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頁
我們趕到水墨園時,那里已是火光一片。聽不到呼喊聲,也不聽哭泣聲,火影中,看不清有多少人。整個園子的房子都被燒著了,那些人被關(guān)在了屋內(nèi),卻連一點反抗的跡象都沒有。想來所有的人都已被煙熏倒,留不下一個活口了。孫俊天站在不遠(yuǎn)處,靜靜地看著那片火光,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你殺了他們?”我沖到他面前叫道。 孫俊天未曾看我一眼,只是說道:“他們不死,我們便得死。” “那也不用殺死所有與小丁接觸過的人啊?!蔽衣晢兞叩亟械溃八麄儾灰姷镁投贾卸镜陌??!?/br> “為防萬一,他們都得死。我孫俊天絕不會留下任何的隱患在自己身邊?!彼D(zhuǎn)過頭,看著我說道,“你既知道這是毒,想必也知道它是什么,它的威力,還用我與你詳述嗎?” 我被他問得啞口無言。他說的沒錯,若是將這些人關(guān)起來慢慢查驗是否中毒,只怕會有更多人會被卷入這場災(zāi)難里。面對云想容時,孫俊天的這種冷酷無情也許是最好的辦法,可我還是沒有辦法讓自己的心腸硬到如此地步。那么多條人命,一下子便死在了水墨園中,只怕這里從此便會成為一片廢墟,無人再敢涉足于此。 “你們兩個,有沒有與小丁接觸過?”孫俊天突然臉色一變,惡狠狠地沖小璃和晴霜問道。 “她們不認(rèn)識小丁,也沒見過她?!蔽壹钡脫屧谇邦^回了話,緊張地護(hù)在她們二人身前,慢慢地向后退。我當(dāng)然明白孫俊天的意思,他是不準(zhǔn)備留下任何與小丁接觸過的活口了。 “那白漾你呢,聽說你剛剛在帶水山上制服了他?沒沾到他的血吧?”孫俊天又把矛頭指向了許白漾。 許白漾倒是未曾在意,恭敬地回道:“晚輩與他交手時十分小心,不曾沾到任何血跡?!?/br> “這便好,你們送小姐回去吧。”孫俊天揮揮手,對小璃她們說道。 許白漾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陪我回了房間。我們同時進(jìn)了房,他卻轉(zhuǎn)身吩咐小璃和晴霜留在門外,親自將門關(guān)上,扶我到椅子里坐好。 “還在為剛剛的事情難過嗎?”許白漾拉著我的手,溫柔地問道。 “是?!蔽尹c頭道。每一次,只要一想到云想容,我便會想到許白羽,一想到許白羽,我便會不停地猜測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也許他根本不是被那些士兵所殺,也許在最后的大屠殺開始之前,他已經(jīng)染上了毒,成了與胡大?;蛐《∫粯拥娜?。這些,我永遠(yuǎn)都不得而知。若我真是孫俊天的女兒,有他一半的魄力,在那個毒剛開始蔓延時便將與之有關(guān)的人通通殺死,或許,今天也不會有這樣的局面。 很明顯,云想容早已逃出了豐澤鄉(xiāng),逃到了樊國的每一個角落,防不勝防。宮里有,天一莊里也有,人世間最安全的幾個地方都有了它的蹤跡,更別說其他的地方。我突然覺得,一場浩劫正在悄悄地向我撲來,或許,最終,我們每一個人,都會死在它的手里。許白羽只是比我早去了一些時日罷了,或許一轉(zhuǎn)眼,我便會去地府與他相見。 許白漾伸手摟住了我,將我抱進(jìn)了他的懷里,說道:“過幾日便是我們成親的日子,別再想那么多了。出嫁一生只有一次,一次要開開心心才好?!?/br> 我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地點著頭,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下來。對我來說,嫁人已不是第一次,前一場婚姻拖得我精疲力盡,這一次呢?或許更糟糕吧。那也許根本就不能稱之為婚姻,那一天,注定是沒有歡笑,只有眼淚的。而我與他,也必定不能白頭偕老。真希望,他能恨我,恨到將我徹底忘記,這才是最好的結(jié)果。 “芫芷,你真的喜歡我嗎?”許白漾突然問道。 “為什么這么問?” “你真的能忘了賀求名,從此與我在一起嗎?” 我沉默了,我從未想過自己會愛上賀求名,可我卻不能理直氣壯地回答他,說我能永遠(yuǎn)和他在一起。撒謊,對此時的我來說,真是一件無比艱難的事情。 “這個問題,真的有如此之難?” 我從他懷里掙脫出來,靜靜地看著他。他的臉,并不是我喜歡的那張臉,很多時候,我都會在他臉上套上自己愛的那張臉孔,然后便會覺得,我似乎一如既往地愛著的,便是同一個人,真是可笑,為什么要這么自欺欺人呢? “你的心里,是不是還有他?” “沒有?!痹S白漾將我看成了孫陳芫芷,自然會有此一問,而我卻并非他所想的那個人,所以,我只能如此回答。 許白漾卻是一臉不相信的樣子,探頭問道:“真的嗎?可你為何要與他私……”那個“私”字一出口,他便警覺地閉上了嘴,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 “私奔那件事情,我也無法與你解釋。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與他,真的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痹?,我只能說成這樣。若我說,我是不屬于這個時空的人,從另一個空間穿越過來,在此之前,殺了自己的丈夫。許白漾肯定一句也不會相信,不但不信,他還會帶我去看大夫,看我是不是得了妄想癥之類的。 “我相信你,無論什么時候,我都相信你。”許白漾的口氣滿是真誠,可我卻辨不出真假。經(jīng)歷了太多真真假假的好事壞事,現(xiàn)如今的我,已不像初來時那么單純。 “好了,別那么沉重了,送你樣?xùn)|西吧。”許白漾又笑了起來。看著他的笑容,我心里的那股難受,也被壓下去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