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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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縈道:“這是公子吩咐的?!?/br> 裴沐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那怎么改回我原先的……” “――同姓不婚。不改回來,你要怎么同我成婚?” 門口的厚簾子給人掀開,裹著白狐裘、披著大斗篷的姜公子走了進(jìn)來,沒好氣地回了她一句。 裴沐眨眨眼:“哥哥?” “……還叫‘哥哥’?” 姜公子急急走了兩步,卻又站住,將斗篷脫了丟給旁邊的下人,卻是一直目不轉(zhuǎn)睛地瞧著她。 旁人抱了他滿是寒氣的斗篷,行了一禮,知機(jī)地退下了。 門一關(guān),屋里就只剩了他們兩個。 今天的姜公子似乎暴躁非常。 他就站在原地,距離裴沐的床榻只有幾步遠(yuǎn),但他一臉外露的陰郁、憤怒,就那么直直地瞪著她。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他反復(fù)將這句話說了好幾遍,藏在大袖下的手在微微顫抖,“我怎么跟你說的,你怎么答應(yīng)我的?” “我明明說過,一擊不中就退開,不要戀戰(zhàn),不要讓自己陷入險境……你是怎么做的?” 裴沐努力回想了一下,很誠懇地回答:“我其實(shí)不太記得清了……是不是宮殿塌了?哥哥,你和其他人有沒有事?五姐呢?太子……” “你還關(guān)心別人?!你也不看看,躺了七天的人究竟是誰?” 姜公子簡直出離憤怒了。 他像一頭焦躁的困獸,有無數(shù)多的怨懟要噴發(fā)、有無數(shù)多的破壞的欲望,但是―― 但是,他被什么東西束縛住了。 他在忍,忍著不要做出什么事。 他站在原地,手握緊又松開,抬手又放下。果然像一頭困獸,正在籠子里憤怒又無可奈何地原地轉(zhuǎn)圈。 “你,你……” 他這樣滿面怒容、眼神陰郁,還反反復(fù)復(fù)“你”來“你”去,看著哪里還像瑯琊城齊齊夸贊的風(fēng)神秀徹佳公子? 裴沐安靜聽著。 她注意到,哥哥眼中布滿血絲,看著也像瘦了些。他本來就瘦,這幾個月里好不容易養(yǎng)得壯了一點(diǎn),這下又都給回去了。 她有點(diǎn)心疼。 “哥哥你過來,我瞧瞧你。”她招手道,“怎么瘦這么多?” 這句話很平凡,也很平淡,就像任何一家人會有的尋常問候。 但是,姜公子卻愣住了。 他睜大了那雙漂亮的眼睛――雖然滿是血絲,但那雙眼睛仍然是漂亮的;眼尾略長、向上微挑,秀麗優(yōu)美,卻又有刀鋒似的凌厲。 “……你這個人。” 姜公子將這句含義不明的話呢喃了兩次,才緩緩走過來,又緩緩坐在她床邊。 裴沐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又仔細(xì)撫摸他的眉眼、面頰、下巴尖。最后她確認(rèn),他是真的瘦了。 “得養(yǎng)養(yǎng)?!彼龂?yán)肅地得出結(jié)論,“認(rèn)真養(yǎng),藥不能停,飯也要盡量多吃些?!?/br> 他面無表情,用眼也不眨的方式,也在仔仔細(xì)細(xì)觀察她。他也沉默地由著她動作、聽著她說話。 裴沐覺得他很乖,就繼續(xù)叮嚀:“如果胃口實(shí)在不好,就先喝點(diǎn)烏梅飲,你不是最喜歡那個?烏梅開胃。不過也別喝多了,不然會反酸,說不定還會牙疼?!?/br> 姜公子仍是靜靜聽了。 他閉了閉眼。冬天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紙張,落在他眼瞼和睫毛上,也將那一小塊蒼白細(xì)膩的肌膚照得微微閃光。 但當(dāng)他再次睜眼,那片深灰色的雪云就吞噬了那些光。 他幽幽道:“阿沐,你這人……就不能想想自己?