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換了一副和善面孔，帶兩人上樓。

    李岱錚看得想笑，王景給了他一肘。

    王景：“帶個(gè)菩薩來，你還不如放我鴿子?！?/br>
    “人家主動(dòng)說要來，難道我不讓？——她就是來看個(gè)新鮮，你別太有壓力?！?/br>
    王景暴跳：“我能有什么壓力？”

    李岱錚：“行了。你玩你的去，我自己meimei自己陪?！?/br>
    王景意味深長：“那你可陪好了。”

    馮暢歪在躺椅上，目光越過護(hù)欄，落在遠(yuǎn)方海天交界的無邊霞光中。

    落日帶著層疊彩云山，將海面照成與天空別無二致的緋紅色。

    李岱錚端來冷飲，問她要不要下去玩。

    樓下的青青草坪嵌了方形泳池，暑氣叫涼風(fēng)漸漸吹散，從樓里出來的人越來越多，三兩聚在不同的玩樂設(shè)施旁。

    馮暢搖頭，看著興趣缺缺。

    李岱錚便跟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他的預(yù)判出了錯(cuò)，馮暢在這兒待了小半天，大半時(shí)間都窩在各式沙發(fā)躺椅上，哪里像特意來玩，李岱錚懷疑她根本就是不想去射擊，故意來這消磨時(shí)間。

    旁人看來就不是這樣了，都以為李岱錚從哪兒找來個(gè)女大學(xué)生，向陽花一樣圍著人家，八成是還沒追上。

    好事者問到王景這，王景一概罵人多管閑事。

    第十章

    晚八點(diǎn)左右，李岱錚送馮暢回酒店。

    李岱錚一路上故意不說話，馮暢也無半分不自在，她手肘支在窗框上，撐著半邊腦袋吹風(fēng)。

    李岱錚便知道了，她對自己確實(shí)一點(diǎn)興趣沒有。他問她：“馮暢，你是不是早戀了？”

    “問晚了。我十八了?！?/br>
    “那就是有男朋友了?！?/br>
    馮暢沒有否認(rèn)。

    “談就談吧?！崩钺峰P將車開入地下車庫，“不過意思意思談兩段就得了?？蓜e太認(rèn)真?！?/br>
    馮暢笑了，“不公平吧?！?/br>
    李岱錚：“你說跟誰比？”

    “跟你咯?！?/br>
    “那有什么辦法，我只能吃點(diǎn)虧了。”

    “要點(diǎn)臉啊，哥?！?/br>
    “有聲哥哥聽也值了?！崩钺峰P將車停穩(wěn)，卻安然坐著，沒有開鎖的意思。他說：“哥哥陪了你一天，總得拿點(diǎn)報(bào)酬才行——”

    李岱錚解了安全帶，俯身朝馮暢靠過來。

    馮暢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坐著，看向李岱錚的目光簡直稱得上挑釁了。

    李岱錚心中想笑。他可記得他爸說馮暢從小學(xué)擒拿，要他穩(wěn)著點(diǎn)。他哪能給她發(fā)揮的機(jī)會(huì)。

    更何況，就算馮暢對他胃口，現(xiàn)在做什么也為時(shí)尚早。

    最終李岱錚只是刮了刮馮暢的鼻梁，跟她揮手說拜拜。

    第二天早上，馮一堂在餐桌上問馮暢，對李岱錚印象怎么樣。

    馮暢說：“就那樣吧。有點(diǎn)干爹的樣子，和我想的差不多。”

    馮一堂：“不喜歡？”

    “沒感覺?！?/br>
    馮一堂好笑地看著女兒，“哪樣的叫有感覺？江原那樣的？”

    馮暢也不意外馮一堂知道，她反問：“你覺得江原怎么樣？”

    馮一堂：“別的不清楚，定力肯定不錯(cuò)。我女兒好不容易動(dòng)次春心。對方竟然沒有勾勾手指就過來。還能氣得把人家里砸了。了不起?！?/br>
    馮暢：“……”

    馮暢：“我善后了的?！?/br>
    馮一堂教女兒：“松一松緊一緊，慢慢追嘛?！?/br>
    “知道了?！?/br>
    馮暢那天扔石頭，一面是想嚇嚇?biāo)谖奈?，另一面是沖著江原。她因?yàn)橐獊砗３?，才肯在艷陽下等那么久見他一面。雖然沒指望江原能有什么好臉色，但他因粟文西在而加倍冷待她，就讓她很不爽了。

    馮暢懶得再想，她問：“干爹讓李岱錚回來，是打算帶他進(jìn)場了？”

    “有點(diǎn)這意思?！瘪T一堂說，“要我說還是晚了點(diǎn)，領(lǐng)祺這幾年趕上風(fēng)口，接班的事宜早不宜遲?！?/br>
    “干爹估計(jì)是想把內(nèi)部穩(wěn)下來，路鋪平了，再讓李岱錚上手?！?/br>
    “風(fēng)波中坐不穩(wěn)，太平日子怎么能服眾。何況領(lǐng)祺的董事會(huì)構(gòu)成比東昇復(fù)雜多了，太子要撐不住場，能被姓楊的那兄妹倆整死?！?/br>
    馮暢玩笑：“說的這么險(xiǎn)，你還打算招人做女婿？”

