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門響了一聲，幼安飛快地抬頭看去，是珠珠。

    珠珠進屋道：“徐太醫(yī)在樓下正廳坐著，娘娘先歇息吧！有什么事情，我會去請徐太醫(yī)。”

    幼安說不清自己那一瞬間有沒有失望，點點頭，把錦盒放到小幾上，雙手抱著周津延還回來的袖爐，躺進被窩里，側(cè)躺蜷縮著身體，閉上了眼睛，蒼白的臉色讓她看著來脆弱易碎。

    盡管心緒雜亂，但由于身體虛弱困乏，沒一會兒她就睡著了。

    珠珠守在旁邊，時不時摸摸她的額頭，好在隨著天色漸明，她身上的熱度也在慢慢的褪去。

    *****

    周津延靠在圈椅上，他微抬著臉，目光穿過右側(cè)支開的窗戶，落到對面二樓。

    看著燭光撲動，消失在泛著魚肚白的晨曦中。

    冷風(fēng)吹動案上的信紙，周津延收回目光，抬手把信收好。

    徐聞拖著疲憊的腳步進了司禮監(jiān)管理處，直奔正屋：“容太妃高燒已退，但暫時沒有危險，你放心吧！”

    周津延塞信紙的動作微停，又若無其事地繼續(xù)，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徐聞熬了一夜，困得厲害，也不同他寒暄告別，擺擺手，就回去了。

    周津延專注地整理著信封，卻發(fā)現(xiàn)又一角怎么都無法理好。

    用力壓了壓，依舊如此。

    周津延勾一勾唇角，忽然把信用力丟了出去，信在空中打了個旋，最后無力地摔落地面。

    周津延往后重重地靠向椅背，指腹揉按眉尖。

    十三歲那年，他的人生發(fā)生巨變，翻天覆地，自那以后他必定是一輩子絕情絕愛，做個孤家寡人。

    每一步他都走的十分清醒，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牢記于心。

    而幼安是他陰暗人生路上的一個意外，讓他難以取舍。

    他本就是個不能有軟肋的人，趁現(xiàn)在還來得及……

    周津延看著案上一塊被咬了一口的柿子餅，失神了。

    及時止損才是他現(xiàn)在該做的，周津延呼吸沉重，手背青筋凸起，死死地握住了扶椅。

    孟春一進屋，就感到一絲涼意從后背竄上，周津延鳳目陰郁，嘴角帶著陰森的笑意。

    孟春行事越發(fā)謹(jǐn)慎，彎腰把信撿起來，恭敬地呈上去。

    稟道：“今早有兄弟逮了太醫(yī)院的張衡張?zhí)t(yī)丟在了靈境胡同?！?/br>
    周津延眸光冷厲。

    烏云密布，暴雪欲來，孟春在心底替張衡念了一聲經(jīng)，算他倒霉。

    作者有話要說：　　等周公公想清楚，就好啦！

    —

    入v萬更的債終于還掉了。

    是不是還欠了一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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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臨近大年節(jié), 人們喜氣洋洋的準(zhǔn)備迎接新年，無人在意太醫(yī)院忽然少了個院判。

    便是有心人留意到了，但發(fā)覺與西廠有關(guān)之后, 便不敢再打探。

    這架勢倒像是西廠無緣無故迫害了張衡一般。

    孟春行走在宮中，感受到這種風(fēng)聲鶴唳的氣氛，很是無語, 他們西廠冤?。?/br>
    平日里不知替他們這幫混蛋擔(dān)了多少罵名了。

    分明是張衡玩忽職守，犯了瀆職之罪，他們西廠不過隨意查查, 又查出了他一直在倒賣太醫(yī)院藥材，數(shù)罪并罰, 按律處置罷了。

    兩個小宮女嘻嘻哈哈地從一個宮門里打鬧著跑出來, 撞見孟春, 忽然臉色大變。

    他們西廠的名聲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孟春一邊在心里翻著白眼, 一邊訓(xùn)了她們幾句：“快過年了，我也不愿在這喜慶的日子里罰你們兩個, 往后多注意，萬一沖撞了貴人，到時候……”

    兩個小宮女連忙點頭：“多謝公公指點。”

    孟春嗯了一聲：“去吧?！?/br>
    兩個小宮女千謝萬謝, 但她們都是剛進宮的小宮女，膽子大，轉(zhuǎn)身就恢復(fù)了生氣：“過年真好, 孟公公脾氣都好了?！?/br>
    還沒走遠(yuǎn)的孟春：……

    不過經(jīng)她們這一說，孟春想起西廠還有一樁事沒處理，等處理完了，他也才能安心的過個好年, 隨后雙手背在腰后，瀟灑地走開了。

    *

    這個時節(jié)京城各官署皆已封印封筆，只西廠一如既往的忙碌。

    一刑官帶著幾個人從外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進來，隨手捉了個番子問：“督公這會子可在？”

