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陳姜同意后，小譚趕車帶上了王七婆，一老一少整個回程沒說一句話。到了村里，陳姜念她年紀(jì)大了，讓小譚把車趕到她家門口，可她下了車連個眼風(fēng)也不給，更沒一個謝字，昂著頭回家去了。

    小譚搖頭：“白跑一趟沒掙上錢，不高興呢。”

    陳姜也覺得今天王七面子掛不住了，可這是自找的呀。若是她接生意，遇上人家另請?zhí)鞄?，肯定掉頭就走，何必在那兒挺到最后，非聽見巴掌呼上臉的聲音才肯罷休呢？無非因為陳姜是同村的，年紀(jì)又這么小，干上這行等于明晃晃地跟她搶生意，她咽不下這口氣。

    回想王七森森的表情，陳姜多了個心眼，對小譚道：“你丈母娘很信她，這幾日你要特別留心孩子的吃喝，千萬別誤吃了不該吃的東西?！?/br>
    小譚后背一涼：“難道王七婆......”

    陳姜聳聳肩：“不知道，我不愿把人想得這么壞，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小心就是?！?/br>
    溪溝子前下了車，小譚回村，陳姜在溪水前站了一會兒。月亮升上來了，遠(yuǎn)處的林子疏影綽綽，面前的大蒼山黑黢黢的。氣溫仍低，四下里不聞蟲鳴，偶有夜鳥啼叫一聲撲簌簌飛過。

    “師兄，你看見王七婆頭上那只厲鬼了嗎？”

    “唔?！?/br>
    “它怎么了，為什么沒法從王七婆身邊離開？你能收了它嗎？”

    “被其煉化，空具鬼形，主死消散，無必要收度?！?/br>
    是只被煉過的鬼！怪不得殘成那樣。陳姜懵了：“被誰煉化？王七婆？”

    “唔?！?/br>
    “不可能，王七婆就是個假天師真騙子。我打聽過了，她這些年從沒真正給人安過家宅，遇人請了就去湊個熱鬧，然后故弄玄虛一番，收點跑腿錢也罷。真正賺錢的是叫魂收驚，她不知從哪兒弄來些符紙，孩子受驚就燒灰摻水灌上幾碗，喝完就不鬧了。今天那個女鬼的兒子也喝過，當(dāng)時好了，可孩子變得傻乎乎的，一年多以后突然死去，大有古怪啊！”

    師焱云淡風(fēng)輕：“符內(nèi)，或含噬魂咒，可蠶食生魂。”

    陳姜心驚：“所以孩子才會變傻嗎？魂魄被蠶食干凈，人自然就死了。王七婆若不知情，被人當(dāng)了槍使還有救，若是知情，那就是故意害人其心可誅??！”

    師焱不置可否。

    陳姜認(rèn)真思考，努力串聯(lián)，半晌猶豫道：“以她的表現(xiàn)來看，如果又會煉鬼，又會畫符，活動范圍絕不僅限于鳳來鎮(zhèn)附近鄉(xiāng)村，早該聲名大噪家財萬貫了。如果她什么都不會，這一切都是別人給予的......別人又憑啥教給她這些呢，難道她也提前出賣了自己的靈魂？”

    師焱云淡風(fēng)輕地望著她，仿佛在說，你想怎么做？

    陳姜遲疑：“師兄，李太吉，郭純嘉府上發(fā)生的事，包括王七婆的那只鬼和她用以賺錢的符咒，都能說明有人在利用邪術(shù)收鬼煉鬼，誘使活人做交易，殘害百姓，這種惡行...歸誰管？”

    師焱想了想，誠實道：“不知。”

    “不歸冥府管嗎？”

    “不歸。”

    陳姜不解：“此人害活人，也害鬼啊，你們怎么能不管呢？”

    “冥府，只問鬼事?！?/br>
    陳姜稍一琢磨就明白了，李太吉大娘子變成行尸，地府可以派人來收，郭純嘉夫人身懷鬼胎，冥君也可以取，但造成這一切的人地府不能動。除非他死了，下去再論罪判罰，只要其人活著一天，地府就沒有對他的執(zhí)法權(quán)。

    這上哪兒說理去！邪惡的鉆陰陽空子的活人歸誰管啊，皇帝？道門？還是神仙？

    陳姜相信師焱有能力消滅邪惡的人，但無權(quán)要求他這么做。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再碰上這個壞蛋搞出來的幺蛾子，統(tǒng)統(tǒng)都給他搗黃了，讓他謀事不成。

    她嘆口氣，邁步回家，邊走邊轉(zhuǎn)換話題：“師兄，你那會兒說入我神識才能觸到我是什么意思，我沒聽懂?！?/br>
    師焱道：“幻像生你本識，本君神識入內(nèi)，方可同你接觸?！?/br>
    “哦，就是你的意識進(jìn)到我意識里了？這么說你拉我手，拍我頭，替我擦眼淚都是虛的，是你制造出來的另一個幻象，實際上你并未觸碰到我對嗎？”

    “是?！?/br>
    “那可是好真實的感覺呢。”陳姜歪頭斜他一眼：“不公平啊，師兄你會上身，會潛入神識，我卻什么本事也沒有。這般陰陽相隔，若無特殊情況，怕是一輩子都接觸不到你，你要是生氣了可以入夢來打我一頓，我要是生氣了，都不能跳起來給你一拳呢?！?/br>
    “本君，不會生氣?！?/br>
    睜眼說瞎話，陳姜撇撇嘴，又道：“你今日來救我，是聽見我叫你了嗎？”

    師焱搖頭：“近日收禮甚多，忽間斷，本君前來一問?！?/br>
    哪有那么巧的事，借口！但陳姜沒空深究，她驚喜萬分笑開了花：“你收到了？你束發(fā)的帶子就是我做的，你全部收到了對不對？”

    師焱點頭：“卻不知，幾件方物，作何之用？”

    “一句兩句說不清楚。”陳姜知道他說的是冰箱空調(diào)電視，也無暇同他解釋，雀躍道：“原來你真是那個八字，怎么會有這么怪的八字呢？哦我知道了，舊石器時代沒有歷法，年月日的推算命名和我們不一樣?！?/br>
    “舊石器時代，”師焱向來對新名詞不恥下問，“何物？”

    “就是你出生的那個時代?！标惤D(zhuǎn)頭仔細(xì)打量他：“玉佩呢，玉佩怎么沒戴？新靴子合腳嗎？光系發(fā)帶有點單調(diào)了，可以戴冠啊，我做的那個玉冠比府城鋪子里賣得還好看呢，上面畫了隱龍紋，你瞧見沒有？我還給你燒過一個方方正正的小東西，那叫錢包，和荷包一個用法，你要是有點什么稀罕的東西可以裝進(jìn)去，經(jīng)我手燒出去的荷包都是乾坤袋，裝不滿的，你放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