就是不想你自己,你就不能想想,我當(dāng)時眼睜睜看你要被埋了,有多心驚膽戰(zhàn)?” 他面上流露出一點(diǎn)天真的迷惑:“你真的喜愛我,可你怎么對我這么狠心?答應(yīng)過我的話,全不算數(shù);我說的話,你也全不聽。你怎么,怎么……” 他像在費(fèi)勁地思索用語。 裴沐則在努力思考解釋:“我……” 卻聽姜公子喃喃道:“你是這么一個心里有太多人、對我十分狠心的人,我怎么卻獨(dú)獨(dú)要你?” 他長嘆一聲,顯出些許疲色,往裴沐靠了過來。他扶著她,也擁抱著她,還將頭搭在她身上,像是依戀萬分。 裴沐低聲說:“哥哥,對不起。我當(dāng)時就想著,一定不能放過宇文愷……而且,你當(dāng)時用了魂術(shù),又騰不出手,如果宇文愷脫困,你一定會第一個被他攻擊。我不能讓他傷害你。” 姜公子用力將她抱著,低聲說:“是,其實(shí)我也知道。我只是在無理取鬧,像個無能的小孩子。阿沐,我是在生自己的氣,氣自己真沒用,關(guān)鍵時刻竟然只能眼睜睜看著,幫不上你一點(diǎn)點(diǎn)?!?/br> “哥哥哪里沒用,明明計劃是哥哥定的,軍隊(duì)是哥哥壓制的,還有宮里陛下、太子同意配合計劃,也是哥哥的功勞?!?/br> 裴沐立即搖頭:“哥哥有謀略、有手腕,就該著眼大局,而我就是擅長武斗,所以要沖在最前面。況且……對不起,哥哥,是我沒全部按照你的計劃行事。” 當(dāng)日針對宇文愷,按照姜公子的計劃,應(yīng)該是裴沐偽裝成姜滟云,陪在太子身邊,伺機(jī)刺殺宇文愷,也能防止宇文愷突然發(fā)難、以太子為人質(zhì)。 而假如裴沐一擊不中,她就該立即護(hù)著太子退開,宮中的羽林軍會立即上前,先消耗一陣子宇文愷,讓他疲累過后,再由裴沐一擊必殺。 換言之,就是用羽林軍的無數(shù)人命,去換宇文愷的一點(diǎn)疲憊。 但是,裴沐卻沒有退開。反而,她盡量將旁人都掃開,不讓宇文愷傷害他們。 她低頭認(rèn)錯:“哥哥,這是我不對。我也沒想到,當(dāng)我真的處在那個局面下,分明自己還有余力,卻要眼睜睜看別人爭先恐后犧牲……我實(shí)在做不到。我的劍道是知難而上,如果袖手旁觀,就算只有一段時間,我也做不到?!?/br> “哥哥,你要生氣的話就生氣吧,罵我也好打我也好,我都沒有怨言。那個時候,我就想著殺了宇文愷,別讓他害更多人了,我……” 她還在認(rèn)真檢討,卻被姜公子捂住了嘴。他力氣很小,但這個動作又很沉,沉到讓她一下消了音。 “哥……” “別說了。” 他沒有抬頭,只是低聲道:“阿沐,別說了。是哥哥不好,其實(shí)哥哥早就知道你是何等樣人,卻一直十分任性,只想讓你按我的想法行事?!?/br> 他深吸一口氣:“我……以前其實(shí)想過很多次,我這病秧子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時候,可阿沐這樣的天才,說不定能活一百余年。我早早離開了,阿沐呢?那么長的時間,阿沐還會遇到很多人,難不成就一直沒一個心動的?” “哥……” “噓,噓,聽我說?!?/br> 姜公子輕輕地、一下下地?fù)崦暮箢i,動作極度溫柔,語氣也溫和沉靜。 但這突如其來的溫柔……卻陡然顯出幾分詭異。 “我就想,阿沐一定不能喜歡別人,更不能和別人在一起。阿沐要一直陪著我,一直眼里只看著我?!彼p笑一聲,“所以,我曾經(jīng)決定,等什么時候我發(fā)覺自己要死了,就給阿沐也下個套,叫你隨我而去,這樣我們死后還能葬在一起,生生世世都不分離?!?/br> “哥哥,可是……” 他卻又拍拍她的背,不搭理她的話,像是自言自語:“很自私,很病態(tài),就跟我這個人似的,對不對?我也知道,可我就樂意這么自私,誰讓我只有阿沐――誰讓我只想要阿沐?天底下多少繁華、多少眾生,我就想要這么個你,也并不多么過分吧?” “但是……” 他更低了頭,將臉埋在她肩頸里,聲音也沙啞起來。 “但是,當(dāng)我在宮中,見你被宇文愷傷得吐血,見你險些被埋在無數(shù)磚瓦木塊下頭……當(dāng)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我的阿沐也不是那么強(qiáng)大,你也會受傷、會真的丟了命……” “我忽然就意識到,其實(shí)我一點(diǎn)都不想讓你去死?!?/br> 也許是因?yàn)槟俏⑽⒌臐褚猓绺缬X得太丟臉了罷,才不肯抬頭。裴沐怔怔想,這樣的哥哥,真是…… 真是什么?惹人憐愛,讓人心疼,還是應(yīng)該讓人悚然――畢竟他有過那種自私的想法?似乎都有一點(diǎn),但又不全是。 她只能輕聲問,帶著一點(diǎn)遲疑:“哥哥……不希望我跟你一起死么?” 他猛地抖了一下,也許因?yàn)槟莻€“死”字。 “不希望,我也才知道,其實(shí)我不希望。我只想要你活著,活得越久越好,哪怕我自己活不長?!彼偷偷?,“我更想要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活在這世上,去做你想做的一切事,不要再受到束縛。什么姜府的養(yǎng)育之恩,什么我的恩情……全不要了。為我們活了十多年,還不夠么?你就是阿沐,是你自己。” “至于我……我活著的時候始終愛你,也曾被你愛過,直到我死,應(yīng)當(dāng)也是被你愛的。我還有什么可求?沒有了?!?/br> 姜月章終于抬起頭,面對著她,露出一個微笑。同方才那溫柔卻有些詭異的笑相比,這個笑竟如清風(fēng)朗月,帶出一段清爽自然之意。 縱然長發(fā)有些凌亂,縱然有些清瘦過分,但這個模樣才是當(dāng)之無愧的瑯琊城姜公子,是當(dāng)?shù)闷鹨痪洹爸ヌm玉樹、明珠生輝”的世家子。 他凝視著她的眼睛,問:“阿沐,你愿不愿意與我這個病懨懨的人成婚?” 這樣真誠的、溫柔的、有些遲疑的模樣,再也不像那個陰郁刻薄任性又霸道的兄長了。裴沐應(yīng)該感動的,可她…… 她居然有些想發(fā)笑。 或說,她以為自己想笑,但其實(shí)她一開口,就帶了點(diǎn)嗚咽。 “哥哥,你現(xiàn)在說這些干什么?” 她揉了揉眼睛,突然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你剛才,就是剛進(jìn)屋的時候,做什么站那么遠(yuǎn)?” 姜月章不防她避而不答,就愣了一下,卻還是溫順答道:“你睡了七天,不知道外頭下了雪。寒氣重,怕你涼著?!?/br> 裴沐點(diǎn)點(diǎn)頭:“我猜也是這樣?!?/br> 他有些迷惑,就那么看著她。披散長發(fā)的樣子,像一只忘了剪毛的大貓,有種毛茸茸的、無辜的可愛。 其實(shí),在她眼里,哥哥總是可愛的。無論是兇巴巴嚷嚷、捶著小枕頭發(fā)脾氣,還是這樣溫柔誠懇,都是可愛的。 病弱的,健康的;裝模作樣的,陰晴無常的。 都是她喜歡的哥哥……是她喜歡的人。 裴沐摸了摸他的頭。實(shí)在忍不住,他真是太讓人憐愛了。 “哥哥,你總說我是個傻子,其實(shí)你才是個傻子?!彼υ捤?,“就像你會為我著想,不叫寒氣過來一樣,我難道不是一直為你著想?我難道沒有說過,我一定會想法子將你治好?你的眼睛差不多已經(jīng)好了,唯獨(dú)受困于先天體弱,之后只要你身體好起來,就徹底康健,哪里是病秧子?別這樣說自己?!?/br> ――分明你就是個小可愛。 裴沐暗想。 姜月章恍然,笑了笑,有些無奈:“阿沐總是這樣樂觀。眼疾其實(shí)不算什么,但這身體……我不僅是胎里出來的虛弱,更因?yàn)樾逕捇晷g(shù),神魂太強(qiáng)大,有進(jìn)一步加重了軀體負(fù)擔(dān)。就算南朝那幾位強(qiáng)大的丹藥師,應(yīng)該也無能為力?!?/br> “我知道?!?/br> 出乎意料,裴沐卻相當(dāng)?shù)ǎ骸拔胰ツ线吔o你找藥時,就問過許丹師了。她告訴過我,她治不好哥哥,而如果她都治不好哥哥,天底下恐怕沒人能治好哥哥?!?/br> 姜月章剛才覺得自己明白了,這會兒卻又不明白起來。 他只能再一次迷惑地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