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唐深有體會，不管秦止水品行如何，但他以結(jié)實胸膛與健壯臂膀營造出來的空間，確實給了她安全感。

    尤其是半夜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寬厚懷抱的時候。

    她伸出手，覆上環(huán)在腰際的手背。

    彼此肌膚相貼，男人的體溫傳遞至掌心，干燥又溫暖，方唐覺得舒服，卻只停留了幾秒。

    心有更廣闊的天地，當(dāng)然不會被一點小舒適絆住腳步。

    更何況，這點舒適來自于死要面子、撒謊成性，與別的女人糾纏不清的狗男人。

    方唐挪開擱在腰腹的手臂。

    秦止水仍在睡夢中，懷里驟然空了，他習(xí)慣性地伸手撈人，方唐反應(yīng)迅速，及時塞過去一只枕頭。

    黎明之際，黑暗褪去，天色漸漸光亮。

    方唐站在床邊許久，一會垂眸打量懷抱枕頭睡覺的秦止水，一會抬頭仰望窗外天色。

    推遲三天了，大姨媽依舊沒有要來的跡象。

    待會就去醫(yī)院檢查，如果一切如愿……她嘴角高高揚起，那么這個黎明，意義深遠(yuǎn)。

    想到未來自由美好的日子，方唐激動雀躍，但并未忘形。

    一切必須秘密進(jìn)行，悄悄去醫(yī)院，絕不能讓秦止水或者熟識的人察覺任何異樣。

    臥室靜悄悄地，方唐輕手輕腳，不料走出沒幾步，空氣里突然響起震動聲，是放在床頭柜的手機(jī)。

    擔(dān)心男人會被吵醒，她一個健步?jīng)_過去，慌忙拿起手機(jī)，情急之下，指腹碰到接聽鍵。

    屏幕顯示與司衡通話中……

    方唐雙眼瞪直，更慌了，扭頭瞅一眼大床，今天的狗男人睡得跟死豬一樣，很好。

    她拿著手機(jī)往外走，打算隨便扯個理由，結(jié)束通話。

    不曾想，電話那頭語氣焦急，如珠似炮。

    “秦止水，你怎么回事？！”

    “我撒個尿抽根煙的功夫，你就跑沒影了。你現(xiàn)在很有勁很能干是不是？好，競標(biāo)后續(xù)事宜你全權(quán)負(fù)責(zé)。”

    “還有，陸元元也交給你。”

    彼時，方唐剛拉開臥室門，冷不丁聽聞陸元元，她手指收攏，恨不得把房門摔得震天響。

    這樣的沖動不過一瞬，忍過兩秒，緊接著全是冷靜和理智。

    狗男人和陸小三……

    呸！

    遲早滾出她的世界，不值得傾注一丁點的時間和情緒。

    方唐聲音平靜而清冷：“不是本人，請半個小時候再撥?！?/br>
    “嫂，嫂子？”

    司衡驚訝到舌頭打結(jié)，好一會才回過神，“秦止水回去了？這會在家里？嫂子，你別誤會別多想，昨晚我們一直在工作，說好通宵，他提前跑了。”

    方唐輕扯嘴角，笑得格外嘲諷。

    她不信，也并不計較：“嗯?！?/br>
    “……”司衡感到脖子發(fā)涼，抬手抽了自己一個輕輕的嘴巴子，隨即垂死掙扎般解釋，“提到陸元元也是出于工作，最近思岳與dm公司有合作，她是負(fù)責(zé)人?！?/br>
    “哦?！?/br>
    方唐面色陰沉，無意再聽任何，直接道：“再見?！?/br>
    -

    一刻鐘不到，方唐便收拾好自己，抬頭挺胸出門去，她走得堅決，挺直的背影大有此一去再也不回的孤勇之感。

    雨后清晨，空氣格外舒爽。

    街頭人來人往，或工作或上學(xué)，奔向新的一天。

    方唐先去了一趟甘棠小站，時間尚早，店里的燈卻亮著，她有些驚訝，學(xué)弟已經(jīng)離開，竟然還有人如此早到。

    會是誰呢？

    她推門而進(jìn)，彎腰整理吧臺的楚莉聽到聲響，抬頭看過來，見是方唐，眼里閃過一絲驚訝和局促。

    “方老板早?！?/br>
    “是你啊?！?/br>
    方唐頗為意外，看著楚莉，她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一個月的約定，眼下已經(jīng)超出十多天，楚莉既沒有主動提起，也沒有離開。

    “期限到了，怎么不找我？”她直接問。

    “因為心里沒底?！?/br>
    楚莉微垂著腦袋，“一開始我信心滿滿，覺得憑著良好的手藝和態(tài)度，一個月之內(nèi)肯定能融入甘棠小站。日子一天天過，信心一點點消磨，到了時間，大伙雖然不再冷嘲熱諷，但也從不主動搭理?！?/br>
    說到這，她搖了搖頭：“我不確定大家是否已經(jīng)原諒、接納我，所以，既沒有找你談?wù)劦牡讱猓膊幌腚x開甘棠小站。”

    方唐聽得愣神，楚莉的一番剖白，她大有同感，甚至，一邊聽一邊自我代入替換。

    在出發(fā)去麗都之前，她自信篤定，掌控一切，覺得只要克服那點羞恥心，眼一閉心一橫，勢必大功告成。

    然而現(xiàn)實一點點掰開，選擇越來越狹窄，憋屈忐忑好一段日子，眼下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懷孕，所以，既對狗男人厭惡萬分，又沒有立刻踹掉他的底氣。

