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放箭者后撤是在逃命，常瑤后撤卻是在追他。

    奈何對方相當(dāng)狡猾，于野這一劍又干擾了她，落地陷入黑霧中已不見對方身影。

    ?，帞n了攏黑炮，微抿著唇有點不悅。

    山蜚傳話道：“你不是要殺他嗎？”

    ?，帀褐遍埽骸皼]心情了，你自己保重。”

    說完干脆散形離去，徒留山蜚獨自面對天下第一劍和心劍第一人。

    于野收劍走向宋霽雪：“跑了，你要我去追還是留下來幫你殺蜚？”

    “你追不上了?！彼戊V雪腳下月光皎皎，似起漣漪的水面，無數(shù)劍刃轉(zhuǎn)動著等待主人發(fā)號施令。

    于野哼聲，目光卻緊盯前方妖獸：“我說你最近又干了什么好事被人盯上了？還不止一個?！?/br>
    宋霽雪面色漠然：“太多了，記不住。”

    “老子是今晚要殺你的第三個人。”于野說，“我告訴你為什么，因為你把我放千鶴宮還讓苗瑩瑩看著我。”

    宋霽雪：“……”

    ?，幓亓酥鹘趟荆萃獾氖膛翢o所覺，而她躺在床上沉思到底是誰想要殺宋霽雪。

    可若真要想便會發(fā)現(xiàn)太多了。

    昆侖云山掌門，早年那會斬妖除魔得罪的邪修魔修或是妖族都多了去，不說遠(yuǎn)的，單說他的師門就有一個對云山君心生殺意。

    三師兄齊光算一個。

    四師兄桑瀝沒這個膽子，人也不在西海。

    大師兄于野在?，幯壑须m不靠譜，但對宋霽雪沒惡意。

    至于他們的師尊乘靜真君……常瑤眼中掠過深思。

    夜深時宋霽雪沒回來，給她發(fā)來傳音說了遇見山蜚一事。

    常瑤耷拉著眼皮迷迷糊糊：“受傷了嗎？”

    宋霽雪：“沒有?！?/br>
    “山蜚抓住了嗎？”

    “跑了?！彼戊V雪說，“得再找一找?！?/br>
    ?，庎怕晳?yīng)答，聽宋霽雪對她噓寒問暖，自己是哈欠連連，傳音斷了又連，最后她說：“我真的很好，不會有危險，而且非常困，你擔(dān)心我就自己回來看，不要再發(fā)傳音了，只聽聲音見不到人我越是想你就越睡不著?！?/br>
    說完直接收起玉簡蒙上被子睡了。

    宋霽雪：“……”

    他點了點玉簡上的咒紋，輕輕嘆息。

    當(dāng)年他就是被常瑤這一本正經(jīng)說情話的本領(lǐng)給降服的吧。

    于野見他收起玉簡轉(zhuǎn)身，隨口問：“去哪？”

    “回去?！彼戊V雪說，“蜚不會傻到在同一個地方停留等著被抓。”

    于野翻著白眼道：“你這不是嘲諷繼續(xù)在這翻山掘土的仙首傻嗎？”

    宋霽雪回了玄天主教司，守在屋外的侍女見他時正要開口，卻被手勢制止。

    “去休息吧?！彼f。

    侍女這才退下。

    本來是不會有侍女看守的，但?，幨Я遂`脈，教主夫人怕她不方便這才派了人來。

    窗戶仍舊半敞開，有月光映照在桌柜瓶中的一枝紅梅上。

    宋霽雪在床邊坐下看?，幩仭?/br>
    之前的傳音他并未將今晚被偷襲的事告訴?，?，但他始終記得?，幋饝?yīng)妖皇殺他一事，依她的性格，答應(yīng)了就會為此付出行動。

    今晚那兩個人里，大概有一個就是常瑤。

    何必這么麻煩。

    真想殺他的話明明有的是機會，簡單又致命。

    宋霽雪伸手輕撫常瑤眉尾，她卻往被子里縮了縮，閉著眼嘀咕：“別以為你偷偷回來我不知道?！?/br>
    “不是你讓我回來的？”宋霽雪笑她。

    ?，幫镞吪擦伺?，給他騰出位置來，“獨狎灣那邊沒事了嗎？”

    “嗯?！彼戊V雪看著她騰出來的空間心軟一瞬，進了溫暖的被窩，長臂一覽把人撈進懷里，“師兄恢復(fù)得很好，上庭兩門找到了新的赤金烏碎片，淬煉過后就這兩日便會將地鬼之門封印。”

    那還挺快。

    她對地鬼之門一事并不在意。

    ?，幵谒麘牙锉犙圯p聲問：“蜚好對付嗎？”

    宋霽雪思忖道：“它似乎沒有想打的意思?！?/br>
    本來蜚就不是跟修者戰(zhàn)個天崩地裂的妖獸，它只需要帶來不幸與災(zāi)厄，傳播瘟疫，從你眼前施施然走過就能帶來死亡的大妖。

    因此蜚也最善隱藏蹤跡，你就算提刀想砍也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它身影。

    事實上蜚本身也不想跟他打，它今晚只是來湊個熱鬧，順便看看相愛相殺的戲碼，沒想到領(lǐng)主連人一根頭發(fā)絲都沒碰就走了，反而把爛攤子交給自己，蜚深感被騙，給?，幇l(fā)了一晚上牢sao。

