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這幫羽林衛(wèi)日夜都在一起，最清楚他們的能耐，比起那些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胄子弟，他們當(dāng)然已經(jīng)算得上是矯健強悍，比較能打。

    但他大半是街頭巷尾打架練出來的粗淺把式，送上去大概只夠讓赤麟軍熱熱身，還不等人家動真格的，他們就得趴下了。

    溫嵐也低低咳了一聲，提醒溫摩適可而止。

    風(fēng)昭絕不是好惹的，溫摩這是在玩火。

    果然，此言一出，風(fēng)昭緩緩回頭，視線慢慢回到溫摩臉上。

    溫摩微微一笑：“五表哥，別害怕，我也只是玩玩而已。敢不敢來，給句痛快話吧?！?/br>
    風(fēng)昭怒極，反而笑了起來：“好，那我就來會一會弟妹！”

    “五殿下——”溫嵐失色，上前一步，正要開口，溫摩一把拉住他，臉依然向著風(fēng)昭笑道，“比是要比，卻不是現(xiàn)在。畢竟陛下還在等五表哥，耽誤了覲見可不好。再者赤麟軍遠(yuǎn)道而來，風(fēng)塵仆仆，羽林衛(wèi)以逸待勞，我們不能占這個便宜。就約在三天后如何？”

    “三天就三天?！憋L(fēng)昭死死盯著溫摩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沙場無情，弟妹你可要保重啊?！?/br>
    他的目光像蛇。

    溫摩獵過一頭大蟒蛇，便是這種視線，冰冷，邪惡，殘忍，能喚醒人心中最深沉最幽冷的寒意。

    溫摩感覺到了這股寒意的舒醒，同時喚醒的還有蓬勃的熱力與殺氣，溫摩感覺到了血液在加速，升溫，這是狩獵的本能。

    她握著木刀的手微微發(fā)緊，臉上的微笑卻是要多輕松就有多輕松：“多謝五表哥吉言?！?/br>
    “哼?！憋L(fēng)昭一聲冷哼，向風(fēng)旭冷冷一笑，“我總算知道三哥為什么要一直帶著知津玩了，原來能躲在一個女人身后遮風(fēng)擋雨呢?！?/br>
    不急，那就讓你再躲三天。

    三天后，赤麟軍會把你這孱弱的希望全部撕碎。

    文名有什么用？聲望有什么用？我會用拳頭告訴你，只有武力才是世上最強硬最有用的東西。

    風(fēng)昭帶著赤麟軍離開了，他們像一片方形的紅云消失在前方宮道的轉(zhuǎn)角處。

    羽林衛(wèi)們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然后想到三天后的對決，這口氣又提到了喉嚨眼。

    一名羽林衛(wèi)哆哆嗦嗦問：“大小姐，我們……真的要跟赤麟軍打？”

    “怎么？”溫摩問，“不敢？”

    不敢。陳山海很想大聲回答。

    若是可以，他真想抓著她的肩膀拼命搖晃，把她腦子里的水全都晃出去——大姐，那是赤麟軍！赤麟軍啊！你讓羽林衛(wèi)跟赤麟軍對陣，那不是拿生雞蛋碰石頭嗎？太浪費雞蛋了吧？！

    但她是溫摩，她已經(jīng)決定了的事，他沒辦法更改，更沒辦法當(dāng)眾落她的面子。

    不過即便不說出聲，大家的腦袋都是搭拉著的，那兩個字是所有人的心聲，它們能在他們頭頂匯聚出來，高高地懸在半空，非常醒目。

    ——不敢。

    ——真心不敢。

    溫摩的視線從眾人臉上掃過，所過之處人人低頭，沒有一個愿意直視她。

    “看來大家都不愿意打這一場?！睖啬c點頭，“其實真不愿意也沒關(guān)系，我去跟五殿下賠個罪，認(rèn)個錯，就說我是開玩笑的，五殿下或許會惱火，但總歸和你們沒關(guān)系，你們依然可以在宮里cao練、當(dāng)值、巡夜，以及領(lǐng)傣祿。”

    不少人抬起了頭，紛紛覺得：“咦，還可以這樣？”

    “十年前，羽林衛(wèi)只有五品官以上的子弟才能進入，以你們的出身，你們連進羽林衛(wèi)擦刀都不配。他們穿著明光鎧走過朱雀大街，你們只能擠在路旁睜著眼睛望一望，做夢也不也敢想有朝一日能有他們的威風(fēng)。

    越王叛亂之后，羽林衛(wèi)擴招，平民子弟為搶一個名額擠破了腦袋，最終你們這些人在同輩中脫穎而出，得以踏入以前無法踏入的宮城，你們穿上了全天下最好的鎧甲，拿起了全天下最好的兵器，你們以為自己是全天下最好的兒郎，但是你發(fā)現(xiàn)即使你們有一身本領(lǐng)，因為某些人的打壓，你們也無處施展，只能在羽林衛(wèi)混混日子，于是你們每天cao練、當(dāng)值、巡夜、領(lǐng)俸祿……”

    溫摩說到這里，聲量猛然抬高，“這就是你們想進羽林衛(wèi)的初衷嗎？！你們當(dāng)初拼盡全力進入羽林衛(wèi)，就是為領(lǐng)幾兩銀子當(dāng)家用嗎？！永遠(yuǎn)被貴胄子弟壓住一頭，你們甘心嗎？！”

    像是有看不見的氣流在人群中盤旋，不少人抿緊了嘴唇，眼中露出明顯的觸動。

    怎么能甘心？

    同樣是人，明明自己武藝更強，本領(lǐng)更高，只因為一個出身，連箭都不敢射得比貴胄子弟們遠(yuǎn)。

    數(shù)年來每一次打壓涌上陳山海的心頭，也涌上所有人的心頭，那一支支故意射偏的箭，那一次次刻意壓抑著力道的刀，那一次次無法抗?fàn)幍臒o奈，讓狂暴從胸膛躥出喉嚨——

    “不甘心！”

    “不甘心！”

    “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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