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出明知道會戳痛他的冷箭打斷他，雨大冒著危險也要走。

    是他太自以為是, 才會把她出于禮貌的感恩或是關(guān)懷錯認成愛。

    許久, 宋詞收起手機輕闔上眼眉心蹙緊。

    這一夜無意被分作兩個半場。

    上半場輾轉(zhuǎn)放空，下半場渾渾噩噩, 夢中夢滿身疲憊。

    夢總沒什么邏輯，亦真亦假。

    他牽著唐詩在觀禮臺上慢慢走，畫面一轉(zhuǎn)毫無銜接, 她還是上學(xué)時頭發(fā)剛長長一點點的樣子，卻是坐在他家樓下餐廳的櫥柜上。

    她湊過來咬、住他喉結(jié)，他欺、身而上扣住她的手壓在她耳側(cè), 熱烈的吻下去, 耳鬢、廝、磨。

    轉(zhuǎn)瞬, 他又在靠近鮮果匯的路口下了車，雷雨聲充斥耳畔。

    他看著她昏昏欲睡說：“到家發(fā)個信息告訴我?！?/br>
    大概關(guān)車門時太用力震響了車的警報, 刺耳聲響在耳畔不住回蕩。

    宋詞倏然睜開眼，發(fā)現(xiàn)鬧鐘在響。

    頭側(cè)針扎般陣陣刺痛，他關(guān)掉鬧鐘坐起身長久看著窗外。

    窗外霧蒙蒙，不知是小雨還是霧。

    “就那天唐詩抱著滿身是X的豆奶來找我……她不讓我往外說。”常亮的話又在耳畔。

    她當時一定很絕望。

    氣壓有些低, 宋詞難受的蹙緊眉。

    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甚至連電話都沒接，她現(xiàn)在這樣待他倒是合情合理。

    手機鈴聲打破屋內(nèi)安靜, 是聞秋樺的電話。

    宋詞推開衣帽間的門，接聽電話放在中間裝配飾的玻璃柜臺上。

    “陶康當年給原配下葬埋的是空骨灰盒，原配家人根本不知道這事。昨晚消息一傳出去，這家人連夜堵在陶康家門口和康宇大門口，鬧得很兇。我已經(jīng)提前和各大媒體打過招呼，陶康的事不會上新聞，只放任在商界里傳?！?/br>
    “挺好?！?/br>
    “我到了，準備下來吧。哦對，待會要開會討論生態(tài)智慧島項目的事，文件別忘了。”

    “好。”宋詞掛斷電話。

    走出主臥，他已梳整得體，深褐色雙瞳不透情緒，只接著昨夜沒睡好熬出的血絲。

    他快步走到書房，從書桌抽屜里抽出文件，轉(zhuǎn)身間倏然怔住。

    宋詞轉(zhuǎn)回頭，視線落在書桌間。轉(zhuǎn)瞬，他退回去拿過木盒，拇指撥了金屬扣打開，把里面的手寫字帖全拿出來翻個遍，終于在中間找到那張還沒寫完的字帖。

    他把那張字帖擺在桌面鋼筆旁。

    這張字帖是他幾天前寫的，最近太忙放在桌面忘了收。

    他翻過字帖放在桌面推開來，背后日期混亂。他視線微定，抬頭眨眼間又控制不住左右轉(zhuǎn)。

    手機振動將他從混亂思緒中拉出，他手從字帖間移開，快步走出書房帶上了房門。

    地下停車場，黑色飛天女神升起。

    駕駛位的聞秋樺微偏過頭，點著手表在講話。

    “詞哥，你整整晚了十分鐘?！甭勄飿遛D(zhuǎn)回頭，轉(zhuǎn)動方向盤嘆氣，“抄近道吧，不然會議遲到是沒跑了。”

    他瞥眼后視鏡，宋詞仍在靜默認真地看手中打橫握著的手機。

    “什么視頻啊？那么好看……”

    宋詞拇指點下屏幕，兩道豎線落在防盜門內(nèi)側(cè)，畫面定格在唐詩小心翼翼關(guān)嚴門的一剎。

    他鎖屏手機，偏頭視線落在窗外。

    路肩之上深色傘下縮著一雙身高差很多的身影。

    車過的快畫面一閃而過，他看不清他們到底是不是手挽手。

    宋詞雙眼微瞇視線長久未動，手機在指間隨意旋轉(zhuǎn)把玩。

    你這算什么？

    唐詩蹙緊眉打個噴嚏，看眼窗外，雨還下著。

    她佝僂身子靠著櫥柜，手中筷子急促攪拌紅糖水，不時撞上玻璃杯壁，叮當清脆的響。

    手機振動正趕上肚子疼上勁。

    她拿過手機歪頭夾在肩膀上，蹭著櫥柜柜門蹲下來捂住肚子，話沒說出口先抽口氣。

    “喂？”

    聽筒中沉默片刻：“臥槽，你是病了嗎？聲這么虛?！?/br>
    “沒，就是來那個什么?！碧圃婖揪o眉吐口氣，“有話快說，我想回臥室躺著。”

    “哎，你自己在家行不行？”邢野偷瞄眼茶水間門口，“這樣吧，我請假過去找你，當面說。”

    “你剛轉(zhuǎn)正老實待著吧。來了又不能替我……”唐詩感覺好些，扶著櫥柜站起身，拿了杯子貓著腰往臥室走，“我待會睡一覺就好了。什么事?。空f吧?！?/br>
    “尸骨的事是真的，但是億城把事壓下來了，網(wǎng)上一點消息沒有?！?/br>
    “恩，然后呢？”唐詩抱了熱水袋躺進被窩。

    “然后？沒然后了……喂，我說你怎么頂著那么大的雨跑回家了？”

    唐詩掖被子的動作頓住。

    昨晚手寫字帖鋪滿地板的畫面又在眼前。

    她沒在宋詞上樓后直接走，是擔(dān)心危險，也不想被他看出自己是個逃兵。

    結(jié)果反倒弄巧成拙，撞見壓垮自己的一厚沓稻草。

    字帖上沒有被墊著寫的筆印，內(nèi)容都很眼熟，應(yīng)該都是他曾經(jīng)考她背誦過的高總必背詩詞。

    “我教你寫字學(xué)不學(xué)？”

    “明天給你帶字帖?！?/br>
    她手里那些字帖就是這么來的。

    離開峒城最初最難熬的日子，她每每想他睡不著，就會一遍遍臨摹他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