    “不過能確認(rèn)這不是從地鬼之門出來的那只蜚。”宋霽雪又道，“兩只蜚現(xiàn)世，情況不容樂觀。”

    瘟疫擴散，目前卻沒有藥能遏制。不僅普通人恐慌，就連修者也難逃蜚留下來的瘟疫。

    “會好的?！背，幪搨蔚匕参恐?/br>
    修真界代代人才輩出，什么劍修醫(yī)修器修，各大仙門里天才遍地走，刻苦修煉，追求的也不只是大道飛升，還有人間至危時能挺身而出做出貢獻。

    蜚的瘟疫雖難解，但它始終是有時限的。

    這也是天地三界間微妙的規(guī)則。

    常瑤見宋霽雪鐵了心不跟自己說起被偷襲一事，也就沒再試探，靠在他懷里睡個安穩(wěn)覺。

    有往事入夢來。

    那些已經(jīng)過去很久的事：

    天上黑色的云浪翻滾，高山深澗，只有一條細(xì)繩懸在空中，下方無數(shù)惡鬼睜著猩紅的眼貪婪地望向走在繩上的鮮活生命。

    惡鬼掀起陣陣?yán)顺迸拇蚣?xì)繩想要將他們搖晃下去。

    宋霽雪背著她目視前方，每走一步都非常艱難。

    ?，巺s看著下方惡鬼深淵。她受了傷，奄奄一息，如果不靠人帶著絕無可能通過這里。

    萬象靈境給的規(guī)則紙條還被她攥在手里。

    上書獨活二字，規(guī)則是能活著通過這里的只有一人。

    她應(yīng)該將宋霽雪推下去，這樣就能立馬結(jié)束這次危險的試煉從萬象靈境中平安出去。

    明明兩人到這之前還吵了一架，彼此誰也不理誰，最后關(guān)頭宋霽雪朝傷痕遍體的她伸出手時也是一言不發(fā)。

    眉眼甚至有幾分不耐，伸出的手卻帶著倔強與狠意，透著股你要是不牽老子就不收的意思。

    ?，庉p輕嘆氣。

    青年問她：“嘆什么氣？”

    “感覺快死了?！彼f，“你走得越來越不穩(wěn)，雷聲在影響你的心境，你要是被幻境影響，我們倆就會一起掉下去，你要跟我死一起嗎？”

    宋霽雪頓住，眼尾帶著戾氣，余光輕掃她，似笑非笑道：“清清?！?/br>
    ?，幑郧苫貞?yīng)：“我在?！?/br>
    青年無情道：“不該開口的時候就閉嘴，你再多說一個字我現(xiàn)在就扔你下去?！?/br>
    常瑤閉嘴了。

    她眼看宋霽雪走得越發(fā)艱難，額上汗水越多，便揪著衣袖給他擦汗，眸光認(rèn)真地打量青年俊美的面龐。他正克制著眼中戾氣蔓延，隱忍又專注，每一步都必須走穩(wěn)，否則掉下去就是一個死字。

    ?，幱泻芏啻螜C會推他下去。

    雷聲帶來的幻境對宋霽雪來說影響很大，他全神貫注，再沒有別的心思來管?，幨欠駮蝗环樛扑话?，也許他從未想過會出現(xiàn)這樣的反轉(zhuǎn)。

    從他背著?，幾呱仙顫炯?xì)繩時就選擇了相信她。

    青年已經(jīng)快被黑霧整個吞噬，身形搖晃，再難往前一步。

    常瑤朝他伸出手，輕擦額上細(xì)汗，在宋霽雪耳邊悄聲道：“別怕，他們會拋棄你，但我不會。”

    “永遠(yuǎn)不會?！?/br>
    宋霽雪在原地站了許久，重新邁步向前走時黑霧逐漸消散，雷聲越發(fā)尖銳急促，卻對他再無影響。

    驚濤駭浪，雷鳴閃爍，惡鬼們看著兩人走到盡頭，發(fā)出不甘的咆哮，帶著滿滿的怨毒。

    宋霽雪將?，幏畔拢D(zhuǎn)過身居高臨下地看她，手中扔出一物。

    紙條落地，上書獨活二字。

    ?，幒龆恍?，朝他攤開手。

    兩人都知道最后的規(guī)則，可誰也沒有拋棄彼此。

    常瑤醒來時微怔，她伸手捏了捏眉心。

    又一次，她覺得自己忘記了什么。

    夢中一幕幕真實存在過，可她當(dāng)年也確實看見了宋霽雪的幻境，知曉是何影響了他，如今竟半點記不起來。

    ?，幪壮砼缘哪腥丝慈ィ绕鸪跻姇r變得更加成熟內(nèi)斂。

    她覺得自己不該忘記的。

    漫漫長夜，身處溫暖懷中，?，巺s察覺到了若有似無的危機感，這份危險似乎蟄伏已久，而她卻才窺得一角。

    翌日。

    宋霽雪早起先走，因為上庭兩門，菩提門與星象門帶來了赤金烏碎片，需要云山君幫忙淬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