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季對于漢國上下來說，無疑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轉(zhuǎn)年，大梁盛平五年，僅立國五年的大梁滅亡，漢王出兵南下，自漢中入中原。

    太弟留守國中，監(jiān)國。

    頭一個月一切順利，直到漢王大軍出了高州。

    “報??！燕軍南下！！”傳令的士兵連滾帶爬的沖入大殿。

    “稟報太弟！燕軍南下！近十萬兵馬！”

    一時群臣嘩然。

    漢國出兵五十萬這樣大的動靜，燕國那邊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又怎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時機。

    “都吵什么！”劉明淙喝止群臣的喧嘩。

    雖然他心中也沒底，但他不能表現(xiàn)出來半點不安，劉湛不在，他就是國中的定心丸。

    “傳胡旭令黃午時入宮！”

    劉湛出征留下了胡旭令黃午時，并有交代，若是燕人不安分，可招二人商量對策。

    消息很快傳到后宮。

    日前太弟妃剛誕下小兒子，因是有約在先，次子會過繼給宋鳳林，如今宋鳳林陪伴劉湛在前線打仗，孩子的名字還沒定下。

    東宮里，宋宜均夫妻和劉學淵夫妻都在，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宮人突然傳來燕軍南下的消息，一時讓所有人都是一愣。

    “漢王出征前留下了對策，國中還有十萬兵馬，另外太弟已經(jīng)下令征集青壯，燕人過不了松遼關?！碧O(jiān)總管一字不漏的轉(zhuǎn)述。

    是過不了松遼關，但燕軍可以攻打齊云山下的北豐縣、北饒縣。

    對此劉湛也有對策，若是燕軍襲擊兩縣，黃午時便率騎兵出松遼關與通天關下山的騎兵里應外合。

    不久之后，劉明淙大步踏入東宮。

    “父王，母后，我要到松遼關去督軍，即刻便走?！眲⒚麂冗M門便說。

    十萬燕軍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他不打算坐以待斃，不去前線如何能把握時機反擊燕軍。

    劉學淵捏緊了拳，他點頭。“好，就該如此?！?/br>
    情況緊急，劉明淙轉(zhuǎn)身入了寢殿見妻子。

    宋鳳熙躺在床上沒有睡，小兒子就靜靜靠在她懷里，方才宮人回話的聲音清晰，她都聽到了。

    “抱歉?！逼拮觿偵a(chǎn)他就要離開，劉明淙覺得無顏見她。

    “太弟言重了?！彼硒P熙溫婉的笑?！皣聻橹?，宮中的事不用掛念?！?/br>
    這才是一國繼承人該有的擔當，如果劉明淙躲在宮中不敢出，宋鳳熙反而不贊成。

    “漢軍戰(zhàn)無不勝，此戰(zhàn)也不會意外?！彼硒P熙眼中沒有一絲慌亂。

    劉明淙點頭?！拔冶厥刈∶恳淮鐕?！”

    當天，太弟率三萬廂軍奔赴松遼關支援，還有源源不斷的青壯應征趕赴前線。

    “兒啊，你不能去！”小周氏抓住曹惺，說什么都不讓他到前線去。

    生下曹惺之后，她一連生了兩個女兒，曹惺可是她唯一的兒子。

    “娘，我一定要去！”曹惺手里握著陌刀，他今年已經(jīng)十六了，年齡足夠可以當兵。

    “不行，你們父子二人都上了戰(zhàn)場，若是有個好歹，娘可怎么活啊?！毙≈苁峡薜酶文c寸斷。

    但是曹惺鐵了心要上陣殺敵。

    孩子大了就像離巣的鷹，小周氏如何留得住。

    趁著小周氏不備，曹惺還是翻墻而出。

    羊背坳中軍大營外，曹恬、郭明玉、韋盛飛、張及琛、姜盛堂都來送曹惺出征。

    北上前往松遼關的青壯隊伍已經(jīng)出發(fā)，源源不斷的出營。

    “要不是我年歲不夠，我也跟你一塊去。”曹恬覺得自己被落下了，眼眶憋得通紅。

    曹惺是曹壯在筆架嶺駐軍時偷跑回家生的長子，因此年歲比他們都大。

    “別哭啊，曹爺我最討厭看到馬尿了?！辈苄拾寥坏奶嶂暗叮跎俨慌禄?，他對戰(zhàn)場毫無畏懼。

    眼看時候不早了，曹惺轉(zhuǎn)身上馬。

    “我?guī)Я司苼斫o你壯行?！惫饔裉崞鹗种芯茐亍?/br>
    曹惺接過狠灌了一口。“謝了，兄弟們，等我凱旋回來！”

    說完曹惺一夾馬肚子奔了出去。

    “一定要平安回來！”

    “別莽撞行事！”

