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彼戊V雪與望梅對抗幾乎用盡了畢生耐力不碰她一根頭發(fā)絲，“你是只想活這一晚上？”

    “說不定我這一晚上都活不過去呢，但我又不想看你這么難受，所以……你可要好好忍住才行?！?/br>
    ?，庉p聲漫語間從袖中伸出手，宋霽雪視線不由自主地隨她的動作而動。

    那纖纖玉手輕而緩地勾起他的右手尾指，肌膚相融的瞬間就讓宋霽雪呼吸急促。

    冰涼的指甲輕輕劃過他青筋隱現(xiàn)的手背，宋霽雪的左手緊握成拳，柔弱的手掌卻溫柔覆蓋在他手背輕而易舉地瓦解他的拳頭將五指松開。

    正如此時的宋霽雪對?，幒翢o防備，只有深切的渴望與克制的沖動。

    宋霽雪眸光隨著交握的十指而顫抖一瞬。

    哪怕只是手掌交加的撫摸也讓他得到莫大的滿足，可片刻后更多更危險的渴望拍浪而來。

    “清清?！彼戊V雪出言警告，嗓音也啞到不行。

    “嗯？”常瑤牽著他的手低聲回應，“你要我放開嗎？”

    宋霽雪喉結(jié)滑動，汗珠順著頸項落入衣內(nèi)。

    他不可能說出來。

    ?，幋鬼⒁曋蹘σ猓俅卧儐枺骸耙?？”

    輕慢的兩個字把宋霽雪徹底砸暈。

    那屏風本為了將二人隔開，可最終只隔絕了月光。

    ?，幈凰戊V雪困在屋內(nèi)一天都沒出去，夢里是二人解望梅之咒的過去，夢外是時隔多年的親昵纏綿。

    無論日光還是月光，春風或夜風都是溫柔的。

    直到她被身邊的異動驚醒，睜眼看見宋霽雪右手鮮血淋淋，另一只手拿著碎掉的瓷碗片。

    在?，幷啬抗庾⒁曄滤戊V雪垂眸輕聲道：“清清，它太討厭了?！?/br>
    宋霽雪對自我的厭棄又到了另一個高度。

    他無法接受自己這雙手拿著稚鬼斬斷了常瑤的靈脈。

    憎恨與厭惡之下是控制不住想要的自我傷害，他看這雙手不順眼，看稚鬼不順眼，所有讓他想到自己傷害過?，幍臇|西都不順眼，能勾起心底毀滅欲。

    常瑤試圖說服宋霽雪。

    “那不是你的錯?！彼踔戊V雪的臉凝視那雙幽深漂亮的眼眸，認真道，“我的靈脈還在。”

    宋霽雪眷戀地抱著她，低聲說，“是因為我斬了你的靈脈，所以才在渡劫時說那些話，選擇忘記那些愛過我的瞬間嗎？”

    常瑤聽得目光微沉。

    靈境里建立的信心因靈脈這事全盤崩塌。

    “清清，對不起?！彼戊V雪把自己埋進她懷里，雙肩輕輕顫抖著。

    第48章 萬古苦海 2

    宋霽雪遇見常瑤之前一直在被否認和輕賤,  被師兄弟拿捏嘲諷身世地位，沒得到過善意，沒被人偏愛過,  也從未被接納。

    他并沒有常瑤和世人想得那么好。

    什么拯救天下蒼生的掌門，斬妖除魔為百姓為人間是正道之光都是他人眼中自我解讀的云山君。

    宋霽雪起初拼了命修煉只是想活的像個人，少年意氣時心中也有不甘和怨恨，也想過要殺了那些曾輕賤欺辱他的人。

    修煉心劍時也被嘲笑看不起過,  可他還是咬牙堅持,  為此付出不少代價，只為了爬得更高得到更多。

    直到他遇見?，帯?/br>
    以前從未得到的東西一時間全都有了。

    常瑤看他的目光干凈明朗又熾烈,  他在?，幯壑虚W閃發(fā)光,  獨一無二。

    宋霽雪這輩子所有的好話都是從?，庍@聽見的。

    “你是我見過長得最好看的人?！?/br>
    “跟誰比都一樣，你肯定是最厲害的那一個。輸了也沒關系,  反正在我心里你永遠是第一?！?/br>
    “你怎么妄自菲薄呀？沒有宗族背景算什么,  你不比任何人差?！?/br>
    “我不要你大師兄教，也不要去問他,  他是天下第一劍，但他教不好我,  只有你才行?！?/br>
    常瑤給予他善意與偏愛,  讓宋霽雪意識到他其實也很不錯,  沒有寧川和段凡義說的那么卑賤，不是被師尊無視的存在,  沒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我殺他是因為他說你壞話?！?/br>
    “我就是見不得旁人欺你辱你,  你自己也不行?！?/br>
    “別人我不會信,  但如果是你的話，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練成心劍?！?/br>
    “如果你需要某個人的肯定才能繼續(xù)下去，那就相信我,  相信我說的每個字，在這世上，六界之中，我只會偏心你一個人?！?/br>
    自宋霽雪選擇相信常瑤的那一刻，他就為了?，幷f的話而改變著。曾經(jīng)的怨恨和憤懣以及不甘，稍微走偏的人生道路都在她這被糾正。

