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換作以往,男人早就該訓(xùn)她沒大沒小,然而此時,卻只稍攏起眉,并未動作。 林未光發(fā)現(xiàn),他是真的醉了。 察覺到這點,她輕笑,說道:“還以為你真的千杯不醉,原來只是酒品好啊?!?/br> 語罷,她歪頭思索片刻,伸手試探性地覆上他的,指尖巧妙落入他掌心,輕撓了撓。 “還知道我是誰嗎?”她問。 程靖森眸色愈加沉黯,蹙眉握住她作亂的手,出聲警告:“林未光,回你房間,別找事?!?/br> 林未光才不聽他話,尤其現(xiàn)在根本沒威懾力,她眨眨眼,“那你一個人怎么辦啊,我可舍不得叔叔你睡沙發(fā)?!?/br> 酒精徹底開始發(fā)揮應(yīng)有效力,程靖森昏沉困倦,沒精力應(yīng)付她,便闔眼不再搭理。 林未光受了冷落,倒也無所謂,見他仍穿著西裝馬甲和襯衫,領(lǐng)帶也嚴謹完好,不由覺得與此時境況很不搭調(diào)。 表面出于好意,實則出于私心,她將手搭上男人肩膀,去松領(lǐng)帶結(jié),替他解開脖頸間這條束縛。 她動作不緊不慢,散掉領(lǐng)帶,又去解他襯衣紐扣,指腹偶然略過他頸側(cè),狀似不經(jīng)意,卻令程靖森有些氣息不穩(wěn)。 他輕嘖了聲,忽然攥住她手腕,嗓音低沉:“別動?!?/br> 林未光于是真就止住動作。 無暇思考這叛逆小孩兒為什么會突然如此聽話,程靖森氣息稍穩(wěn),同時松開禁錮她的手,蹙眉:“回你房間,別讓我再重復(fù)?!?/br> 說著,他輕揉了揉額角。 林未光知曉他只是勉強清醒,他今夜喝過的酒她可都有目共睹,這些量足夠他醉的。 都說喝酒壯膽,她不知道喝多的人如何,反正她這只喝了一杯的是膽量暴增。 她腰身壓低,含笑不語地望著男人俊逸五官,視線自他凌然眉梢描摹至分明下顎,又逐次向上,最終落在左側(cè)眉尾處。 那里綴著顆顏色很淺的痣,倘若不近距離細看,一般人發(fā)現(xiàn)不了。 林未光彎唇,指腹搭在那上面,力道放得很輕。 溫熱的觸感落在前額,程靖森半睜開眼,神色不虞地同她對視。 她恍然不覺,在那處肌膚上輕輕揉捻,很低地笑了聲,“叔叔,你這兒有顆痣?!?/br> 程靖森喉結(jié)微動,平復(fù)內(nèi)心那份不該產(chǎn)生的煩躁,再開口時,聲音較方才更啞了些:“夠了?!?/br> 林未光但笑不語,安靜望著他,眼底有粲然細碎的光彩。 她傾身,呼吸幾乎與他交織,是個無比危險的距離。 程靖森聽到她低笑一聲,嬌慵呢喃落在耳畔,溫熱卻近乎guntang:“叔叔,真的不要我?guī)湍???/br> 理智的弦倏然崩斷。 這瞬間,他腦海中只掠過一個想法—— 她贏了。 第24章 24 頭發(fā)被揪住時, 林未光雖然意外,卻也不是沒想到自己的行為會被制止。 ——但她沒想到會是這種方式。 落在腦后的力道并不重,但也不容抗拒, 林未光蹙眉“嘶”了聲,微閉了閉眼, 被迫昂起頭來。 她長這么大被人抓頭發(fā)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大多是打架時礙事,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發(fā)生在這種關(guān)頭。 靠, 老男人就不能委婉點托她下巴嗎?讓她抬頭還非要用這么反人類的方式? 林未光暗自腹誹著,沒有掙扎,對上程靖森一雙黑沉深邃的眼,里面似乎有什么隱秘的情緒在翻涌。 “林未光?!彼麊? “適可而止?!?/br> 林未光只想揪著他衣領(lǐng)告訴他什么叫得寸進尺。 但也只是想想。 “好嘛,不鬧你了。”她委屈地撇撇嘴角,語氣無辜,仿佛先前行為只是玩笑, “你松手, 這樣我好不舒服?!?/br> 小孩兒向來會演, 程靖森也分不清她幾時真幾時假了, 蹙眉審度她片刻,終究沒再與之計較。 被松開后, 林未光不甚樂意地揉揉自己被扯痛的地方, 估摸著老男人雖然醉了,卻沒至不清醒的地步。 沒勁兒。 她去廚房接了杯溫水,重回客廳,走到沙發(fā)旁將杯子遞給他:“喏,早讓你別喝那么多, 又不年輕了,身體受得了?” “……”程靖森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被個小孩教訓(xùn),有些好笑地接過水杯,“我的身體,還輪不到你替我cao心?!?/br> 喝了幾口水,清醒隱約回籠,他將杯子擱回茶幾,抬手按了按額角,對旁邊林未光道:“行了,不用管我,你回房休息吧?!?/br> 林未光也沒多話,見他沒什么事了,便點頭應(yīng)好,干脆利索地轉(zhuǎn)身離開。 