    少年們在后面大喊著。

    曹惺抬起手揮了揮，很快便駕馬跑遠。

    此后，漢軍與燕軍在北豐縣外的肇東平原打了三場，因漢軍采取且守且戰(zhàn)以守為主的策略。

    三次出戰(zhàn)燕軍沒有討到好處，也沒有對麥子坳丘陵地里的村莊造成太大的打擊。

    劉明淙的目標也很明確，只要守住防線等到入冬大雪下來，燕軍只能退兵。

    不久之后北疆率先入冬，初雪一如往年到了時令便落下。

    天光初亮，信安侯府的大門被拍得砰砰響。

    “來了來了，拍那么急做什么報喪呢？”門房罵罵咧咧的開門。

    拍門的是一名腰纏白帶的士兵，卻見他面色嚴肅道?！靶虐埠钛硣?，靈柩于三日后到達晉陽，我奉命先走一步告知家眷做好準備?！?/br>
    門房驚住，仿佛靈魂出竅了，猛地驚醒過來狠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鞍眩疫@該死的嘴！”

    西戎軍偷襲糧隊，這一戰(zhàn)中陣亡的千戶以上有品階的將士多達數(shù)十人，其中包括信安侯張小滿。

    漢王口諭，百官于鹿鳴渡口跪迎英烈靈柩，大王子劉攸寧為信安侯扶靈。

    這一天，天空陰沉，雪花飄蕩。

    鹿鳴渡口的長街掛滿了白幡，家屬披麻戴孝跪于長街兩旁，人雖多卻死一般的寂靜。

    未幾百官著祭服陸續(xù)來到，依舊是沉默。

    雪漸漸下得大了，劉攸寧著白衣素縞下馬車，他抬頭仰望氤氳不明的天空，雪花撲簌撲簌的落在臉上，一片冰涼。

    “小心著涼?！蹦饺菸跄舷霝樗麚蝹?。

    劉攸寧搖頭拒絕。

    聽說宋鳳林遇襲受傷，他整夜的沒睡，臉色也十分差。

    兩人站到隊首靜靜的等著。

    雪花飄蕩中，湟川對岸有高舉白幡的隊伍陸續(xù)抵達，數(shù)十輛馬車上是一具具棺木，有海船已經(jīng)等候在對岸。

    原本寂靜的人群開始起了sao動，嚎哭的聲音此起彼伏。

    海船很快載著靈柩渡江。

    最先下船的是覆蓋著漢軍旗的信安侯靈柩。

    風雪中少年站得筆挺。

    張及琛帶著信安侯府家眷出列，小陳氏哭得幾近昏厥全靠丫鬟攙扶。

    直到靈柩來到近前，張及琛方重重跪下，深深的磕頭哽咽道?！案赣H，孩兒接您回家了?！?/br>
    張小滿這一去，本就人丁不旺的信安侯府從此只剩下孤兒寡母了。

    下人揚起漫天的紙錢。

    劉攸寧站起來為信安侯扶靈，慕容熙南尾隨，還有曹恬、郭明玉、韋盛飛、姜盛堂紛紛出列扶靈，一眾少年陪著張及琛走完這段人生中最艱難的一段路。

    之后不久北疆隆冬來臨，燕軍退了，漢軍過了白馬羌與西戎對峙，因北疆大雪封路未能馬上收到南下大軍的消息。

    第141章 番外五 家長里短的那些事

    春初冰雪消融，中原來報信的信使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渡江。

    一時，漢王全殲西戎百萬大軍，入主帝京稱帝的消息席卷晉陽城，整個晉陽城陷入了狂喜之中，王宮內(nèi)更是猶如過年。

    “恭喜太上王，恭喜太后！”

    “恭喜太王太后！”

    宮人紛紛來道喜。

    “恭喜大王子！”

    “不，以后要稱呼大皇子了。”

    劉攸寧還恍若夢中，沒有太大的真實感。

    一旁長輩直抹眼淚，尤其是老太君，激動得滿面紅光，又哭又笑的。

    “漢天子有令，請諸位長輩進京團聚?！毙攀股钌畹淖饕尽?/br>
    不只是王室長輩，還有勛貴大臣都接到了進京的圣旨。

    除了郡州縣的地方官和各城關的守備將領，內(nèi)閣、六部衙門等等官員都在進京的名單中。

    “林醫(yī)典，您聽說了嗎？”李醫(yī)官聞訊而來。“六部衙門的官吏家眷都開始打包細軟了，咱們醫(yī)署何去何從？”

    上午，林修硯跟往常一樣給疑難雜癥的病患會診，百官入京的消息讓這些醫(yī)官都坐不住了，紛紛來問詢。

    “我還沒收到消息。”林修硯看似淡定，其實心中也是紛亂。

    聞青山是內(nèi)閣首輔，必定是要進京的，而他是北疆醫(yī)署的醫(yī)典，按例不會進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