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七天前探子傳回最新消息，西戎胡人已經(jīng)打到西夏都城，大半個西夏國已經(jīng)淪陷！

    “唇亡齒寒，西夏若被滅國，漢中必定大亂。”宋鳳林眉心緊蹙。

    劉湛合上信?！傲钪x掌柜時刻關(guān)注西戎動向，若情況不對撤出漢中?！?/br>
    宋鳳林點頭。

    不遠處，兩少年在田里捉蟲，不時傳來嬉笑打鬧的聲音。

    “西戎骨子里就帶了殘暴，殺戮是他們的天性，比起燕國那彈丸之地，西戎威脅更大。”劉湛沉聲道，又抬頭望向湛藍的天空。

    燕國舉全國之力撐死了就三十萬大軍，去年被劉湛打入腹地傷了元氣，短時間內(nèi)都無法再向北疆發(fā)動大戰(zhàn)。

    北疆又有齊云山和湟川天險為屏障，說白了燕軍入不了中原。

    反觀西戎占據(jù)西域大片草場人口眾多，近年來又有雄主出世號西戎王，南征北戰(zhàn)所向披靡。

    西戎能輕易調(diào)動五十萬以上的兵力，若沒了西夏這個屏障，漢中將直面西戎。

    漢中到中原可是一馬平川！

    “那些反對的人會后悔的?！眲⒄科岷诘耐咨铄錈o波。

    漢中醞釀著暴風(fēng)雨，齊云山各處新村卻欣欣向榮。

    入秋之后北上回歸的流民逐漸減少，鹿鳴渡口上設(shè)置的落戶接待處不再忙亂，一切都在有序進行。

    最早落戶的那片新村新開的稻田能趕得上秋收的尾巴，入夏才耕種的新田也能在入冬收成一些耐寒的粗糧。

    雖然新田太瘦收成不會很好但是勝在免稅，這些收上來的糧食足夠吃到來年秋收。

    隨著百姓落戶安居，文曲鄉(xiāng)和芙蓉鄉(xiāng)交接的地方自發(fā)形成了集市，每逢初一十五更是人聲鼎沸，宋鳳林計劃在此建鎮(zhèn)，預(yù)計明年開春動工。

    西戎強盛的消息令兩人都沒了周游的心情，早早便回了晉陽。

    夜里，將軍府內(nèi)外一片寧靜。

    書房一側(cè)立著北疆的輿圖，前后左右都點了燈將書房照得亮堂堂。

    夜深了宋鳳林依舊坐在太師椅上望著輿圖沉思。

    劉湛取來外袍為他披上?！耙估餂鰟e不當(dāng)回事?！?/br>
    “芙蓉坪頂、大竹坪頂這一片的地都劃完了，來年回流的百姓只能往山上去?！痹瓉硭硒P林想得出神是在想這個問題。

    劉湛坐在他身旁。

    宋鳳林嘆息?！褒R云山荒林雖多，改林為田到底太過艱苦?！?/br>
    荒林改田還要磊梯田，挖樹樁，挖石頭，要耗費的功夫太多了。

    在平原荒野改田只需要犁地灌水便能插秧，前后一個月就能成事，若是上山開荒，最快也要三四個月方能有雛形。

    劉湛明白宋鳳林糾結(jié)之處，他為宋鳳林作出選擇?！皠e多想了，來年的流民直接落戶在禾昌縣，我在入冬前出兵把禾昌縣奪回來?！?/br>
    禾昌縣挨著芙蓉坪頂，在湟川之畔羊背坳的南面給陽關(guān)的西側(cè)，是蒼霞平原最南邊的縣城。

    “若將齊云山地界外的縣城納入麾下，周澶便有了理由降罪于你。”宋鳳林憂慮道。

    周澶正缺理由拿捏劉湛，若是被他們握住了把柄，后面的路會走得更艱難。

    這個情況劉湛不是沒考慮過?！皶r不待我，若再等一年還不知道會是什么境況，不如趁現(xiàn)在燕軍主力不在南邊趁機奪兩個城池形成更完整的防線。”

    劉湛站起來，在輿圖上比劃。“禾倉縣，盧豐縣，這兩座縣城正好包含了湟川沿岸，只要拿下來我們就能截斷北軍的糧道?！?/br>
    朝廷想要給北軍運糧必須穿過湟川，只要控制住湟川沿岸，劉湛在北疆三足鼎立的局勢中就有了主動權(quán)。

