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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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人好多啊。”桂枝掀開一角窗簾,小聲地驚嘆,“都是些讀書人呢?!?/br> 劉玉真也側(cè)頭望了望,的確有許多人,陳世文陪了好一會(huì)兒才脫身上車來。 “走吧,”他用袖擺擦了把汗,“這天太熱了,早些啟程也好在下一個(gè)驛站上歇一歇?!?/br> 一路慢行,途中又遇到了急雨,一行人直到第三日響午才回到陳家,他們的馬車剛一路過陳世文考中舉人后建起的那座牌坊,還沒進(jìn)村呢就被眼尖的村民們發(fā)現(xiàn)了,引起一陣陣歡呼。 “舉人老爺回來了——” “陳老爺回來了——” “十五叔回來了——” …… 一聲又一聲,車還沒到呢,陳家門口便有一堆人翹首以望。 第72章 陳世文眼眶含淚,還沒等馬車停穩(wěn)便推開車門跳了下去, 沖著門口的曾老太爺、陳禮忠、張氏等跪下, 磕頭道:“祖父、爹、娘,孩兒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曾老太爺激動(dòng)道。 “老三啊……”張氏沖過來扶起他, 淚流滿面, “娘可算見著你了, 你可把娘給嚇壞了, 天爺啊你瘦得都沒影了,咱們不考了, 不去考了啊……” “你這婆娘說的是什么話!”陳禮忠原本也是偷偷抹淚的,聽到這話頓時(shí)就怒了, “就差這臨門一腳了,哪有說不考就不考了的?” 許是這次真的把張氏給嚇壞了, 她挺起胸膛反嗆回去,“怎么就不行了?他們說舉人也能做官,這什么貢生就更能了,老三啊, 不要怕我們不考了啊, 咱們就這樣做官,先做小官, 然后再做大官!” “娘, ”陳世文起身, 扶住她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外頭熱, 咱們先到里頭去吧?!?/br> “對對對,咱們到里頭去,娘給你殺雞吃,好好補(bǔ)補(bǔ)?!睆埵侠镱^走,“石榴!石榴你快去抓只雞來!” “要大肥雞!” …… 雞湯還沒熬好,全村說得上話的男女再度匯集在陳家,圍著陳世文七嘴八舌地說話,劉玉真見狀悄悄地回到了屋內(nèi)。 屋里頭,為防著出意外,剛剛段嬤嬤都拘著兩個(gè)孩子,不讓他們跑到外面去,如今一見到劉玉真回來,他們兩個(gè)頓時(shí)就高興地跑過來。 “娘親你回來了,爹爹回來了嗎?”康哥兒撲過來包住她的腿,說什么也不放開。 “母親,爹爹回來了嗎?”慧姐兒焦急地問道,在段嬤嬤的提醒下匆匆給她行了個(gè)禮。 “回來了,還給你們帶了禮物呢,”劉玉真點(diǎn)頭,然后一人抱了一下,“如今他在和長輩們說話,晚些就回來了,你們兩個(gè)可把我先頭吩咐的課業(yè)做完了?” “做不完我可是要罰的?!?/br> “做完了做完了!”康哥兒急道:“《千字文》背完了?!?/br> “弟弟是背完了,我的大字也寫完了?!被劢銉嚎酥频匦α艘幌?。 劉玉真:“那就好,待會(huì)兒你們就給他瞧瞧,這是從府城給你們帶的禮物,快來瞧瞧喜不喜歡?” 大大小小的盒子包裹一件件拆開,除了給兩個(gè)孩子的外其余都分送到各處,就連二房新出生的小姑娘也有一份。 旁的就不說了,張氏在聽到那頭面是陳世文買的翡翠制成的后直接就喜極而泣,歡喜得很。 陳世文回來的這一整日,整個(gè)陳家都熱鬧非凡,他和兩個(gè)孩子說不了幾句話就又被請出去了,康哥兒抱著和他差不多高的畫卷嘟嘴悶悶不樂。 “爹爹沒看……” “等晚上他回來就給他看?!眲⒂裾姘矒崴澳阆确旁谧雷由?,抱著仔細(xì)摔跤”。 “爹爹會(huì)喜歡嗎?”慧姐兒看著康哥兒抱著畫卷爬到椅子上,王略有些不安地問。 “會(huì)喜歡的,這是我們的心意呢。”劉玉真拉著她的手,“你爹爹會(huì)喜歡的?!?