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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她的手臂被程淮安緊緊抓著,好一番壓擠掙扎后,兩人終于沖破人群的阻隔,走到了視野開闊的最前端。 面前的空氣總算清新了起來。 陸容予大大松了口氣,稍微理了理褶皺的衣裝與凌亂的發(fā)髻,這才抬起頭來,看那法師如何做法。 此處是街口,早有人在地上以紅墨畫出一個大圓,四周的人群便自覺地圍在那紅圈外,為法師讓出一片空地。 法師著一襲藏青色銀紋寬袍,前襟與衣袖上皆叮鈴哐啷地掛著各式法器,隨著他的搖動與旋轉(zhuǎn),前后上下擺著,發(fā)出一陣陣金屬碰撞的聲響。 程淮安第一次見這樣做法的場面,看得津津有味、雙目放光,拉了拉身邊的陸容予,微微側(cè)過頭,一手指著紅圈中心躍動的人影,興奮地道:“他身上掛著如此多尖利的法器,竟也不會傷到自己!” 陸容予在南阜時,也曾見過這般沿街做法的法師,但與今日所見的形式略有不同。 此處這法師面相看著極兇,眼神警惕而陰狠,并不似她以前所見之神神叨叨的模樣,且做法的動作也有些僵硬生疏。 但觀這法師鬢發(fā)灰白、眼眶凹陷,面上皺紋極深,至少也已年過半百,顯然不是那未出師的學徒。 可他怎得動作步伐如此不熟練 陸容予心下生疑,扯了扯身邊被全然吸引了目光,不停拍手叫好的人,問道:“淮安,你可有覺察出這法師有些異樣?” “你說什么?”四周太過吵嚷,程淮安沒聽見她的話,便將耳朵湊到她唇邊,高聲再問了一遍。 陸容予見那法師正背對著自己,便提高了些聲音,又問了一遍:“我說,你有否覺得這法師有些異樣?” 這回程淮安倒是聽清了,但不僅她聽清了,法師也聽清了。 陸容予還未來得及聽見她回話,便見那法師迅速轉(zhuǎn)過身來,將一個極兇極惡的眼刀倏爾甩到了自己身上,嚇得她渾身一顫。 法師手上握著的那柄法杖,也在同時,筆直而精準地指向她胸前,帶起一陣勁風,吹得她整個人都重心向后仰倒去,而后又被身后密密麻麻的人墻彈了回來。 她身子被迫向前一傾,腳下沒站穩(wěn),便幾步踩進了那紅圈子中,身體離法師的法杖僅僅不到三尺距離。 陸容予大驚,正想轉(zhuǎn)身退出圈中,便見周圍之人皆用羨艷的目光盯著自己,她還未來得及挪動,那法師便飛身而來,繞著自己轉(zhuǎn)了一圈,將她逼入紅圈正中央,而后,竟圍著她做起了法來! 程淮安見狀,也是又驚又愣,轉(zhuǎn)過頭問身旁一名布衣婦女:“大娘,你可知我那meimei,為何被法師圍著做起了法?” 那大娘見面前女子雖衣著樸素,卻容貌不凡,笑道:“姑娘是頭一回來都城祭天神?小寒節(jié)時,都城中的法師沿街做法,每一名法師會從圍觀者之中挑選一人,為其布施,保佑其逢兇化吉、平安一生。你那meimei是有福之人??!老身年年來看法,卻從未受到過神明的恩澤?!?/br> “原來如此,”程淮安點了點頭,笑道,“多謝大娘?!?/br> —— 程淮啟今日出來辦案,首要任務便是抓住一個昨夜方從主牢中逃離的囚犯。 這膽大包天之徒,在昨日深夜自西南牢被押至主牢之時,設法迷暈了所有獄卒,竟逃了出去。 此時離逃獄之事發(fā)生只過了不到兩個時辰,天色還早,城門尚且開了不久,且各方城門守衛(wèi)已在昨夜便得令戒嚴,他即使插翅也難逃出這都城,此時必然藏身城內(nèi),極有可能預謀著趁亂混進這小寒節(jié)法事之中,尋著機會,便想再次逃出生天。 程淮啟昨夜收到此消息之時,便連夜在今日做法之處布下天羅地網(wǎng),嚴密緊盯所有可疑之人。 此時,他正在整座都城中最高的望天樓中,垂眸俯視著縱橫交錯、人群密集的街道,如此坐了不久,便見到了前來報信的玄七。 “大人,臨十街與五馬街交錯之處的法師行動鬼祟無常,極為可疑。“ 程淮啟聞言,即刻便飛身趕到那處,在離其幾尺之時,又悄然隱匿步伐與聲息,屏退四周侍衛(wèi),緩緩逼近。 法師彼時正背對著他,將那沐浴神明恩澤的有福之人擋了個全,當其挪步走開時,程淮啟幽深的目光一凜。 那沐浴神明恩澤之人,正是他幾日未見、朝夕惦念著的那位! 她怎得在此處? 他一對劍眉幾乎擰成了一個結。 他是想見到她,但萬萬不是在此時。 這逃犯名為吳亮,原為鄴謹?shù)鄣腔畷r,助前朝四皇子的謀逆之徒,先前便已在西南牢關押二十年有余。 近來,都城周圍的郡縣郊野中發(fā)現(xiàn)吳亮殘黨,鄴謹?shù)郾阆轮紝⑺喝胫骼?,仔細盯著,沒想在這轉(zhuǎn)牢之時,卻被他設法逃了。 吳亮罪無可恕,當年若不是先帝給了他吳家一塊免死金牌,他定然不會留著命茍活至今。 因此,程淮啟得帝令,即使誤傷百姓,今日也必然要將其捉拿歸案。 吳亮困于牢內(nèi)幾十年,再高強的武功也退廢了六七成,程淮啟親自出動,又帶七名精衛(wèi)親兵,抓他一人,本是甕中捉鱉之事,但此時多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她混入,事情便變得復雜了起來。 吳亮本就陰狠狡詐又心懷怨恨,在牢中禁錮了如此之久,想必他等待今日已多時,若被他發(fā)現(xiàn)能以她掣肘自己,必然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