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備胎、女配她又美又兇(快穿)、被迫穿成魔尊之后、誓不再做金絲雀、此處風(fēng)雪寂靜、追不到的江原、我的危險夫人、穿越之填房日常、囚養(yǎng)金絲雀(1V1,H)、致命性藥(H)
聽到的那一刻,聞時感覺頭腦里一陣刺痛,鉆心剜骨。他下意識抬手揉摁著一邊太陽xue,咬緊了牙關(guān)。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那并非真實的疼痛,只是那聲鬼哭太熟悉了,讓他想起了曾經(jīng)因為塵緣纏身而聽到的聲音,身體先一步有了反應(yīng)。 為什么會在這里聽到他最熟悉的鬼哭? 為什么那些哭聲帶著悲慟和宣泄的意味,像是臨行之前? 那種變化極為細(xì)微,其他人也許分辨不出來,聞時卻可以。 因為很久很久以前,塵不到對他說過,每一縷塵緣都是有聲音的,獨一無二。如果聽得仔細(xì)一點就會發(fā)現(xiàn),當(dāng)你解了籠,化散塵緣,送某個人離開,那些乍聽之下刮人耳膜的哭嚎和嘶喊,都會帶上解脫的意味,沒那么可怕,也沒那么難忍。 聞時就在這聲鬼哭里聽到了那些。 他怔了半晌,忽然大步朝那兩點燈火走去。 那人說過這個山坳跟松云山有點像,藏風(fēng)納蘊(yùn),很有靈氣。按照舊時書冊上的說法,這種地方要么能養(yǎng)人,要么能養(yǎng)陣。 不過這里跟松云山還是有些區(qū)別的,松云山有青松萬傾,這里卻是竹林。 是那種直指天際的高竹,枝干上有斑駁的花紋,看上去像一張張怪異的人臉,竹葉稠密,交錯之下幾乎不留縫隙,將山里的霧瘴牢牢地悶在枝葉下。 千篇一律的“人臉”加上濃霧,簡直是天然的陣法咒術(shù),稍加利用,就能讓人永遠(yuǎn)進(jìn)不到真正的山坳深處。 但聞時卻進(jìn)去了。 他不知走了多久,避開多少道障眼岔路,終于透過竹子的縫隙,看到了一汪靜湖和一座簡單屋子。 那時候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 聞時在依稀天光下,看見那間屋子“吱呀”一聲開了門,一道高高的人影低了頭,從屋里出來。 他穿著雪白里衣,鮮紅色的罩袍披在身上。衣襟并沒有掩得一絲不茍,露出了蒼白清瘦的脖頸,喉結(jié)突出而明顯。他戴著那張半生半死的面具,在濃霧和夜色下,有種魑魅感。 “塵不到……” 聞時嘴唇輕動了一下,聲音卻被風(fēng)掩了過去。他看見塵不到站在屋門前,周身帶著比現(xiàn)在還要濃重的病氣。 那是塵不到在松云山從未露出過的模樣,像是剛經(jīng)歷過什么,耗掉了滿身靈神精力。透著掩藏不住的疲憊倦懶,卻又孤拔如山松青竹。 他卷折著寬大袖擺,露出一截手腕。藍(lán)紫色的筋絡(luò)從袖間蜿蜒而出,順著手腕延伸到手背,因為膚色蒼白病態(tài)的緣故,有點妖異,又有些觸目驚心。 但他自己卻好像沒看見,只動了幾下手指。 絲絲縷縷的黑氣從他指尖逸散出來,在他面前慢慢聚成一片薄薄的霧。 塵不到透過面具看著那片霧氣,忽然開口說了一句話。 他嗓音很低,在風(fēng)里顯得模糊不清。但聞時卻知道他在說什么。 明明應(yīng)該聽不清的,但他就是知道塵不到說了什么。 塵不到對那片黑霧說:“我替他送送你們?!?/br> 聞時耳朵里嗡鳴一片…… 他又聽到了最熟悉的鬼哭聲,并不清晰。以至于那一瞬間難以判斷,他究竟是真的聽到了,還是只是忽然記起。 其實不論哪種都沒關(guān)系,聞時在聽到哭聲的時候,已經(jīng)弄明白了自己看到的場景—— 那是曾經(jīng)日夜纏縛著他的塵緣,在他一次又一次的生剮之下,落進(jìn)洗靈陣?yán)?,被塵不到一并擔(dān)了過去。 又在不知哪年哪月哪一日,晨光熹微之時,塵不到替他化解消融,替他送了塵緣里的那些人離去。 其實細(xì)算起來,那里面應(yīng)該有他真正的家里人。 當(dāng)初那座城被屠得尸山血海,如果不是那些人壓著擋著,將他埋在最底下,他可能也等不了塵不到來。 那里面應(yīng)該還有他自己。 有他的貪嗔癡欲,有他曾經(jīng)說不出口的執(zhí)妄和依戀…… 他看見塵不到抬手?jǐn)n了一下黑霧,下一瞬,霧氣便化成了一大片青鳥,撲扇著翅膀,從他寬大的袖袍間飛往微亮的天際…… 就像聞時當(dāng)初把沈橋遺留下的一點塵緣變成白梅花枝一樣。 其中一只青鳥特別一些,落在最后,繞著塵不到,盤旋良久才飛走,離去的時候落了一片翠色的鳥羽。 塵不到看著那片鳥羽,出神片刻后伸手接住。 他倚在門邊,拈著鳥羽垂眸良久,將它攏進(jìn)了手里。 舊時書冊里說:青鳥,神禽也,書信傳思慕。 第100章 怪陣 聞時第一次看見謝問, 就注意到了對方靈相手腕上纏掛著的翠色鳥羽。他一度十分好奇那根鳥羽的來歷,卻怎么也琢磨不出個結(jié)果…… 沒想到在這一刻得償所愿。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大圈,那居然是他的東西。