    宋霽雪親身體會到一句話幾個字的力量有多么強大。

    ?，幷f的每句話都激勵著他一往無前，他比過往更加強大，充滿力量，就算前方有萬重山千層浪也能堅定且毫無懼意地踏過去。

    宋霽雪從?，庍@得到的力量讓他拋棄了自卑又陰暗的自己蛻變成世人眼中的云山君，卻也不知覺間，讓他總是以常瑤為風向標，?，幷f好就是好，?，幭Ｍ兂墒裁礃铀褪鞘裁礃?。

    ?，幷f他作為云山掌門要斬妖除魔拯救蒼生，于是他就誅殺禍亂妖魔立下一筆筆功績受萬人崇拜。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

    那時的宋霽雪毫不懷疑常瑤的愛意，他堅信常瑤說過的每一句話。

    常瑤說愛他，?，幷f在這六界之中只偏心他一個人。

    直到某天，?，幷f這都是騙你的，我不愛你。

    宋霽雪明亮溫暖的內(nèi)心世界因此搖搖欲墜，隨著失去?，幍臅r間越來越長徹底崩塌。

    他已經(jīng)困在只有?，幍氖澜缋锾锰茫玫竭B自己都拋棄。

    而曾經(jīng)的常瑤也最喜歡宋霽雪對她的這份迷戀。

    彼此都是對方的唯一，多么難得。

    可惜造化弄人。

    宋霽雪也曾厭棄地問過自己為什么要活成這樣。

    現(xiàn)在他連為什么都不想知道。

    因為夜里割手一事常瑤無時無刻不在注意著宋霽雪，日夜都不閉眼?？伤戊V雪后來表現(xiàn)的又比那天晚上要冷靜得多，那一夜只是短暫的失控。

    但他冷靜的時候也讓?，幱X得心疼不已。

    宋霽雪一天里會洗上無數(shù)次的手，若是松開?，幍氖帜昧藙e的東西，最快三五個瞬息就忍不住要去洗手，?，幾⒁獾竭@點問他：“你洗什么？”

    “有血?！彼戊V雪蹙眉，雙手在清亮冰冷的池水中洗搓得快破皮出血，“清清，我怎么都洗不掉，一會就有了?！?/br>
    ?，帍澭鼘⑺稚纤椴潦酶蓛?，柔聲說：“別著急，慢慢洗。”

    宋霽雪會反復探查她的靈脈狀態(tài)，常瑤也隨他去。

    云山君睡著的時候?，幘驮谂钥粗?。

    宋霽雪也睡不了多久就會因噩夢驚醒，他總是夢見在萬古苦海一劍斬向妖龍的那幕。

    驚醒的瞬間握著?，幍氖至Φ兰又?，翻身坐起去看她是否還在。

    沒睡的常瑤熟練地抱著他輕聲安撫：“是噩夢，不是真的。”

    云山君眉間陰郁難消，后半夜也不睡了，跟夫人纏綿到天亮。

    晨曦時才勉強再度睡過去。

    ?，幙吭诖策厗问滞腥歹久妓乃戊V雪，靈力不穩(wěn)時有時無，神智紊亂，這讓他看起來更像個凡人。

    她在靈境里恢復的一角愛意在這段時間里變得越來越清晰。

    旁人或許會覺得如今喜怒無常、自卑自厭的云山君是個麻煩，與之相處很有負擔，時間越久便會開始對他生出不耐煩甚至批判。

    就連師天顥也說過也許某天?，帉λ戊V雪沒了耐心，就會覺得他哪哪都不如意，哪哪都是毛病開始討厭他。

    可從一開始?，幘蛯λ戊V雪有著用不完的耐心。

    無論宋霽雪變成什么樣她都喜歡。

    因為宋霽雪的每一種模樣都是因她而成。

    “好不起來也沒關系?！背，幐┦自谒竭吢湎聹厝嵋晃牵斑@一次就按照你自己的心意來。”

    她也喜歡宋霽雪離不開自己。

    喜歡宋霽雪對她獨一無二的依賴。

    喜歡宋霽雪的世界只有她。

    云山君精神不佳，清心咒靜神訣也沒用，妖界的東西對修者效果甚微，于是?，幣裳ト碎g尋了安神丹藥和熏香回來。

    可惜也沒多大作用。

    宋霽雪仍舊每晚都做噩夢。

    為此?，幉铧c把山中夢妖都趕出去，最后夢妖們瑟瑟發(fā)抖地抱團躲去最邊緣，離領主居住之地遠遠的，除了領主的瞬移外就算是御劍或是靠妖力都要飛上一天一夜那么遠。

    ?，幷襾硗淌池瑝舻孽谒戊V雪入睡后將夢魘帶走，這才讓他難得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宋霽雪醒來，習慣性地去抱?，?，貪婪地呼吸讓鼻息間充滿她的氣息，啞聲問道：“你找了貘妖來吞噬我的夢嗎？”

    ?，幟娌桓纳溃骸皼]有，無咎山百萬大妖里就沒有這種妖怪?！?/br>
    被開除山籍的貘妖捂嘴垂淚不已。

    “夢里我能看見你?！彼戊V雪低頭靠在她肩膀，聽后微彎了下唇角，“白身黑翼的妖龍，很漂亮。”

    “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妖。”

    ?，幧焓汁h(huán)著他的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