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琛沒有動怒，平靜地注目她懷里的嬰孩，就算去玉陽宮探視的次數(shù)寥寥無幾，也不難認(rèn)出，那是他的長女，宋氏為他生的女兒，瑗瑗。

    “把公主抱過來?！?/br>
    聞言，小宮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起身，把小公主遞到天子手中。

    他第一次抱孩子，手法生疏，瑗瑗不安地扭來扭去，想尋個舒適點的姿勢，趙琛輕拍她的小身子，“別亂動。”

    瑗瑗仿佛聽懂了一般，靠在父親懷里，靜默玩了一陣。

    她很乖，不哭也不鬧，趙琛抱著她，道：“走罷，去看看你的母妃。”

    一行人往玉陽宮去了，當(dāng)晚，他破例宿在宋貴妃的宮室。

    深夜，小黃門叩開殿門，跪地稟報，說太后快要不行了。

    一切來得如此突然，趙琛披衣起身，往永安宮趕去。

    這會兒，李太后已是氣若游絲，拼命抓住他的手腕，嘴唇翕動，卻說不出話。

    他知道母親想說什么，和謝晗一樣，和其他朝臣一樣，勸諫他從河?xùn)|武將中尋覓合適人選，不要提攜霍家。

    大抵是為了讓母親安心，過了會兒，趙琛終于點頭，“母后，朕知道了?！?/br>
    李太后合上眼，手一點點垂落下去。

    宮眷們?yōu)蹉筱蠊蛄艘坏?，哭聲響起來，趙琛心中煩悶不已，拂袖摔碎盛藥的玉盞，指著宮妃們道：“哭什么！”

    所有人噤若寒蟬，唯有角落里，還傳來細細抽泣聲。

    宋以柔拼命安撫瑗瑗，小孩子被嚇著了，正哭得停不下來。

    趙琛循聲望去，眼神如覆冰霜，卻沒有再發(fā)火，而是道：“貴妃先帶公主出去?！?/br>
    得到這句話，宋以柔如臨大赦，忙不迭謝恩，抱著女兒去了殿外。

    李太后薨，于長樂宮停靈七日，趙琛神情冷漠如初，愣是一滴淚也沒掉。

    直至出殯前一日，他屏退宮人，輕撫金絲楠木棺槨，“阿娘，我這半輩子，就像是提線木偶，事事不能順從自己的心意，做皇子時，要聽阿娘你的話，當(dāng)了皇帝，要聽謝晗那逆臣的話?！?/br>
    說道這里，他不禁冷笑，眼底滾落一行淚，“阿娘，你放心去罷，今后，我只會順從自己的心意。”

    寧安二年六月，皇帝下旨，提攜定遠將軍霍韞為云州刺史，命其立刻前往河?xùn)|。

    消息傳回涼州，謝晗又上一道奏疏，卻如石沉大海，再無回音。

    未出五日，霍韞趕赴云州接管軍務(wù)。

    是年初秋，突厥南下，新任云州刺史守城不力，平度關(guān)告急。

    趙琛命河?xùn)|節(jié)度使死守云州，奈何先前戰(zhàn)事失利，很快，突厥鐵騎攻下平度關(guān)，云州淪陷，直逼河?xùn)|。

    涼州，夜色濃如墨，大雨瓢潑，嘈嘈切切的雨聲中傳來一聲馬嘶，饒是元瑤睡得熟，也被這陣動靜擾醒。

    身旁的謝晗迅速起身，拾起衣衫披上，“是軍報?！?/br>
    他只留下這句話，大步流星出門。

    入了秋，陰雨連綿，元瑤近來有些畏寒，便在屋里等他。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才見他回來。

    他的披風(fēng)教雨水打濕大半，透出重重寒意，元瑤迎上前去，謝晗卻后退兩步，“離我遠點兒，當(dāng)心凍著你?！?/br>
    她立在原地，抬眸望著他，“是什么事？”

    其實，她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涼風(fēng)拂入內(nèi)室，燭火跳躍不定，謝晗神色有些無奈，帶著些微愧意，“云州失守，河?xùn)|危在旦夕，陛下命我率河西軍前去增援，明日一早便要動身?！?/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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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涼州

    戰(zhàn)事起于寧安二年初秋，突厥七萬騎兵襲擾大梁，新任云州刺史霍韞備戰(zhàn)不力，致使平度關(guān)失守，云州淪陷，突厥鐵騎長驅(qū)直入。

    幸而河?xùn)|節(jié)度使從臨近州郡調(diào)兵，暫時抵擋了突厥南下，不久，宣平侯率河西軍增援，朝廷軍合力大破外敵，收復(fù)云州。

    突厥潰敗而去，朝廷軍一路追至塞外，形勢大好。

    然而這時，卻有一個更令人震驚的消息傳出，突厥與烏彌結(jié)盟，共派出十四萬騎兵攻打迦葉城，直指涼州。

    云州之危，不過是做給天下人看的一場局。

    不久，迦葉城主戰(zhàn)死，其女赫連月披甲上陣，守城三日，終究不敵，率領(lǐng)幸存的百姓前往涼州，請求庇佑。

    謝晗離開之后，涼州軍務(wù)暫時交由時曄接管，時曄自是開門，迎迦葉將士與百姓入城。

    這是元瑤第二次見到赫連月，在岌岌可危的涼州城中，十六歲少女坐在小杌子上，任由郎中為她除去右臂所中的兩支□□，抿著唇，一言不發(fā)，眼神冷銳。

    她身上的盔甲積了一重又一重的血垢，模樣看起來很是疲憊，為了保護這些百姓順利穿過荒漠，她整整三天沒有合眼。

    元瑤遞去一杯水，赫連月接下，道了聲謝，再沒有與她說話。

    她亦沒有多做停留，只身去了庭院，刺史府里擠滿了受傷的迦葉士卒，她會包扎，能幫得上一些忙。

    據(jù)探子回報，突厥先鋒部隊已行至城外百里，也許今夜就會攻城，任誰都知道，涼州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