    哪怕要跟北軍開戰(zhàn)，劉湛也不被動。

    宋鳳林聽得仔細，軍事上劉湛一向有其獨到的見解。

    “不僅如此，我們把齊云山、大竹坪頂、芙蓉坪頂、禾倉縣、盧豐縣，連成一條完整的防線?！眲⒄康氖址执卧谶@幾處地方掠過。

    “最終北軍會被我們孤立在蒼霞平原，不足為懼，至于燕軍，他若來，我便戰(zhàn)?！眲⒄宽鈭砸恪?/br>
    給陽關(guān)里駐扎的北軍早在一次又一次大戰(zhàn)中消耗，如今只有不到十萬人。

    周氏虛報人數(shù)吃空餉，這么多年就沒真正充盈過北軍，與北軍對峙劉湛確實不懼。

    哪怕明年燕軍南下，項時齊云軍兵力已經(jīng)突破八萬，有這八萬兵進可攻退可守并不被動。

    以劉湛的布局確實可行，只是周澶必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宋鳳林沉吟。

    “若我們拿下禾倉縣，周澶定會要你退回齊云山上命周隨接管，我們可以拒不接受，但是接下來的發(fā)展便會風(fēng)波云詭禍福難料?！?/br>
    劉湛看著他認真道：“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退回齊云山，橫豎都是固守齊云山不如賭一把?！?/br>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接一場豪賭，劉湛一向無所畏懼。

    “我們在入冬前拿下禾倉縣，朝廷知道又如何，北疆入冬冰封千里，待明年四月，我已經(jīng)把禾倉縣防務(wù)輜重整頓完畢，哪怕周隨率兵來奪我們也守得住?！?/br>
    劉湛握住宋鳳林的手堅定道：“明年回歸的流民我全都要，這是我們立世的資本！”

    他最終是要問鼎北疆自成一系，如此又何必瞻前顧后。

    宋鳳林點頭?！拔颐靼琢??！?/br>
    去年那場大戰(zhàn)之后，燕軍主力退回腹地，蒼霞平原約還有幾萬燕軍分散在櫟陽關(guān)范陽關(guān)等幾處城池里。

    幾萬兵力要守這么大的蒼霞平原，分配到禾倉縣不會有很多兵，劉湛預(yù)測禾昌縣守軍不會超過一萬。

    第二天劉湛召集眾將議事。

    “守城不在人數(shù)多寡，若燕軍死守不出，此戰(zhàn)我們會折不少人?！崩钚∵B率先提出問題所在。

    攻跟守是兩個概念，像當(dāng)年周澶那樣動不動人海戰(zhàn)術(shù)并不可取，李小連能第一時間看出問題所在，比起從前有了很大的進步。

    姜長林道：“此戰(zhàn)必須要速戰(zhàn)速決，若拖得久了會引來燕軍援兵。”

    韋成貴道：“不僅如此，馬上就要入冬了，蒼霞平原每年十一月下雪，十二月大雪封路，咱們的時間不多?！?/br>
    “我有一計?！辈軌颜酒饋硗苿由潮P上的棋子。

    “我們兵分兩路，騎兵負責(zé)攔截燕軍援兵，兩萬兵攻打禾倉縣，先用五千重甲盾兵逼至城下消耗他們輜重，輔以投石機弩機，反復(fù)數(shù)日?！?/br>
    “重甲盾兵太過貴重，應(yīng)該留著兩軍對壘時用。”李小連不贊同。