/br> 晚上,康哥兒等到快要睡著了陳世文才回來,匆匆把這畫送出去就支撐不住睡著了,劉玉真也困得不行,打著哈欠沉沉睡去。 結(jié)果第二天醒來卻發(fā)現(xiàn)他坐在榻上,桌面上攤開著那副兩個(gè)孩子“畫”了近半年的《九九消寒圖》,不,兩個(gè)九九應(yīng)該叫做《一十八消寒圖》了。 “去年你走后沒多久,康哥兒天天吵著要爹爹,我就給他們畫了這么一副圖?!?/br> 劉玉真走到他背后,輕聲道:“當(dāng)時(shí)說畫好你就回來了,康哥兒每天畫一瓣,慧姐兒每天寫一筆,自那以后他們姐弟兩沒有一天忘過?!?/br> 陳世文一寸寸撫摸著,這幅畫上的梅花畫得并無風(fēng)骨,而且每一朵都是九瓣,略顯怪異。更怪異的是花瓣上的黑點(diǎn)上下左右都有,雜亂無章。 上頭的‘春泉垂春柳春染春美,秋院掛秋柿秋送秋香。’就更不必說了,筆畫稚嫩,忽大忽小。 若是放在外頭,兩個(gè)銅板都不一定有人買的,但陳世文卻很珍惜,聲音沙啞道:“好看,這是我這陣子收到的,最好的禮?!?/br> 他昨晚便看了許久,今天一早起來破天荒地沒去前院書房,就這樣坐在屋內(nèi),把這幅畫攤開也看了許久。 “那你可要好好保管,”劉玉真道:“費(fèi)了很多心思呢,姐弟倆每天都沒忘,數(shù)著日子畫完了坐大門口等了你一天,沒等到你康哥兒都哭鼻子了,安慰許久才止住了淚。” “后來讓人拿去裱了,回來也是一日看幾回的,愛惜得很。” 陳世文仔細(xì)地卷起,問道:“你怎么突然想起畫這樣的圖?下陰上晴,左風(fēng)右霧中間雪,如此陰晴、風(fēng)雨、霜雪盡在其中,很是難得。” 劉玉真一頓,道:“就是隨便想的,這叫做《九九消寒圖》,自冬至那一日,每日一填,填完就正好開春,靈驗(yàn)得很?!?/br> “那明年我和你們一起填吧?!标愂牢膶⑦@畫卷收到樟木制成的長匣子里,仔細(xì)收了起來。 …… 陳世文返鄉(xiāng),村子里很是熱鬧了幾日,曾老太爺曾說的流水席也擺了,從去歲養(yǎng)到如今的幾缸魚做成魚湯、魚丸、紅燒魚、烤魚、燜魚等等端上了桌。 “這就是陳老爺家里的魚了吧!”一個(gè)身著員外服的男子夾起一塊魚rou,感嘆道:“如今這魚要五十文一條呢?!?/br> “還別說,我那兒子前陣子天天給他吃魚,夫子說的確記得牢了?!?/br> “我家的也是??!”另一個(gè)也感嘆道:“可惜后頭沒有了,今年可得多買些,若我那兒子能像陳老爺一樣考個(gè)舉人功名,我往后到地下見了祖宗都不怕了!” “你們想得倒挺美!”在縣里開著小客棧的老板道:“早在陳老爺中了貢生之后,這方圓百里的魚都有主了!” “就連省城都有人來買呢!” “省城?!”眾人驚呼。 先頭說要買的那人默不作聲了,趕緊伸筷子夾了一大塊到碗里,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出手,很快一碟紅燒魚就沒有了,連那湯汁都被人拌了飯。 除了這魚外,席面上還預(yù)備了雞鴨、羊rou、豬rou等葷腥,以及山珍、果蔬和那新榨的黃豆油。張家?guī)孜痪司烁且蝗艘槐澈t,從山那邊背了幾背簍雪白的菇子。 “那白菇子是哪兒來的?”劉玉真沒忍住問他,“我娘說那湯鮮得很。” “那是夏至的時(shí)候特有的菇子,長在山里頭,外面是看不到的,”陳世文回答:“而且也難找得很,一見了光就要敗,也就幾位舅舅有法子,每年能帶好些過來?!?/br> “那幾位舅舅可還能再找來?我看不但我娘喜歡,幾位長輩和孩子們也喜歡呢,若是能有多的,我們可以使銀子買。” 陳世文想了一下,道:“那我問問,不過這菇子當(dāng)天就要吃了,再放就要壞。” “你就問一問唄,若真是有我便讓人駕車送過去,難得我娘喜歡?!眲⒂裾娲咚烊?。 陳世文很快就回來了,遺憾地說:“那三背簍已經(jīng)是全部了,再多就得往深山里找。幾位舅舅很高興這菇子能賣銀子,但我想著深山危險(xiǎn),沒必要因?yàn)檫@個(gè)為難幾位舅舅,就拒了?!?/br> “真兒,舅舅那村子里窮得很,你可有什么法子能讓他們富裕些?” “你問我?”