正道聽到這句話，好久說不出來話。

    有什么事情，比作為一個老師，眼睜睜看著一個好好的學(xué)生被毀掉前途更痛心？大多孩子永遠(yuǎn)不會知道，高考對于他們來說是多么珍貴的一個機(jī)會。而她明明有能力把握住這個機(jī)會，卻因?yàn)橥饨绲姆N種原因，生生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