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是蛆蟲變的，美酒是泥水化的，而這玩意兒，”她上前一腳踢翻酒盅，抓住其中一女的肩膀，指甲摳入，奮力將她向兩邊一撕，嚓啦一聲毫不費力地就將窈窕美女撕成兩半。

    “是特么紙做的！”陳姜氣哼哼：“我一個女子，你讓帥小伙出來獻(xiàn)媚我還能陪你玩兒會，弄倆水蛇腰糊弄鬼呢？差評！”

    紙美女被撕開后片刻，一陣尖利的嚎叫響起，眼前的堂皇瞬間消失，室內(nèi)恢復(fù)頹壁殘窗，僅有一張破舊塌陷的大床擺在角落里。

    四下靜寂無聲，陳姜環(huán)顧一圈，冷嗤：“沒了，就這？”掉頭往入口處走。

    三步四步五步六步，走到第七步的時候陳姜發(fā)覺有些不對勁，那方正入口明明就在眼前，怎的走了好幾步距離看起來還是那樣遠(yuǎn)。

    她退回原處，默默站定，幾息后一個黑色影子從地底慢慢升了起來。這個側(cè)室有窗，可窗戶全被木條封了起來，光線極差，黑影又是背光，即使陳姜適應(yīng)了昏暗，也很難看清黑影的長相。

    透過它的身體可以看見后方的窗戶，身上隱隱發(fā)著黑光，它是只鬼，是只惡鬼。

    黑影面對著陳姜發(fā)出一聲鬼叫，亂糟糟的腦袋上不知頂了頭發(fā)還是別的什么，顯得又寬又大。

    陳姜沒有作聲，依然像在打量環(huán)境一樣的左右觀望。

    此時，暮色蒼茫，最后一縷霞光即將隱沒在天際，站在宮中最高點司天臺觀星樓上的黑衣道人終于露出一絲笑容，手上掐著訣，口中輕道：“上?！?/br>
    黑影張開雙臂飄動，離陳姜越來越近，即將臉貼臉的剎那，陳姜突然轉(zhuǎn)身往大床方向走了幾步。黑影跟隨，又往她背上貼。她歪頭瞧了瞧床的形狀，道：“可惜了一張好床?！闭f罷又側(cè)身轉(zhuǎn)向。

    簡陋室內(nèi)家具很少，地方很大，陳姜就這樣四面八方走來走去，始終不做定點停留。黑影也跟著她四面八方飄來飄去，幾次想摟抱都撲了個空。

    “好累。”陳姜捂著嘴極小聲道，“收吧，別逗他開心了，馬上天黑，我要破障了，可不想在這破宮殿里過夜?！?/br>
    黑影很快化作一縷輕煙消失無形，觀星樓上的道人正閉著眼睛，忽地悶咳一聲，繼而大驚，手訣連連掐起，在眼皮上抹了又抹，愣是沒找到它的去向。

    而陳姜站在入口處，望著幾步開外的殿門一眨不眨，眼睛里如有星辰耀起。片刻后，她邁步向前，順利離開側(cè)室回到正殿。

    師焱向她點點頭表示贊賞。陳姜壓抑著興奮，冷傲抬頭大聲道：“喂，還有什么招數(shù)都一并使出來，不使我可就要走了??！”

    黑衣道士與她相距何止半個皇宮，可是挑釁聲猶在耳畔。他腮骨緊繃，眸光陰鷙，一把從袖中拽出十幾張符紙來，空甩了甩，無火自燃，紙灰從指縫唰唰灑落。

    陳姜大搖大擺出了后殿，四只厲鬼撲面而來，每一只都紅光大盛，披頭散發(fā)，兩只眼睛黑洞洞的，圍著她嘶叫不止，身周異象頻發(fā)。

    陳姜一會兒看見大綠，一會兒看見姥姥，一會兒泥漿沼澤火海刀山置身地獄，一會兒仙樂飄飄彩鳳飛舞如在天堂。最離譜的是，她看見師焱在眼前深情地望著她，跟她說：“嫁給我，做本君的冥后?！?/br>
    激動也是激動了一陣子的，尤其是見到大綠和姥姥那般真實的出現(xiàn)后，有一剎那她真有點舍不得破障。終于明白為什么彭世庭會沉迷幻心玉了，假的也好，假的也能慰藉內(nèi)心。

    迷障破除幻象消散，她轉(zhuǎn)頭一瞧，冥君大人背著手飄在一邊，依然一副長輩表情欣慰地看著她。

    陳姜打了自己額頭一下，什么冥后，做夢呢。

    四只厲鬼被師焱收掉，很快又出現(xiàn)了幾只惡鬼，同先前那只一樣，又黑又臟面目全非。它們爭先恐后地往陳姜身上撲，總在即將成功的那一刻被響指聲打成一縷煙塵。

    陳姜搖頭：“急了，家底子都撂出來了，看來是沒招了，那我走了啊。今天累夠嗆，得問皇上多要點辛苦錢?！?/br>
    走沒幾步，宮墻上半空中一道黑影遠(yuǎn)遠(yuǎn)飛來，陳姜不耐煩：“到底是煉了多少鬼，有完沒完！”

    話音剛落，黑衣道人腳踏拂塵從天而降，落地后那拂塵像有生命一樣，自動飄入他手中：“陳天師?！?/br>
    陳姜不認(rèn)識，但見他裝扮便知他是師焱說的那個有殺心的道士：“你是哪位？”

    “貧道乃游龍觀掌門，司天臺提點，云鶴?！?/br>
    “哦，云鶴道長，來此有何貴干？是來接我出去的嗎？”

    云鶴微微一笑，“貧道來，是想問天師一件事。孫國舅家的厲鬼，你收在何處？放出厲鬼的，又是何人？”

    陳姜默了片刻，眼睛一瞇：“云鶴道長怎知孫國舅家的鬼是厲鬼？既然知道是厲鬼，為何孫國舅求進(jìn)宮來時，你不去幫他收了呢？”

    云鶴表情不變：“你只需答我就好。”

    “我不想答?！标惤獰o所謂地笑，“這涉及到我?guī)熼T之秘，不過若道長十分想知道，也可以拿你煉鬼，御器，cao縱小紙人的秘術(shù)來換啊。”

    云鶴的笑容淡了些：“小天師，初出茅廬，還是不要太狂妄的好?！?/br>
    陳姜聳聳肩：“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說的就是本天師了，道長還有什么賜教？”

    云鶴冷哼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你這樣的性子，貧道又怎敢薦給皇上？如今小小年紀(jì)已滿身戾氣，將來難保不會利用法術(shù)為禍人間，貧道身為大楚司天臺提點，今日就要替天行道，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