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吉皺眉：“東跨院是我買下隔壁小宅改建而成，里頭有何不妥？”

    “我雖未進(jìn)去，但能夠推算出院子沒有不妥，是人有?！标惤[晦道：“呃，聽說那處住著貴府大娘子，不知李老爺多久沒見過大娘子了？”

    李太吉臉色一變：“什么意思？”

    “我去看了府上幾個病人，已是瘦弱不堪人事不知，陽弱之兆十分明顯。想來幾位主家的狀況也不會好到哪兒去，恐怕已下不來床了吧？”

    李太吉沒有否認(rèn)，沉重道：“正是?！?/br>
    “管家大叔說，大娘子自病后少見家人，抗醫(yī)拒藥，日常僅靠丫鬟提拿飯食，通傳話語。而那丫鬟前幾日也病倒了，又換了一個進(jìn)去伺候，可想大娘子定也病得不輕，。不過......聽說她竟還能每晚到主宅前院來探望二少爺，這倒是有趣?！?/br>
    李太吉不明她的意思，道：“陳姑娘，不需拐彎抹角，你有話直說?！?/br>
    “好，那我就直說，我想見大娘子一面，確定她是不是被邪祟附體?！?/br>
    說了李太吉見過世面，他想過有鬼出沒，想過有人下咒，甚至想過家人們會不會有被施蠱的可能，思一千想一萬，也沒想到還有邪祟附體這種事，此時微露詫色：“若不是呢？”

    “若不是，我神棍門從此退出玄術(shù)江湖，你盡可將我當(dāng)作騙子處置?！标惤目跉庥址€(wěn)又狠又自信，“不過李老爺，你應(yīng)該問，若是呢？若是大娘子被附體，你作何打算？”

    “那就除掉邪祟，還我家宅平安?！崩钐婈惤勍掠兄拢赜谐芍竦臉幼?，不禁對她添了幾分信心。

    陳姜笑瞇瞇：“據(jù)我推算，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簡單。”

    所謂東西跨院，實際就是李太吉買下左右兩個一進(jìn)宅房改建翻新的院子，原本是準(zhǔn)備用作將來兩個兒子成親后的居所使用，故此并沒大肆布置，只有簡單陳設(shè)。自去年初起，大娘子忽然提出要搬出正房，到東跨院獨居禮佛。李太吉不理解，但也沒阻止，因為那個時候，兩夫妻正因為一點瑣事鬧得不甚愉快。

    這一住就住了一年多，中間關(guān)系緩和，李太吉也常往東跨院走動。下半年正說二兒子議親，想勸她把院子讓出來呢，沒想到家宅里出了這等怪事。

    管家和陳姜并排站在東跨院門口，看著前頭大發(fā)雷霆的李太吉。

    “我再說一遍，你若還不開門，我就讓人來把這院門卸了！”

    里面的小丫鬟一邊咳嗽一邊顫聲道：“老爺，咳咳，不是我不愿開，是大娘子不許我開啊。”

    “李家什么時候輪到她當(dāng)家作主？我看你這差事也當(dāng)?shù)筋^了，管家，去叫人，卸門！再把這個沒眼色的東西給我發(fā)賣了！”

    李太吉狠起一腳踹在褐色圓木門上，發(fā)出哐啷巨響，嚇得小丫鬟在里頭哭了起來：“開，開，老爺息怒，我開。”

    門閂響，院門開，小丫鬟跪在門邊不住磕頭哭道：“老爺息怒，老爺饒命，是大娘子不許我開門，她說開了就要殺了我，咳咳，嗚嗚?！?/br>
    李太吉一言不發(fā)進(jìn)院，手指在鼻下抵了抵，徑直往上房走去。

    院中空氣乍一聞極香，是那種上好的熏香燒出來的味道，但仔細(xì)嗅一嗅，就會發(fā)覺香中雜腐，雜腥，雜臭，氣味很有層次。

    這里不知多久無人打掃了，鳥屎與落葉滿地都是，臺階與窗欞積了灰塵。方才這樣吵嚷，上房仍門窗緊閉，無有人聲。

    李太吉猛地推開門：“佳容，你可好些，我請了一位天師來安家宅，也讓她給東院作個法掃個穢吧?！?/br>
    內(nèi)室沒有動靜，李太吉便繼續(xù)往里走，陳姜緊隨其后，她看著內(nèi)室入口掛著厚厚的布簾子，濃烈的香火煙氣氤氳飄散，朝師焱挑挑眉毛，是里面那個人嗎？

    師焱點頭。

    “別進(jìn)來......”李太吉伸手去掀簾子，里面忽然傳出一個低沉的女聲，“別進(jìn)來，我不曾梳妝，不曾更衣，滿面病容，不想見你?！?/br>
    李太吉頓了頓：“你我夫妻何須在意，你病后我來探你數(shù)次，你俱是閉門不見，可知為夫心中掛念？”

    女聲輕輕笑了一聲：“是么，那可真是巧了，我去看二郎，數(shù)次經(jīng)過你的書房，也是吃了閉門羹呢，這么說，是我們夫妻錯過了？”

    “你半夜三更去書房如何能見到我？宅院不寧，厄困纏身，二郎三郎病入膏肓，老太太只?？诒?，你當(dāng)娘的不想著如何救治孩兒，偏還有心思跟我斗嘴！”李太吉寒臉，一把掀開簾子。

    內(nèi)室昏暗，空氣污濁，一個三尺高的四足香鼎擱在屋子正中，正燃著熏香，看不清點了多少，反正熏得人頭暈?zāi)X脹。幾步外是一張低矮的垂紗床榻。榻上躺著一人，抬起脖子拼力嘶喊了一句：“走開！”而后將被子往頭上一蒙，裹成繭狀往榻里滾去了。

    任憑李太吉怎么呼叫勸說，那女人抵死不露頭，不停悶叫著：“走，滾，我不想見你?！?/br>
    陳姜拍拍李太吉的胳膊，示意他出去說話，在這見鬼的屋子里多呆一刻，她就快要窒息了。

    一直走到院外，她和李太吉兩人同時長長吐了口氣。李太吉剛想說話，陳姜便擺手道：“不用喊了，我看到了，大娘子確是被邪祟附體了?！?/br>
    李太吉一驚：“什么邪祟？”

    陳姜道：“是她的死魂。也就是說，大娘子早已死了，此時的她，是個被自己附體的活死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