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嵇攬著江水眠道：“我正想給你打電話呢！我朋友家的孩子要來住了，我哪里會照顧孩子，正好這孩子也要補(bǔ)習(xí)，我教教數(shù)學(xué)還行，讀書國學(xué)還是要你。我就想著叫你過來幫我應(yīng)付幾天?！?/br>
    盧嵇是在自家下人面前都會要面子裝老爺?shù)娜耍尤粚π斐甑溃骸扒竽懔?，我最近事情已?jīng)夠多了，實在一個人應(yīng)付不來孩子。”

    徐朝雨愣愣的，看見一頭亂草的江水眠，咬著嘴唇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微微躬身，對江水眠笑了笑：“他多大了呀。”

    江水眠大概知道盧嵇是用她來留住這個受了委屈的meimei的，她道：“快十四了?！?/br>
    徐朝雨：“小我六七歲呢?！?/br>
    盧嵇將江水眠按在沙發(fā)上，對徐朝雨笑道：“你也是個小丫頭呢。既然你來了，我就勉為其難下廚一回。晚上喝點(diǎn)小酒。藏了一瓶好酒給你?！?/br>
    徐朝雨連忙擺手：“姜觀不讓我喝酒?！?/br>
    盧嵇嗤笑：“在我這兒，他憑什么管。你就是小李清照，喝了點(diǎn)酒就詩興大發(fā)，今日小酌兩杯，讓我也受一受藝術(shù)熏陶?！?/br>
    他說罷就往后院走，徐朝雨連忙道：“你這就要下廚？我來幫忙?！?/br>
    江水眠竟不知道盧嵇會做飯，她只點(diǎn)亮了吃相關(guān)的技能，對于做飯一竅不通，也跟著跑過去：“我也去?！?/br>
    最終，一大一小兩個姑娘都沒能進(jìn)廚房，就兩三個幫工進(jìn)去了。盧嵇脫了西裝外套，穿著舊圍裙，在廚房外頭晾曬食物的小院擺了一張小桌，江水眠與徐朝雨拿了馬扎坐對桌。盧嵇從廚房拿了一盤糖栗子，一盤茶干，從柜子里取了個青紫色變色釉的小酒杯放在徐朝雨面前。

    她說著不喝不喝，當(dāng)酒倒入杯盞，還是眼睛直了。

    徐朝雨端起來，湊到唇邊，小小啜飲一口，眉頭肩膀都鎖起來，哈了一口氣，又一下舒展開，眼里都跟有了光似的：“啊，真好?！?/br>
    盧嵇看向江水眠，晃了晃酒壺：“你也嘗一點(diǎn)點(diǎn)？”

    徐朝雨連忙伸手?jǐn)r道：“不能帶壞小孩?！?/br>
    盧嵇笑：“十四了，也不是小孩了。不過我只是開玩笑。茶干好吃么？我自己做的?！?/br>
    江水眠那時候才知道，盧嵇不吸煙不喝酒，忙里偷閑，人生兩大愛好，吃和玩槍。對于吃上頭花的功夫太多了，甚至偶爾有休息的時候，大半日都泡在廚房忙活。

    盧嵇看她咬著圓形的褐色茶干直點(diǎn)頭，笑道：“這個要拿豆渣裝在那種小包里。以前用的蒲包，我現(xiàn)在都用醫(yī)院里的醫(yī)用紗布了。扎緊排好，放鍋?zhàn)永铮项^再壓石頭，拿抽油，糖和冬菇老湯煮出來的。要煮好久，幸好有下人幫忙看著?！?/br>
    江水眠哪里想得到他有這等手藝，嚼著茶干看著正在給自己穿套袖的盧嵇發(fā)呆。

    雖然通信過很長時間，但江水眠實際跟他相處的時間，只有六七年前那幾天，他卻仍然把她當(dāng)家里人似的，不管規(guī)矩，沒什么講究。盧嵇揉了揉她頭發(fā)，進(jìn)廚房了。

    這會子輪到小酌兩杯終于笑出來的徐朝雨，捏著栗子道：“栗子這玩意兒，自打進(jìn)了紅樓夢，倒也身價漲起來了。我記得是第十九回，寶玉因李嬤嬤要發(fā)作，襲人岔開話說要吃風(fēng)栗子。打那時候，風(fēng)栗子竟成了雅物了。實際也不過是一籃栗子掛在屋檐下風(fēng)干了，好剝皮不易碎，且味道更甜罷了。”

    江水眠瞧她連栗子都能引經(jīng)據(jù)典一番，也忍不住笑了。

    過了一會兒，聞著屋里的香味，炸汆烤燉的聲音傳來，下人直接在廚房外頭的院子里搬了一張稍大的桌子，盧嵇端著幾盤家常菜放在桌上。

    一盤獅子頭，一道楊花蘿卜絲拌海蜇，一份薺菜春卷。實在簡單了些。

    都不是稀奇菜。可就單一道獅子頭，外頭機(jī)器絞的太碎，盧嵇要自己將豬rou肥瘦各半剁餡，再摻上剁碎的荸薺，用手團(tuán)球，入油鍋炸出來后，炸到只有一層薄薄硬殼，立刻放進(jìn)鍋內(nèi)，用油鍋煎變色的焦糖和醬油、老湯一起混煮。

    薺菜春卷的皮是自家做的。南方吃薺菜多，北京少有賣，盧嵇南下后才愛吃的。魯媽都要單獨(dú)去菜園子里收來薺菜。

    盧嵇又搬了個小火爐來，在院子里的案板上現(xiàn)剖烏魚，分兩寸長小片，切一片金華火腿，夾在生魚之中，用竹簽穿上，遞給她們倆，說在火上烤到滴油，最適合喝酒，香的可以說是做夢都記著。

    江水眠咬了一口，酥的恰到好處，她瞬間后悔了。她為什么跟宋良閣說不要來盧府??！就宋良閣做飯那只是勉強(qiáng)吃不死人的水平，如今白婆又沒跟著北上，她回去估計就要天天出去吃外食了。

    江水眠哼哼了一聲：“我……我不想走了。”

    盧嵇笑：“要不你以為我今天折騰這么半天做飯是為什么。不就是為了跟肅卿爭閨女么？”

    江水眠伸長腿，仰頭看月亮，笑道：“我才不是你閨女。你才比我大十歲，十一歲？”

    盧嵇湊上來：“叫聲叔叔。你看叔叔都給你做了這么多好吃的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時間線暫時回到三四年前，往后都會兩邊時間穿插著寫。

    朝雨jiejie跟大王熙鳳一樣，都是女配。也都是那個時代婚姻不幸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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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中食物做法多來自于汪曾祺的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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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蔭昌，天津商會會長，后為全國聯(lián)合商會會長，愛國人士。參與過老西開時事件，組織了五四運(yùn)動期間的工人大罷工。后來1919年后因聯(lián)合全國抵制日貨和日產(chǎn)農(nóng)產(chǎn)品，日本駐華公館還想方設(shè)法cao縱商會選舉，想搞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