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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閣老這才道:“花樓里那商賈之死,確實在小犬意料之外,他事后想起,那日分明被人有意引到花樓,與那商賈也未真正動手,那人便不明不白地死了,大理寺的人更是巧合到剛好辦案路過,可見這是有人存心針對于他!” 張閣老說這話時言之鑿鑿,可宋燈看著卻覺得,他也只是聽了張英鈺的一面之詞,不過打從心底里愿意相信罷了。張英鈺確實可能沒有說謊,卻也可能故意將事情說得更有利于己身。 “那些婢女呢?” 宋燈冷不丁問道。 張閣老愣了愣,停頓了一瞬,道:“一個……只有一個。” 挖出尸骨的事無法隱瞞,張閣老難免想,興許只有說出真相與真實存在的疑惑,宋燈才會相信他。 張閣老道:“他那時年紀(jì)小,不懂事,誤殺了那婢女,自己也很愧疚后悔,賠了那婢女家人許多銀子,被我用家法重罰后便再沒害死過人。按著當(dāng)時的律法,他罪不當(dāng)死呀。而且我們從沒將那婢女埋在府中,蘇則明卻能挖出七具尸骨,可見一切都是他早有準(zhǔn)備的誣陷?!?/br> 宋燈想,殺了一個婢女是真,愧疚后悔只怕是假,最后應(yīng)是閣老收的尾,用錢收買了那可憐婢女的家人。 宋燈聽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對張閣老道:“閣老請回,這件事我?guī)筒涣四悖挥心隳軒湍阕约??!?/br> 張閣老驚疑不定。 宋燈問他:“外邊這么流言鼎沸,張閣老便什么都沒聽到嗎?” 將似懂非懂的張閣老送走之后,宋燈對水岫道:“讓人準(zhǔn)備一下,我要進宮?!?/br> 宋燈頂著永康郡主的身份,進宮向來暢通無阻,除非元孟心情不好??珊茱@然,元孟今日心情不錯,在養(yǎng)心殿召見了宋燈,還不待她開口,便道:“你來得正好,陪朕手談一局?!?/br> 宋燈猶豫片刻,沒有拒絕。 宋燈棋藝不及元孟,慣常是先落子的,就算如此,到了棋盤半滿時一樣顯出頹勢,她微咬下唇,很快又放開,陷入苦思冥想之中。 元孟看她一眼,笑了,卻不出言退讓,直到最后數(shù)子,確確鑿鑿贏了宋燈,方才道:“你在為何事為難?下棋都不專心?!?/br> 倒也不嫌她毀了他的興致。 宋燈看了眼元孟,心知自己接下來的話會讓他唇邊笑意消失,可鼓了鼓勇氣,到底開口道:“張閣老來尋我向陛下求情。” 元孟臉上果然斂了笑意,道:“哦?你今日是來替他求情的?” 宋燈道:“不,我是想問陛下幾個問題?!?/br> 元孟道:“你膽子倒是大得很?!?/br> 可看了看她臉上神情,卻又只是道:“問吧?!?/br> 宋燈道:“張閣老這事,背后有陛下的手筆嗎?” 元孟看著她,心想,被她看穿他其實不應(yīng)驚訝,隨意點了點頭。 宋燈又道:“是為了于姑娘嗎?” 元孟驚訝,看向她,面上喜怒難辨:“你說呢?” 宋燈自顧自道:“我倒希望是為了于姑娘?!?/br> 若是為了于暮春,起碼這種事不會頻頻發(fā)生。 元孟沉默,心知宋燈已經(jīng)看穿他本意。 宋燈道:“我讓張閣老再想想外邊的傳言,只有他自己能救他兒子。” 元孟道:“只盼他能有你半分靈慧,便不枉你這番點撥?!?/br> 宋燈抬眼,難得不敬地看向元孟,道:“陛下,他未必想不到,只是不敢信罷了?!?/br> 張閣老怎么敢信,如今不過是天子為了推行新法下的一盤棋? 元孟看向她,道:“你覺得我不該這么做?” 宋燈并未馬上回答,而是問他:“張英鈺到底殺了幾個人?” 元孟道:“他年幼時殺了一個婢女,后來虐待了數(shù)十人,本就死不足惜,借他一用又如何。至于那商賈,更不是什么好人?!?/br> 他心知宋燈底線。 宋燈默然。 她本就覺得,以蘇則明的為人,若非真查到了證據(jù),不會放任那樣的流言外傳??煽磸堥w老的表現(xiàn),他說的某些話也并不做假。現(xiàn)下看來,果真是元孟橫插一腳。 宋燈道:“張英鈺當(dāng)死,可陛下不該如此?!?/br> 元孟面無表情,道:“一條本就該死的性命,拿來盤活如今僵局,讓新法得以順利推行,還能緊緊這些老臣的筋骨,有何不可?” 宋燈道:“我知此事背后大有益處?!?/br> 是以她沒有阻攔,而是幫了元孟一把。 可是…… “非常之時方可行非常之事,如今盛世太平,陛下又春秋鼎盛,有大把時間可以慢慢角力,不該這般劍走偏鋒。若是上行下效,朝中一片鬼蜮伎倆,君王算計臣子,臣子算計君王,屆時陛下又該如何自處?” 元孟道:“你倒是光明正大?!?/br> 宋燈知道,元孟這是生怒了。 第68章 番外一·不相為謀(中) 張英鈺的案子到底“水落石出”。爭搶花娘的商賈之死算不到他頭上, 府里那七具尸骸也只有一具應(yīng)他負(fù)責(zé),按著那時的律令,雖逃不了活罪, 卻可免于一死, 只要他運氣夠好,能撐得過來。 張英鈺被打了五十大板后釋放回府。 宋燈并不驚訝,事實上,自她想明白后, 她便知道, 只要張閣老愿意退讓,張英鈺便一定能保住這條命。因為從一開始, 元孟想要做的便不是所謂伸張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