劉玉真驚訝地指了指自己,詫異他竟然問自己這個(gè)問題。 陳世文帶著笑意點(diǎn)頭道:“自然,先前你想出了賣稻田魚的法子,族長說今年族里的魚都定出去了,年底能有個(gè)好收成?!?/br> “后來又有這油坊,可見娘子是個(gè)善于經(jīng)濟(jì)的,如今溝兒莊窮得叮當(dāng)響,可不得問問娘子有什么高見。” 說完他還識趣地親手斟茶,遞到她面前。 劉玉真高興地笑了,端過茶飲了一口,問道:“這溝兒莊在哪兒啊?” 陳世文欲說劉玉真又連忙打斷,翻箱倒柜找出了之前在他書房里找到的那副地圖攤開在桌子上,“你指給我看看,在哪兒呢?” “你怎么把這圖找來了?”陳世文驚訝道:“這還是我在書院讀書的時(shí)候畫的,那會(huì)兒山長正教我們看輦圖,你看得懂嗎?” “你可別小瞧我們,不但我看懂了,慧姐兒也看懂了呢,康哥兒因?yàn)槟隁q太小東西不分,就還差些?!?/br> “你快和我說說這溝兒莊在哪兒?” 陳世文在圖上指點(diǎn),“從后山這里,經(jīng)過這條路然后翻過這座山,在這里?!彼c(diǎn)了一個(gè)山腰處,圈了約莫有半個(gè)坡下村大小的土地。 “在山腰山,這可不好辦了,”劉玉真回想著以前看到過的例子,“他們種什么?吃什么?” “多種的是高粱和豆,那邊稻子種不活,”說到此處,陳世文又道:“真兒,適才幾位舅舅都說要多謝你呢,你開的那油坊里有許多豆渣,他們那好些人家用豆子換了去,今春就能吃飽飯了,還不漲肚子?!?/br> “還有那豆油,自家不吃直接賣給賣油郎也有四十五文一升,多背些出來便能多換點(diǎn)鹽,村子的人感激得很,有人說要給你立長生牌位呢。” “使不得使不得,”劉玉真嚇了一跳,連連搖頭,“可千萬別!” 這世間的確是有許多人會(huì)為恩人立長生牌位的,但她可接受不了,不禁再次強(qiáng)調(diào)道:“這什么長生牌位的,千萬別!” 陳世文見她激烈反對,連忙道:“好好好,我會(huì)和舅舅們說的?!?/br> 劉玉真這才放心,問道:“除了這高粱和豆子,他們可有養(yǎng)家禽?或種別的什么?” 陳世文搖頭,“他們那田地很少,除了這兩樣之外還有些麥子,但我們這種不好麥子,收成少。至于旁的他們平日里常進(jìn)山打獵,撿些山貨,偶爾會(huì)有小販去收?!?/br> 劉玉真明白了,仔細(xì)想了想道:“不如讓舅舅們養(yǎng)些豬羊?” “既然他們那種不了地那不如做點(diǎn)別的營生?養(yǎng)豬或者養(yǎng)羊,養(yǎng)十幾二十只勤侍候著,養(yǎng)大了再趕出來賣,上回你去京城的時(shí)候家里把養(yǎng)了一年多的豬都賣了,聽祖父說每頭都有十一二兩銀呢?!?/br> “而羊就更貴了,我莊子上養(yǎng)了有,都是家常吃的,但若是往外賣一只也要近十五兩銀子。畢竟咱們縣城的富貴人家都不愛吃豬rou,嫌棄它們味重?!?/br> “而羊rou雖也有味道,但加些香料煮一煮就散了,也溫補(bǔ),以前在府里的時(shí)候,大廚房那邊每天都要?dú)⒁恢谎??!?/br> “若是他們愿意養(yǎng)這豬羊,那田地里就多種些豆子,辛苦一年能得一百多兩,多少谷物不能買?” “這……”陳世文猶豫著,在他的概念里種地才是首選,雖然抱著試一試的心思問了劉玉真,但其實(shí)并沒有抱多大希望的。 但仔細(xì)一想她說的很有道理啊。 種地一年到頭都吃不飽飯,打獵會(huì)受傷死人不說,沒人來收那皮子之類的就賣不出去,辛苦一年也就買點(diǎn)鹽巴醬醋。 真的還不如養(yǎng)幾頭豬養(yǎng)劃算。 第73章 張家舅舅們對這副業(yè)的賺錢程度半信半疑,陳世文卻是有所體會(huì)的, 勸說道:“大舅舅, 我娘子說得有理,這人富裕了自然是想著要吃好喝好的?!?/br> “以往我們村有許多人一年攢不下二兩銀,便油不舍得吃, rou也不舍得割, 前村的屠夫五日才殺一頭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