    她暗暗咬唇，沉默不語。

    楚莉等不到回應(yīng)，一個深呼吸后，抬眸直視方唐，目光誠懇而堅定：“方老板，請再給我半個月的試用期?！?/br>
    方唐回過神，微微一笑，“抱歉，我最近事多，忽略了日期。從這個月起，你的薪資按照正式員工算?！?/br>
    楚莉驚訝地嘴巴微張，小心翼翼地求證：“這……我，我是轉(zhuǎn)正了？”

    方唐頷首：“你的誠意和手藝，我感受到了?！?/br>
    “謝謝！”

    她激動地彎腰鞠躬，“感謝方老板！”

    方唐搖頭失笑，甘棠小站的氛圍向來輕松愉快，但畢竟是職場，能像楚莉這樣跟她袒露心聲的人，著實不多。

    “你可以跟其他人一樣，喊我唐姐，或者老板，方字省了吧?！?/br>
    “好的，老……”

    楚莉微微停頓，隨即臉上露出羞赧笑容，“唐姐。”

    方唐忽視掉“老唐姐”的沖擊，平靜應(yīng)答：“嗯，注意勞逸結(jié)合。另外，蘇伊到了，你告訴她一聲，我上午有事外出。”

    -

    清晨涼風(fēng)送爽，方唐戴上口罩，舍棄出租車，混在人群中，登上途徑市中心醫(yī)院的公交車。

    到站后，日頭漸漸高升，她又戴上了帽子和眼鏡，步調(diào)遲緩，有氣無力，儼然一個普普通通的病號。

    她已經(jīng)通過網(wǎng)絡(luò)預(yù)約掛號，進(jìn)入醫(yī)院后，直奔二樓婦產(chǎn)科。

    越接近謎底，越是激動。

    方唐內(nèi)心七上八下的，緩緩走向樓梯口，她眉目微垂，仔細(xì)看著腳下路。

    冷不防的，有人擋住去路。

    “方唐？”

    陸元元自樓上來，居高臨下地瞅著有些熟悉的身影，非常警惕地將人攔住。

    聽出對方是誰，方唐眉頭緊皺，真是冤家路窄，這都能碰到！

    她抬眸，眼底涼絲絲地：“好狗不擋道?！?/br>
    “真的是你！”

    陸元元狠狠瞪她，“還是那么不懂禮數(shù)，自私自利?！?/br>
    方唐不想公共場合扯皮，但眼下，前進(jìn)有可能被跟著，后退，平白助漲陸小三氣焰，于是，不卑不亢地僵持著。

    “你到醫(yī)院來做什么？”陸元元的語氣，幾分鄙夷幾分提防。

    “呵?！?/br>
    方唐像是聽到天大笑話，一字一句地譏諷：“陸小姐管這么寬，當(dāng)自己是醫(yī)保呢？”

    陸元元面露不快：“你少夾槍帶棒，中傷他人！”

    兩個人隔著一級階梯，一上一下樓梯邊對峙，很快引來周圍視線。

    方唐既不想成為觀賞對象，也不愿擋道。碰到這位死纏爛打的瘟神，檢查，顯然是不會順當(dāng)?shù)摹?/br>
    她選擇轉(zhuǎn)身離開，換一家醫(yī)院。

    眼見方唐扭頭就走，陸元元以為她要換個方式上樓，故而不依不饒地緊跟：“你這人，怎么說話不算話，跟放屁一樣？”

    “閉嘴！”

    方唐胸中憋著氣，小三面前，哪還有忍的道理，“你一張嘴，比別人放屁還臭。”

    陸元元的臉色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漲紅一片。

    她咬牙啟齒地回敬：“你真是粗魯，惡心！”

    “那你還跟著我？”

    方唐腳步微頓，笑問：“難道偏愛惡心這口，跟在后面撿屁吃?！?/br>
    “你，你！” 陸元元雙眼瞪圓，氣得說不出話。

    “怎么，噎住了？”方唐下巴輕努，指了指洗手間的方向，“那兒有水，去吧，不謝?！?/br>
    話落，她加快步伐，不愿再多說一個字。

    陸元元眼眶都?xì)饧t了，卻又打不死的小強(qiáng)一般，大步追上，并一把抓住方唐手臂。

    “我們談?wù)劇！?/br>
    “沒得談?！狈教泼碱^緊皺，想甩開對方的手，不料一陣惡心感襲來，她頓時停了動作。

    陸元元緊緊抓著她，往無人的角落走。

    方唐跟了幾步，待惡心感緩解，也沒再繼續(xù)推搡掙扎，肚子里可能有個小生命，弄不好摔一跤，這風(fēng)險實在承當(dāng)不起。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拉拉扯扯?！?/br>
    “哼！”

    陸元元甩開她手臂，“秦止水有我照顧，你既然不在乎他，來醫(yī)院作秀給誰看？秦爺爺他們又不在桑榆?！?/br>
    方唐聽得云里霧里，但也總算抓住點陸小三突然發(fā)瘋的根源，狗男人，在醫(yī)院？

    不對呀，自己出門前，他還躺在床上睡得像頭豬。

    見她沉默不語，陸元元走近一步，壓低了聲音道：“方唐，我可沒再去甘棠小站，秦止水這里，請你缺席，否則……”

    “喲——”

    方唐好整以暇，冷笑，“你一個見不得光的小三，還想威脅我？”

    陸元元直起身體，輕攏頭發(fā)：“咱們之間，就別五十步笑百步了，你見不得光的事，不比我少。”

    提及見不得光，方唐神色平靜，但是左手已經(jīng)下意識摸向小腹。

    “怎么，不信我有你把柄？”

    陸元元笑意盈盈，亮出新得的殺手锏，“你欺騙秦家，說自己除了一個不來往的爸爸，沒有其他親人?？墒?，半個小時前，我請你弟弟方世寶吃大餐，相談甚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