    她當(dāng)然知道為什么。她爸馮一堂和干爹李潤陽當(dāng)初一塊打江山，結(jié)下幾乎是過命的交情。雖說成事之后各自為王，但內(nèi)心深處信得過的人只有彼此。

    馮暢很早就知道李岱錚的存在，還疑惑過關(guān)系這么好的干爹，為什么從未帶李岱錚來和她見過面。這兩天她明白了。估計(jì)兩大人打的是同款算盤。早想將兩小孩湊成一對，又怕從小認(rèn)識(shí)擦不出兄妹之外的火花，才默契著有意不讓兩人在幼時(shí)見面。

    至于“撐不住場”什么的，李潤陽腥風(fēng)血雨幾十年可不是吃素的，只要他在一天，就能保證手中權(quán)力順滑過渡。所以她親爹心中其實(shí)也并不真正擔(dān)心。

    果然馮一堂只是玩笑似的說：“這有什么，那小子要真叫我聲岳父，我還能不幫他？”

    馮暢：“別做夢了，爸，二十一世紀(jì)了，包辦婚姻沒市場了?！?/br>
    馮一堂：“你隨意，我跟你干爹就隨便拉拉紅線。不耽誤你自由戀愛。”

    馮暢沒脾氣了。論“開放包容”她是玩不過她花花公子出身的親爸。

    ***

    一連好幾天，馮暢都未出現(xiàn)，姚正浩便斷定她是偃旗息鼓鳴金收兵了。

    他有些失望，“怎么還不如我有毅力。”

    羅睿說：“誰能比你有毅力?！?/br>
    姚正浩：“怎么崔芷儀不能跟她學(xué)習(xí)一下，該收手時(shí)就收手?！彼唇桓笔虏魂P(guān)己的樣子，故意說：“可見她也沒有多喜歡你嘛?！?/br>
    江原沒什么所謂。

    他站在泳池邊沿，雙手高舉躍入水中。

    水下的聲響，傳到耳邊總是又鈍又沉，江原在百米泳道游了一會(huì)，不知為何想到馮暢那些不打草稿的胡言亂語，說的時(shí)候跟真的一樣?，F(xiàn)在又成了姚正浩口中一句“可見也沒多喜歡”。

    挺好的。江原想，正合他意。

    他舒展四肢，游盡興之后在深水區(qū)冒了頭，身側(cè)有人跟著浮出水面。

    江原偏頭看了眼，在她睜眼之前收回了視線。

    馮暢潑水過來，“裝什么，看見你看我了?！?/br>
    江原第一次覺得人這么經(jīng)不起念叨，他方才就不該走神那兩秒。

    馮暢越過浮標(biāo)，到了他的眼前，“江原，你這幾天想我沒？”

    “沒有。”江原答得太快了。

    “看來是想了?！瘪T暢得寸進(jìn)尺：“想我什么了？”

    江原：“你想多了?！?/br>
    馮暢：“你今天下午不對勁?！?/br>
    他是不對勁，不知是為她的咄咄逼人，還是不適應(yīng)她時(shí)隔幾天突然出現(xiàn)，江原所有反應(yīng)好像都慢了一拍，出口的話卻快過腦子。

    他鎮(zhèn)定反問：“哪不對？”

    “你為什么不敢看我？”馮暢幾乎將他逼在角落，“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怎么可能。江原哪能叫她用這種話別住，他正視著她，無情道：“我不喜歡你?！?/br>
    “我不喜歡你?！?/br>
    馮暢學(xué)舌他，疊著他的聲音將這句話說完，她聲音帶著笑意，“拜托，江原，我都聽膩了。能不能換句？”

    “不換?！?/br>
    “不行了?！瘪T暢輕聲自語。

    江原：“什么？”

    馮暢看著他，慢慢道：“我說，再這么下去不行了。”

    話音剛落，馮暢摟著他的脖子，雙腿纏上他的腰，將他按在了泳壁上。

    江原大腦有一瞬的空白，等他反應(yīng)過來，馮暢的手已放在了他的胸口。

    他有些窘，“你干什么！下去！”

    “你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感覺啊，江原?！?/br>
    江原當(dāng)然知道此刻的自己心跳多快，可這能代表什么，他抓著她的手要推開她，她水下的雙腿卻纏得更緊。她泳褲穿得有夠短，大腿內(nèi)側(cè)的肌膚便緊貼著他的腹部。江原額角直跳，顧不得其他，掐著她的腰往外拽，卻忘了兩人都是浮萍狀態(tài)，這下雙雙沉入水中。

    池水沒過頭頂?shù)乃查g，馮暢在他手中游魚一樣溜走。

    池水平靜下來，他雙掌虎口處卻還殘留著她纖腰的弧度。江原忽視心頭的異樣，從扶梯處上了岸。

    第十一章

    次日下午，江原從換衣間出來，照常游滿四十分鐘后，他坐在臺(tái)階上，半身浸在水中，抹了一把臉。

    接下來他該洗浴換衣，去劉競帆的辦公室。

    起身之前，江原的目光掠過池面，在泳池周圍轉(zhuǎn)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