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為什么剛才老司理對夏禧說“你贏了”的原因。

    而夏禧說自己贏了、也輸了，實(shí)則了最終他贏了賭約、仇恨與信念，卻輸了情感。

    雨一直下。

    夏禧想將他往地面上扶，讓他坐著，會舒服一點(diǎn)。

    老司理罷了罷手：“老夫……要站著……”

    他要站著死！

    夏禧只得扶他站著。

    老司理呼吸無比急促，身子開始發(fā)軟，眼皮耷拉下來，慢慢地，他頭倒在了夏禧的肩膀上。

    一動不動。

    從風(fēng)雪關(guān)帝廟的假死，到如今高唱關(guān)二爺《走麥城》真死。

    詭異的輪回！

    夏禧將他放倒在地上，開始給他擦臉上的血，用手當(dāng)梳子替他整理好滿頭銀發(fā)，再用旁邊的清水，拭去他衣服上的血跡……

    他做得非常認(rèn)真。

    晚輩伺候百年離去的長輩那種。

    一代梟雄老司理。

    落幕?。。?/br>
    第1017章 兩行字

    天空那陣傾盆的暴雨。

    此刻突然停了。

    原本密布的烏云，在一場雨之后，已經(jīng)全部暈散而開，金色的陽光開始灑落，透過稀疏的樹葉，在地面上點(diǎn)綴著漂亮的陽光斑點(diǎn)。

    人已死。

    仇已消。

    我向老司理的尸體深深鞠了一躬。

    祭奠一個(gè)必然要死去的時(shí)代！

    夏禧全程沒再說一句話，給老司理整理好遺容之后，背著他下山。

    我拿起了邊上的檀木盒子，也跟著下山。

    下山的過程中。

    夏禧完全沒理會我。

    下到山半途中，發(fā)現(xiàn)陸岑音、三黑子、戴琳三人往山上跑，氣喘吁吁的，他們見到夏禧之后，神情詫異無比。

    很顯然。

    夏禧之前上山，肯定通過什么手段調(diào)動了他們，他們根本不知道夏禧已經(jīng)上來了。

    事后我問過陸岑音，這上山只有一條路，他們一直守在山口，為什么夏禧來了都不知道。

    陸岑音說，山口的位置其實(shí)離戴琳住的房子不遠(yuǎn)，剛下大雨那會兒，他們突然聽到不遠(yuǎn)處的屋子發(fā)了幾聲無比凄厲的警報(bào)聲。

    當(dāng)時(shí)她問戴琳，會不會突然打雷導(dǎo)致屋子的監(jiān)控警報(bào)器報(bào)警。

    戴琳回答不會是這個(gè)原因，因?yàn)橐郧案蟮睦锥紱]有造成這種情況。

    陸岑音聞言，變得警惕起來，生怕出什么幺蛾子，影響在山頂?shù)奈野踩?/br>
    三黑子說他去屋子里看一看。

    陸岑音擔(dān)心三黑子冒冒失失過去中計(jì)，說還是自己去屋子看看，并反復(fù)交待三黑子，務(wù)必要按照我的要求，死守山口不讓人上去，交待完之后，她就冒雨去看了，可看了之后，壓根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情況，便迅速返回。

    前后還不到五分鐘。

    返回之后。

    見到三黑子和戴琳都在，她開始放下心來。

    我尋思陸岑音離開了山口，哪怕只有五分鐘，以三黑子和戴琳兩個(gè)人，根本擋不住夏禧的腳步。

    十幾分鐘之后。

    陸岑音越想越不對勁，問三黑子和戴琳，剛才自己離開的時(shí)候，有沒有感覺到什么異常。

    三黑子說沒什么異常，就是好像有十幾秒腦子突然有些發(fā)懵，如同睡覺剛起來不知道人在哪里的狀態(tài)一般。

    一問戴琳。

    她竟然也有這種狀態(tài)。

    陸岑音聽到這話，臉色頓時(shí)變了，立馬帶著人往山上趕，趕到半路，便遇見了我們。

    這肯定是夏禧用了什么特殊手段。

    他知道陸岑音擔(dān)心我，又不放心三黑子去查看屋子情況，故意弄響了報(bào)警器，調(diào)度最為謹(jǐn)慎的陸岑音離開山口，再用辦法晃了三黑子和戴琳一下，直接上山了。

