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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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戎騎兵見人就殺,沛州城外很快就是滿地尸骸。 沛州城緊急關(guān)閉城門退敵,余下的百姓別無選擇只能與守軍一同死守。 西戎軍沒有給沛州喘息的余地,當(dāng)天夜里就發(fā)動了猛攻。 沛州不是邊陲重城,城墻也沒有晉陽城那樣高聳,三日之后沛州淪陷,漫天的大火吞噬了這座居住著百萬百姓的大城。 西戎王舔著刀口上的血痕猙獰的下令?!巴莱牵 ?/br> 這一年開春,西戎舉全國之力南下,進(jìn)入漢中的大軍有百萬之?dāng)?shù)。 那些西戎兵有老有少,有的甚至連鎧甲都沒有,披一身羊皮舉著彎刀就跟著沖殺搶掠。 殺了梁軍奪了他們的鎧甲再穿在身上,奪了武器拿在手上,亂七八糟的都往身上套。 第一波西戎兵入城搶完,第二波入城接著搶,鍋碗瓢盆都不放過。 至于城中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已經(jīng)沒有一個活口。 他們就像過境的蝗蟲,把一切都摧毀殆盡。 奪下沛州之后,西戎王下令大軍繼續(xù)南下。 約有三十萬西戎軍被勒令留守漢中,其余近七十萬之?dāng)?shù)的士兵追隨著西戎王南下。 所過村鎮(zhèn)城池盡搶掠一空,毀壞一空,殺戮一空。 五日之后西戎軍前鋒兵臨冀州,只要拿下冀州,過了白馬羌那片丘陵便是一馬平川的京畿重地! 一時京畿地區(qū)包括帝京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逃難潮。 無論是世家還是百姓都爭相恐后的逃出帝京,短短兩日整個帝京竟空了一半。 到得次日早朝,上朝的百官竟只有零星十幾人。 “怎么只有你們這些人?其他人呢!”梁天子眼窩深陷面目發(fā)青,表情猙獰非常。 他跌跌撞撞的沖下御階歇斯底里的喊。“那些昨日還喊著隨朕死守帝京的人呢?。 ?/br> 這十幾名大臣們面色嚴(yán)峻,梁天子發(fā)瘋,他們別開臉,眼中都是復(fù)雜的情緒。 “庸臣!一群庸臣!!”梁天子跌坐地上。 此時的天子哪里還有半點天子威儀,那些僅剩的大臣也沒有人去扶。 他們怎能不恨這梁天子,他們之所以不走,不是忠于方玉良,而是秉持心中的忠義罷了。 “陛下?!壁w吉章沉聲開口?!俺嫉仍敢馀c陛下死守帝京?!?/br> 梁天子掃視這十幾名大臣,趙吉章、盧令遠(yuǎn)等等竟都是平日里被他疏離的大臣。 像那趙吉章差點就被沛公離拿了下獄,若不是激起儒生寫了萬言書,沛公離畏懼了這才留下了帝師殘黨。 縱觀這些在沛公離手下死里逃生的大臣,而梁天子的心腹近臣無一人在列。 沛公離跑了,方氏皇親也跑了,都跑了。 “帝京還能守嗎?”梁天子想哭又想笑,最后表情糾結(jié)難看。 “還有十萬禁軍如何不能守!”趙吉章痛心疾首,事已至此他也不怕直言。“陛下您不能再任人唯親了!懇請陛下請徐老將軍出山主持危局!” 盧令遠(yuǎn)更是帶頭跪下?!氨菹?,如今只有請徐老將軍率領(lǐng)禁軍方有轉(zhuǎn)機(jī)!帶兵打仗怎能紙上談兵!” “陛下!千年的帝京不能毀在大梁手中?。 逼溆喑纪春?。 大臣們紛紛跪下懇求。 “徐牧遠(yuǎn)沒有走嗎?”梁天子愣愣的問。 盧令遠(yuǎn)帶著對梁天子的憤懣道:“徐老將軍一身戎裝等在家中,就等著陛下下旨!” 說起徐牧遠(yuǎn)在場官員無不憤慨,如果不是梁天子任人唯親排擠徐牧遠(yuǎn),帝京何至于此,大梁何至于此! “報!!” “陛下!??!” 報信的士兵被門檻絆倒摔在地上。 “陛下!!冀州城破?。∥魅滞莱牵。 ?/br> 趙吉章差點一頭栽在地上,幸虧盧令遠(yuǎn)及時扶住。 冀州城破,中原唯一的門戶也沒有了,京畿重地?zé)o異于向西戎門戶大開,帝京將直面西戎。 “我華夏千年的帝京毀矣!”有大臣悲觀的頓足悲嗆。“方玉良!你是千古罪人吶!!” 天下自周起雖然亂戰(zhàn)千年,但是周天子留下的帝京城和皇宮一直完好傳承,若是西戎入京,燒殺搶掠,這千年的傳承便要完了。 一時大臣怒罵之聲此起伏彼。 而此時的梁天子已經(jīng)沒了往日的精氣神,只坐在地上呆滯無言。 數(shù)十萬西戎大軍入了京畿之地,帝京城便成了蝗蟲圍困下的孤島。 此時帝京城里能跑的人都跑了,余下鐵骨錚錚的百姓自愿上城墻御敵,十萬的禁軍加上百姓青壯約有二十多萬人。 徐牧遠(yuǎn)早就送別了親眷,他此番留下,即便梁天子沒有下詔他也是會登上城墻御敵。 灼熱的夏風(fēng)刮過他蒼老的面容,徐牧遠(yuǎn)扶著城墻眺望那無邊無際的敵軍。 “徐老將軍……”禁衛(wèi)副尉請示?!敖娨呀?jīng)全軍登上城墻?!?/br> “千年的帝京啊,怎會淪落到被番邦異族踐踏的境地?!毙炷吝h(yuǎn)痛惜。 禁衛(wèi)副尉沉默。 “老夫……老夫錯了嗎?”徐牧遠(yuǎn)想到前朝先帝想到了方壽亭,又想到當(dāng)今天子。 如果當(dāng)年他選擇趙氏,與方氏抗衡,如果大楚沒有亡國,這世間是否又會不同。 但是回答徐牧遠(yuǎn)的只有西戎軍的號角聲。 他只能以身殉這千年的帝京了。 敵兵來了。 在號角聲中,烏壓壓的西戎軍抬著云梯抬著撞門大樁,像雜亂的泥石流涌向帝京城墻。 城墻上的禁軍萬箭齊發(fā),不管流箭射倒了多少人,很快又被后來者填滿空缺。 西戎軍數(shù)量太多太多,三倍于帝京守軍,源源不斷的西戎士兵開始架云梯攻城,號角聲中撞門樁開始撞向城門。 徐牧遠(yuǎn)率領(lǐng)禁軍奮力殺敵,鮮血染紅了他的鎧甲臟了那霜白的胡子。 他終究是錯付了大梁,便只能以命來全大梁還有這帝京最后的尊嚴(yán)! “父皇!咱們也快逃吧!!”梁太子攜著幼子倉惶的來到紫宸殿。 卻見梁天子發(fā)髻散亂,身上的龍袍滿是血污,而紫宸殿里倒著后宮嬪妃。 “父皇?”梁太子驚住。 梁天子咻地回頭,那雙陰鷙的眼滿是殺意。 “就是你這逆子??!” “若不是你踏死了楚文帝,你爺爺怎會替你謝罪,朕又怎會走到這一步!” “朕本不該當(dāng)天子?。?!” 紫宸殿里回蕩著梁天子悔恨的吼叫。 “天子!賊子攻破了城門殺進(jìn)城來了!快逃吧?。 睂m人悲嗆的喊著踏入紫宸殿,卻在踏入的那一剎那整個人驚恐萬狀。 太子太孫還有滿地的嬪妃宮人都倒在了血泊中。 梁天子身上龍袍散亂手里握著劍呆呆的坐在御階上。 若不是那身明黃色的龍袍,誰能認(rèn)得這竟是當(dāng)年長身玉立的梁天子? “逃?逃去哪?”那瘋子一般的人問。 宮人愣在原地。 “陛下!”趙吉章倉惶的跑進(jìn)大殿?!氨菹?!趁現(xiàn)在賊人還沒到皇宮快些出宮,再晚就跑不掉了!” 下一刻趙吉章也被眼前一幕震住。 梁天子嘶聲力竭的喊?!半弈芴尤ツ??離開了皇宮的天子還是天子嗎!!” 趙吉章怔忪。 梁天子仰天又哭又喊。 “完了!大梁已經(jīng)完了!” “朕還能去哪?去州府看地方世家的眼色?” “朕只有帝京,朕只有這座皇宮!你們不也只認(rèn)這座帝京的主人嗎!” 他早就看透了世家,也早就看透了這座皇宮背后的含義。 天子可以姓陳姓趙姓李,但必須是帝京城的天子,這座千年皇宮的天子!大梁丟了帝京,他是罪人,是天下的罪人! “你們走吧?!?/br> 梁天子頹然,他撐著疲憊的身軀坐到天子御座上,方才還瘋瘋癲癲,這會又一本正經(jīng)。 “愛卿,最后給朕行一禮?!?/br> 趙吉章淚流滿面。 他哭的不是梁天子也不是大梁,而是象征天下歸一的這座帝京城,還有這座傳承了千年的皇宮。 他恭恭敬敬的給梁天子行三跪九叩之禮,是拜天子,也是拜這座千年的帝京。 夜色茫茫。 遠(yuǎn)處是西戎軍進(jìn)城的歡呼吶喊,還有驚恐喊叫的大梁百姓。 趙吉章踉蹌的踏出皇宮,夜風(fēng)吹起他身上寬大的朝服。 以死明志是他最后的歸處。 就在這時,馬蹄聲紛至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