她回到自己臥室,就當真沒再出去。 雖然腦袋有些亂糟糟的,但林未光并不困,索性從書包中拿出那沓假期作業(yè),鋪在桌上開始寫題。 她覺得自己需要將注意力轉(zhuǎn)移一下,不然滿腦子都是程靖森,都快不像她了。 事實證明習題果然是令人無欲無求的最佳選擇,林未光做完兩張卷子,再抬起頭時便覺得自己徹底冷靜下來了。 脖頸酸痛,她專注時全然忘記時間,現(xiàn)在再打開手機鎖屏,發(fā)現(xiàn)竟然已經(jīng)是當?shù)貢r間深夜。 差不多該去睡覺了。 林未光放下筆,伸了個懶腰,洗漱完換好衣服,正要鉆進被窩時卻忽然想起另一個人,不知道過去這么久,對方有沒有歇息。 躊躇從來不是她的作風,千想萬想不如自己親眼去看,反正都在同一層,她干脆去了趟主臥。 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四下寂然。 燈都黯著,屋內(nèi)安靜得只能聽見程靖森規(guī)律平緩的呼吸聲,他像是真的睡著了。 房間窗戶半敞著,浸涼夜風吹拂紗簾,藏在之后的澄澈星光隨之傾瀉而下,遍地鋪灑。 難得的靜謐。 林未光手搭在門把上,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心跳沉沉,砸在耳畔格外清晰。 原本平靜的思緒再度掀起波瀾。 她佇在那兒,短暫時間內(nèi)思考了許多。 在過去的五年中,她始終站在逆光之處,家破人亡,眾叛親離,以及陌生的環(huán)境與他人惡意,這些種種都令她茫然無措,只學(xué)會張牙舞爪保護自己。 直到遇見程靖森,她不必再提心吊膽,在他面前她可以放心做回小朋友,重新?lián)碛邢才返馁Y格。 她仍舊記得那天大雨磅礴,他來到她面前,雨水被風卷著,落在地上融成污水,目之所及里只有他好看到發(fā)光,干凈明亮得像是天邊的一顆星。 而她想要抓住那束光。 即便或許只是妄想。 不知過去多久,林未光才逐漸回神,猶豫不決地邁出那一步,朝床邊走過去。 她赤腳踩在地板上,發(fā)出的動靜微乎其微,沒能驚擾此時寧靜。 林未光慢慢俯身,半跪在一旁,緊張地幾乎屏住呼吸,瞬息間內(nèi)心斗爭不知多少來回,她才繼續(xù)傾身向下。 ——是酒意上頭,她也醉了。 林未光這樣安慰自己。 眼看彼此之間的距離愈發(fā)接近,呼吸無聲交織糾纏,隱秘而曖昧,她再靠近半寸,這場荒唐就只有夜色與月亮知曉。 而就在此時,晚來風急,紗簾被吹刮得發(fā)出細微簌簌聲,程靖森似被擾著,睫羽不易察覺地顫動,眉間輕攏。 林未光仿佛忽然從夢中驚醒,迅速直起腰身往后退,險些沒穩(wěn)住身子跌倒在地。 心跳喧天鑼鼓,她呼吸急促,手扶著墻壁,又擔憂被他察覺,下意識掩住口鼻。 好在程靖森只是睡得不安穩(wěn),并無轉(zhuǎn)醒跡象,對她這放肆行徑并不知情。 林未光緩了緩神,咬著下唇,后悔稱不上,她只覺得懊惱。 何曾幾時,她這樣小心翼翼瞻前顧后,她本該是說一不二的性格,有話直說才是本性,此時卻生怕自己驚擾對方,處處謹慎。 那份微妙柔軟的情愫令她格外不舒服,可偏偏無從抽身,只能自己憋屈自己窩囊。 林未光喉間發(fā)澀,忍受不住胸腔復(fù)雜纏繞的情緒,悄聲離開房間,輕輕帶上房門。 她心想,踏上這條歧途,是真的再也回不了頭了。 - 翌日清晨,天際將將泛白,光不受拘束地泄進來,滿室敞亮。 宿醉感并不舒服,程靖森一覺醒來,仍覺有些頭疼,洗漱更衣后倚窗抽了支煙,才緩過勁來。 他沒有煙癮,充其量不過提神用,散了散周身煙味,這才推門而出。 出乎他意料,林未光今日竟然沒有賴床,而是在樓下餐廳邊用早餐邊玩手機。 吃的是林未光從廚房搜刮到的,程靖森沒有吃早餐的習慣,不代表她也跟著改,雖然只是吐司面包配牛奶,也夠她飽餐。 聽聞腳步聲,她將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望向拾級而下的程靖森。 他換了件槍灰色襯衫,版式休閑,紐扣堪抵在鎖骨處,恰到好處的松散。 又恢復(fù)往日矜貴自持的模樣。 兩人視線相接,皆不動聲色,林未光覺得他與尋常無異,遂眨眼笑了笑:“叔叔,早啊?!?/br> 程靖森“嗯”了聲,并未多言,拿了筆本坐進沙發(fā),查看公司那邊是否有待處理的事情。 林未光坐在椅子上,蕩了蕩腿,對昨晚的事兒多少有些心虛,又摸不準他究竟還記不記得。 “你還記得你昨晚是怎么回來的嗎?”她佯裝不經(jīng)意,試探性地問道。 “坐車?!背叹干瓛吡怂谎郏路鹩X得她在開玩笑,“我沒醉到那種地步?!?/br> 林未光聞言,心中更加沒數(shù),不禁又問:“那你記不記得后來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