    那番子拱手作禮：“咸安宮走水的事有了結(jié)果，督公進宮見太后了?！?/br>
    刑官點頭：“我剛從錦衣衛(wèi)挑了幾個好苗子，既然督公不在那就算了?！?/br>
    番子有意討好他，忙道：“大人督公不在，孟爺在，您可以去刑房找找?！?/br>
    刑官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那行！”

    走了幾步，又回頭拉住那番子，好奇地問：“那場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嗨！也不是什么陰謀陽謀的，兩個太嬪斗氣罷了！”

    番子拉他去一旁，閑聊道，“那日康太嬪與成太嬪吵幾句嘴，各自回屋后依舊氣不過。

    康太嬪便趁著成太嬪出門拜佛時指使人去她屋里往她炭盆里倒了油，本想嚇嚇?biāo)?，哪知被成太嬪識破了。

    成太嬪本想趁這個機會逮了康太嬪的錯處，治了她，干脆順勢而為，又往屋里地上澆了油，結(jié)果沒控制住，火勢大了收不住了，還燒傷了自己?！?/br>
    刑官搖搖頭，感嘆了一聲：“這都什么事?！?/br>
    “誰說不是呢！那兩位嘴里沒個實話，孟爺從昨兒審到今兒早上都沒審?fù)?，還是督公來了，才撬出實情?！狈犹岬街芙蜓?，語氣里盡是佩服。

    “不過，瞧著督公這幾日心情不好，大人在督公手下辦案，還得小心些?！狈荧I(xiàn)殷勤地說道。

    “多謝了，我手下剛好空了個檔頭的位置，年后來報道?！毙坦倏此麢C靈，心里滿意。

    說完便帶著從錦衣衛(wèi)挑來的人去刑房找孟春了。

    留在原地的番子一臉喜意，連聲道謝。

    *

    慈寧宮內(nèi)

    太后臉色嚴(yán)肅，飛快地轉(zhuǎn)動著手里的佛珠。

    周津延坐在下首第一位，捧著茶盅，慢悠悠地撇開茶末，抿了一口茶。

    “是哀家管理后宮不善，這次麻煩廠臣了?！碧笳曊f。

    “臣職責(zé)所在，行的都是份內(nèi)之事?！敝芙蜓訉⒉柚逊呕馗邘住?/br>
    太后臉上皺紋深深，聞言，抿著的唇微微一扯：“廠臣莫要自謙了?！?/br>
    周津延淡笑一聲：“稍后臣會將事由稟明陛下，娘娘是否還有別的吩咐？”

    因著康太嬪和成太嬪鬧的這一出事情，導(dǎo)致前朝借題發(fā)揮，借此兇兆指責(zé)皇帝為政不賢，太后心里很不快：“前朝的老臣們倚老賣老，一個個地爬到陛下頭上作威作福，實在不像話，平時還勞煩廠臣在朝中多支持陛下的圣斷?！?/br>
    “臣必當(dāng)竭盡全力，擁護陛下。”周津延面色不變，語氣堅定。

    太后滿意地點點頭。

    周津延垂眸遮掩住眼底的冷漠，起身一拜：“臣會派人將兩位太嬪送回宮，這就先告退了?！?/br>
    “廠臣公務(wù)繁忙，哀家就不耽誤你了，孫嬤嬤替哀家送送廠臣?！碧箢h首，心里盤算著要如何罰康太嬪和成太嬪，指了身邊第一得意的女官送周津延。

    出了慈寧宮，周津延看著孫嬤嬤道：“嬤嬤留步?！?/br>
    “老奴正巧要去前面吉云樓替太后探望容太妃，斗膽陪督公走一段路?！睂O嬤嬤說道。

    周津延猛地聽到有人提及這幾日他故意忽略的人，眸色沉了沉。

    步行到司禮監(jiān)掌管處的院子里，抬頭，察覺到自己動作太過熟念，忽而一僵，甩袖，冷哼一聲，進了屋，正屋門關(guān)得砰砰響。

    聲音穿過遼闊的天空，穿破窗欞。

    坐在床上看書打發(fā)的養(yǎng)病時光的幼安，摸摸耳朵，奇怪剛剛哪里傳來的巨響。

    珠珠帶著孫嬤嬤進來。

    “老奴給太妃娘娘請安。”孫嬤嬤和太后一樣，最講規(guī)矩，禮儀極好。

    幼安忙合起書，讓珠珠扶她起來，給她賜座。

    孫嬤嬤觀察幼安的臉色：“娘娘病情如何了？”

    “吃了幾副藥，已經(jīng)好多了?！庇装踩崧暤?。

    其實她現(xiàn)在的臉色并沒有多好看，風(fēng)寒癥雖在慢慢好轉(zhuǎn)，但她已經(jīng)停了好幾日治療心疾的藥，身體總歸是不舒坦了。

    蒼白的臉色給她嬌艷奪目，嫵媚妖嬈的姿容添了幾分憐憐脆弱之態(tài)。

    比之先前的征服欲，更能激起旁人的保護欲。

    這般美貌，看得孫嬤嬤心驚，再一次感嘆，幸好先帝駕崩了。

    搖搖頭，撇開雜念：“那明晚的大宴，娘娘可能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