    劉湛一直沒有說話聽他們討論，曹壯和李小連修修改改把最終攻城方案呈給劉湛批示。

    “禾倉縣城墻有多高？”劉湛卻開口問了一個看似不相關(guān)的問題。

    一時把大家都問住了。

    張小滿站起來?！拔疫h遠的見過，沒有晉陽城一半高，約莫兩三丈?！?/br>
    大家都知道劉湛肯定是別有用意，但都猜不透。

    “攻城計劃就按你們議定的來，我只加一項?！眲⒄孔詈蠓秸f。

    第二天劉記商行在芙蓉坪頂發(fā)布一則奇怪的懸賞。

    征集百姓到芙蓉坪頂和蒼霞平原交界的地方裝泥，一袋泥五十文錢，裝好運到指定的地方按數(shù)結(jié)賬，裝完一萬袋截止。

    布告一發(fā)出來立即吸引來大批百姓，但是一看到裝好的泥要運到禾倉縣五里處便很多人打退堂鼓。

    禾倉縣是燕軍的地盤，老百姓都被燕軍打怕了，沒人敢去。

    到了第二天，有人奔走相告齊云軍一萬騎兵出營在禾倉縣外跑馬，一時有膽子大的呼朋喚友一起干，一天下來竟每人分了幾百錢。

    到了第三天更多百姓加入，到了第四天甚至舉家前來挖泥運泥，場面空前熱鬧。

    如此短短數(shù)日便裝好了一萬袋泥，全部碼放在禾倉縣外五里的地方。

    駐扎在禾倉縣的燕軍將領(lǐng)第一時間將齊云軍的異動報告上峰。

    燕軍拿下蒼霞平原之后，參與出兵的大貴族劃分地盤，禾倉縣、盧豐縣、羊背坳這一帶都劃分給了岱森部。

    岱森部首領(lǐng)留下自己的長子蘇和克駐守此地，原是有四萬兵馬，因去年劉湛直搗燕國腹地，岱森部首領(lǐng)回防帶走了半數(shù)，如今只有兩萬兵分駐兩城。

    士兵來報時，蘇和克正在盧豐縣首領(lǐng)大宅里醉生夢死。

    “關(guān)閉城門，不管！”蘇和克繼續(xù)與幕僚飲酒。

    燕國貴族向來熱衷享樂，自從得了這片封地，蘇和克就少有清醒的時候。

    在蘇和克腦海里他就沒把楚人放在眼里，壓根不認為被燕軍攻城掠地的楚人會有膽子反擊。

    初冬的北疆干燥冷冽。

    晉陽城外的一號營二號營戰(zhàn)鼓轟鳴，整齊劃一的士兵像一把緩緩出鞘的劍，紅纓在獵獵風(fēng)中飄揚。

    兩萬齊云士兵裹挾著投石機攻城車機關(guān)弩床，目標明確的奔向禾倉縣。

    待兩萬齊云軍進入蒼霞平原，只見有數(shù)量眾多的青壯百姓尾隨在后，還有更多的百姓站在芙蓉坪頂上觀望。

    原來是劉記商行昨日新發(fā)布的懸賞，把泥袋運至禾倉縣一里外的前線，懸賞三百文錢一袋！

    此時觀望的百姓都明白了齊云軍這是要攻打禾倉縣收復(fù)失地，一時所有人蠢蠢欲動。

    就在這時六千陌刀輕騎兵出營，看到齊云軍的精銳來了，一時更多的百姓涌下蒼霞平原。

    禾倉縣立在一馬平川的荒野，夯土為基磚石加固的城墻包圍住縣城。

    鼎盛時期禾倉縣城墻外圍還有一圈民房建筑，分內(nèi)城和外城，如今外城被燕軍摧毀殆盡只余下殘垣敗瓦的房基。

    劉湛一馬當(dāng)先來到禾倉縣城外，看到那城墻磚石多處脫落，許多地方已經(jīng)露出土基，再目測那高度，劉湛扯了一笑。

    “布軍！”

    李小連立即騎馬奔向簇擁著攻城器械的步兵方陣?！爸丶锥鼙谧o，擺陣攻城！”

    鼓點響起，步兵方陣動了起來。

    “機關(guān)弩床集中火力打城門左右兩側(cè)！投石機待命！”

    見齊云軍動了起來，禾倉縣城墻上的將領(lǐng)立即下令射箭，一時密密麻麻的箭雨像雨點般落下。

    二十臺機關(guān)弩床一字排開，在重甲盾兵的掩護下推到射程內(nèi)。

    三個cao作兵一人放下卡槽掄起大錘碰碰碰的打樁把床車錠死在地上，另外兩人熟練的上膛調(diào)整角度，重甲盾兵豎起一人高的鐵盾為他們擋流箭。

    很快，就在燕兵驚恐的目光中手臂粗的巨大箭矢破空襲來。

    一臺弩床一次發(fā)射三支巨箭，二十臺弩床看似只有六十支巨箭不多，然而弩床精確度極高，幾乎都打在城墻上的人群里。

    一支巨箭掠過能死傷數(shù)人令燕兵膽寒，僅僅發(fā)射了幾波便將城墻上的弓箭手壓了下去，沒有人敢冒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