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jié)
確實沒有什么不同。 他也曾為了自己心中大義犧牲無辜之人。 趙嫣想著,陸驚瀾是他計劃中的一個變數(shù)。 白白搭上性命。 陸驚瀾沒有聽他的話下山娶一個女人。 而是選擇上山死在了他懷中。 陸驚瀾做的事會不會改變趙嫣的籌謀? 趙嫣不知道。 他低聲道,“我這一生從未有過半分對不住朝廷?!?/br> 楊廷悲憫道,“下輩子做個尋常人吧?!?/br> 趙嫣笑了起來,“不用了?!?/br> 他還是執(zhí)行了他原計劃中的最后一步。 彎腰撿起了地上于小野交給他的燈龕。 從燈龕中取出了燈芯。 火種在他手心中跳躍。 先帝爺想要自己的尸體常年不朽,千秋萬代。 他便偏要讓這具尸體化成焦土,被萬人踐踏。 他沒有來生。 先帝爺也不會有來生了。 當(dāng)著楊廷的面,趙嫣掀開了先帝尸身上的金甲,將手中的火種點進先帝的棺中。 先帝的棺中灼燒起明亮的火焰,先帝腐朽的皮rou發(fā)出扭曲的聲音,像是承受不住劇痛在棺中哀嚎。 棺中防腐的草藥最懼明火,只要有一粒種子便能熊熊燒成海。趙嫣的背后儼然灼燒成了一片紅色。 紅色的火舌吞噬先帝的尸體,后來開始吞噬先帝的棺材。 有時候一場大火的起因往往是一場來自東南方向的風(fēng),或許是一粒微末的火星,又或者是來自一具燒焦的尸體。 楊廷兩眼一黑,“趙嫣!你這逆臣賊子!” 明正源咬牙,“焚毀圣祖尸身,實是罪大惡極,殺了他以告慰先帝在天之靈!” “住手!誰敢動他!” 第二百二十三章 楊廷心中一涼。 幾位輔政老臣回頭看去,見他們的陛下風(fēng)塵仆仆而至,一雙見紅的眼盯著對岸的jian佞。 楚鈺知道自己已經(jīng)來遲。 劉燕卿跟在楚鈺身后,看到了對面陸驚瀾的尸體,心知是陸驚瀾舍命救了趙嫣。 楚鈺對楊廷咬牙切齒道,“太傅宮中的耳目可真是靈通!” 楊廷閉目,撲通一聲跪下。 他身后的諸位輔政大臣皆隨之一道跪下。 劉燕卿一雙丹鳳眼中顯露寒芒,“路上的刺客也是太傅與諸位大人派來的?” 下跪的數(shù)名輔政大臣齊聲道一一 “陛下,請誅殺jian佞!” “陛下,趙嫣欺君在前,焚毀先帝尸身在后,實罪無可?。 ?/br> “請陛下給這天下萬民一個交代!” 楚鈺臉色青白,手幾乎握不住刀。 他貴為天子,如今卻被逼迫到了角落。 這萬民兩字沉沉如巨石壓下,壓的他喘不過氣。 “你們以為朕不敢做什么?諸位大人這是要反了不成?” 楊廷為首一個頭磕在地上,額上沁出殷紅的血。 “陛下!臣為大楚江山社稷,絕無半分私心!” 楚鈺不肯放趙嫣去西北。 也不肯為趙嫣翻案。 因他的一己私心終于將事情拖至無可挽回的地步。 他無數(shù)次想過不如就此讓趙嫣死去。 為君者最忌軟肋。 如今他不就是被這幫大臣捏住了軟肋動彈不得? 趙嫣若是死了,他們便都解脫。 而當(dāng)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楚鈺卻發(fā)了瘋。 他的臉色慘烈的如同寢宮外裸露著森白枝干的楊樹皮。 地宮從外被倒灌進了冷風(fēng)。 從東南方向而來的風(fēng)助長了大火的氣焰。 先帝的棺木發(fā)出滋滋被火舌炙烤的聲音,有火星濺落到了棺后一排又一排木制的藏書上,百年的孤本就要化為灰燼。 楚鈺深深吸氣,“你們知他的苦衷,卻這般容不下他?” 楊廷端正跪立,“江山社稷為重啊陛下!” 楚欽與趙茗隱在紅衣禁衛(wèi)中。 趙茗握緊了拳。 楚欽對他搖頭。 現(xiàn)在還不是時機。 趙茗心中如同被灼熱的火焰燙出傷痕。 那什么時候才是時機? 楚欽在趙茗的眼中看到了夾雜深刻痛苦的質(zhì)問。 那是他的哥哥。 他可憐的哥哥。 楚欽低聲嘆息,漆黑的瞳孔盯著明亮的火焰,心臟早已抽作一團。 他的手握在腰間的銀刀上。 再等等。 等這群人再亂些一一 他這次來,要帶走一個活的趙長寧! 趙茗到底沒有再輕舉妄動。 程沐與崔嘉幾乎先后腳過來,趙嫣背后置放藏書的木架已從中間坍塌,發(fā)出巨獸般的哀鳴。 微渺的火種不知魘足地吞噬著長舌觸及的一切,在不間斷的蠶食中撐破了肚皮。 程沐立在淺川對岸,看到了趙嫣被火光鍍一層金色的面容。 年輕的史官攥緊了自己手中的包裹。 包裹中藏置他這些年的心血。 趙嫣在他的心中是一道令人敬仰的影子。 或許如今趙嫣已經(jīng)不記得他。 程沐從未想過有一天還能再一次見到趙嫣。 他應(yīng)該感謝趙嫣。 趙嫣讓他看透了人心。 事到如今程沐唯一能為趙嫣做的便是將他一雙眼睛看到的忠實記錄到書頁中,千秋功過自有后人評說。 崔嘉比程沐來的晚。 他幾乎是踉蹌著從馬車上下來,手不可遏止地抖動,麻木如同一具行走的軀殼。 許多年前的往事在腦海中浮現(xiàn),原來他從未忘記過。 崔嘉一腳踏進地宮,也便一腳踏進了先帝的墳?zāi)埂?/br> 崔嘉聲嘶力竭,“長寧哥哥!” 趙嫣看到了他竟然笑出聲,“你也是來送我最后一程的嗎?” 崔嘉雙目通紅,“長寧哥哥!我錯了!我什么都聽你的!” 趙嫣搖頭,“你日后照顧好舅父舅母?!?/br> 語畢沒有再多看他一眼。 仿佛崔嘉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陌生人。 直到這一刻崔嘉才清楚地知道自己這么多年所磨折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