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某一刻, 遺落在了塵不到手里, 完好地存留至今。 很難描述那一瞬究竟是什么感覺。 山坳里的風(fēng)很大, 能將筆直堅韌的長竹吹成一張張彎弓,呼嘯不止。但聞時卻一無所覺。 他長久地站在山風(fēng)深處,一眨不眨地看著屋前的人。 在這之前,他始終以為那個人只是慣著他而已。 牽手也好, 接吻也好,都是因為他期望和失望都表露得太過明顯, 于是對方不忍心。 就好像當(dāng)年他站在松枝上看著塵不到下山, 對方沿著山道走了幾步,又轉(zhuǎn)身回來帶上他。 但現(xiàn)在他卻發(fā)現(xiàn)…… 在他曾經(jīng)看不見的地方還藏著許多東西,和他所以為的其實不那么一樣。 屋前披著紅袍的塵不到對竹林里的人渾然不覺。 殘余塵緣化成的青鳥飛過山坳, 隱沒在天邊。他倚著門看了一會兒,提了一下罩袍衣襟,順著鋪滿竹葉的小徑走下來。 沙沙的腳步聲離竹林近了許多,聞時乍然回神。 他看見那道高高的身影停在湖邊,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他還在籠里, 籠主是張岱,眼前的這些都來自于張岱的記憶。 這些畫面逼真而清晰, 在聞時看來幾乎毫無違和感。就好像當(dāng)初的張岱就藏匿在這片竹林里,站在聞時所站的位置, 屏息注視著這一切。 想到這里, 聞時心頭一跳,猝然轉(zhuǎn)頭朝四下掃了一圈。 竹林稠密, 枝干上的斑紋和人臉極其相似,被風(fēng)吹得樹影橫斜時,確實容易一晃眼看錯,是個藏人的好地方。 不過眼下除了聞時自己,并沒有其他人存在。 這點他可以篤定,如果有,他不會凝神還感知不到。 那么當(dāng)初呢? 當(dāng)初張岱就藏在這里,塵不到怎么可能感知不到? 除非那時候的塵不到狀態(tài)極其糟糕,甚至比此刻籠里所見的還要嚴(yán)重,畢竟眼下只是張岱意識的表露。 如果是其他人看到這樣的塵不到,可能會有無數(shù)種猜想,就算感覺到他不對勁,也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從來沒有人會把塵不到和“虛弱”這個詞放在一起。 但聞時不一樣。 他見過外人從沒見過的塵不到,也知道很多外人所不知的事情。所以他瞬間就厘清了所有—— 塵不到一生解過的大籠遍數(shù)不清,身上背負(fù)的塵緣是聞時的百倍千倍,只是他壓得一絲不漏,除了聞時,沒人知道。 他曾經(jīng)說過,這是有辦法解的。聞時以為那是他說來哄人的話,現(xiàn)在看來其實不假,確實可以化解,只是化解的過程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哪怕是塵不到自己,也得費盡心力。 聞時不知道那個過程有多難熬,會持續(xù)多久,也不知道化解的人會經(jīng)歷什么。如果連塵不到都會被耗得虛弱至極,那就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所以他做這些的時候,從來不在松云山。 每隔幾年,他都會在這個跟松云山相似的山坳里逗留一陣,在這間有點簡陋的屋子里落腳,獨自化散數(shù)十萬人留給他的那些塵緣。 等到狀態(tài)恢復(fù),再看不出異樣,他才會離開這里,回到松云山,或許踏入下一個籠,去送另一些人。 這樣的過程,不知有過多少回。 張岱撞見的,只是其中某一次。 甚至根本不是撞見的,而是刻意留了心。張岱說過,他被天譴纏身無力解脫的時候,去求過塵不到。 他沒提過時間地點,但想必就是在這里了。 他想求塵不到幫他,又不愿其他人知道,于是處處問詢塵不到的行蹤,一路追尋到這里。 他應(yīng)該也見到了那座土地廟,聽到了歇腳路人關(guān)于“山鬼”的議論,所以穿過霧瘴和竹林,悄悄摸進(jìn)了山坳深處,看到了聞時所見的那一幕。 這里的場景之所以清晰如昨,就是因為張岱始終記得,甚至在后來的一千多年里,回想過無數(shù)次—— 他在這里求過塵不到,而塵不到不肯幫。 所以他耿耿于懷、怨恨之深,到死都放不下。 *** “當(dāng)啷”。 湖邊忽然傳來一聲輕響,聞時頓然收神,抬眸望去。 塵不到手里擺弄著幾枚圓石,正彎腰把其中一枚丟擱在湖岸某一處。 “西北角……” 聞時盤算了一下方位,皺起眉來,心生疑惑。 按照卜寧常說的,西北角在陣法里被稱為死門,輕易不動。 “如果陣石落在死門,那就絕對不是什么玩鬧的小陣了,多半性命攸關(guān)?!辈穼幃?dāng)初這樣說。 聞時也問過:“怎樣叫性命攸關(guān)。救人生,咒人死?” “跟常話說的性命攸關(guān)有些區(qū)別。”卜寧解釋說:“一是說陣局能起死人rou白骨,但你明白的,能做到這種事的陣局大多是邪法,并不是好事。還有一說,是指陣局跟某一個人、或是某幾個人的命關(guān)聯(lián)上了,就好比鎖扣似的。這種也叫性命攸關(guān),至于用作什么目的,那就各人各異了。你上回在籠里碰到的是個獻(xiàn)祭陣,就屬后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