    至于辦法是什么。

    夏禧這貨不搭理我了，我也問不出來。

    但這家伙這些天一直待在劉會長和黃老身邊，無論是老劉的藥還是黃老的祝由術(shù)，讓三黑子和戴琳短暫時(shí)間出神，實(shí)在太簡單了。

    我們一行人回了戴琳居住的屋子。

    夏禧和戴琳給老司理收拾了一些舊衣物。

    本來夏禧準(zhǔn)備送他出去火葬。

    戴琳卻小心翼翼地說：“大夏……老爺子之前自己親手打了一副棺材，他說百年之后不要火燒，想土葬?！?/br>
    夏禧順著她的手指的方向走過去。

    廳堂后面。

    打開了隔板。

    果然有一副棺材。

    非常普通的木材做成的，連油漆都沒上，保留著木材原來的顏色。

    夏禧和戴琳將老司理放了進(jìn)去，棺材放在廳堂里，停了一晚上靈。

    停靈那天晚上。

    夏禧一個(gè)人守在廳堂，悶聲不吭地抽著煙，蠟燭火映襯的他臉無比落寞、孤獨(dú)、傷感。

    我過去坐在他身邊。

    給他發(fā)煙。

    不接。

    同他說話。

    不回答。

    我尋思這家伙現(xiàn)在是跟我杠上了，等他情緒好了再說吧，剛好此刻戴琳走了過來，我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便離開了。

    離開的時(shí)候。

    斜眼瞥見。

    戴琳站著抱住夏禧。

    夏禧坐在原處，頭深深地埋在戴琳的胸前，像一個(gè)孤單而傷心的孩子。

    我回到房間之后。

    陸岑音問我：“老司理的死，不存在其他意外了吧？”

    我斬釘截鐵地回道：“絕對不會！”

    陸岑音說：“老司理心中把夏禧是當(dāng)成兒子來看的，他知道夏禧和你的關(guān)系，也明白夏禧作為四君家后人，注定了未來要走什么路。他選擇自了，無疑是最優(yōu)解?！?/br>
    “一來，如果你親自動手解決他，容易與夏禧反目相向，你在老司理心目中是個(gè)無比可怕的對手，他不想因?yàn)樽约旱乃?，讓夏禧擁有你這樣一位對手。二來，他自己來解決自己，維護(hù)了作為當(dāng)世之梟雄最后的尊嚴(yán)，雖死亦未經(jīng)他人手?！?/br>
    我的理解與陸岑音一樣。

    翌日大早。

    夏禧從雜物間弄了一輛四輪板車，將棺材放在板車上，拉著上山。

    我們一起上山。

    本來要幫忙來著。

    但夏禧不需要我們幫，一個(gè)人在瘋狂挖坑，戴琳在旁邊協(xié)助他。

    沒過多久。

    一個(gè)坑就挖好了。

    夏禧將棺材給放了進(jìn)去，填好了土，沒有墓碑，他直接拆了四輪板車上的一塊板子，豎在了墳?zāi)骨懊妗?/br>
    戴琳給夏禧拿了一支毛筆。

    夏禧本來想在上面寫字，但提了筆之后，躊躇了好一會兒，似乎不知道寫什么。

    最后。

    他轉(zhuǎn)頭冷冷地對我說道：“你來寫！”

    我尋思哥們雖沒上過學(xué)。

    但會寫字！

    我接過了筆，沉吟半晌，龍飛鳳舞寫上了兩行字。

    龍泉?jiǎng)姨斓兀裆蛔R真?zhèn)螌?shí)乃假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