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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每次女扮男裝都成了白月光在線閱讀 - 第187節(jié)

第187節(jié)

    但這是一份詭異的平靜。

    經(jīng)歷了昨夜的風波后, 這座城本該更熱鬧一些,至少某些朱門大戶應(yīng)該更熱鬧些。比如哭嚎、出殯,比如大發(fā)雷霆, 比如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但是沒有。

    唯獨哭嚎是被允許的,但更多都被摁在了水面之下。

    就連某些野修組織跳出來, 聲明對昨夜的某件事負責, 這消息也被嚴格禁止傳開。

    在五月十八日的退位大典之前, 有些人不容許出現(xiàn)任何意外、任何波瀾。即便是至親的突兀死亡……也不行。

    所以一切都顯得十分平靜、十分普通,普通得和前一天沒有任何不同。

    只有黑道上多了幾份語焉不詳?shù)母哳~懸賞令, 還有深宅之中多了幾個養(yǎng)病的人。

    攝政王并不是唯一養(yǎng)病的那個人, 更不是昨夜唯一生還的大人物。昨夜死了許多人,可到底也有不少人活了下去。

    生意人開張做生意便是如此, 如果要做, 往往就不止一單。

    不幸的是, 攝政王卻是他們之中受傷最嚴重的一個。

    這一天,佘大人秉承父命, 挨著去探望這些受了傷的重要盟友, 一一地傳達佘家的歉意和慰藉。

    說來說去,那不可提的地下密所都是他們牽線搭橋,他們無論如何脫不開這層關(guān)系。

    午后最熱的時候, 佘大人來到了攝政王府。守門的士兵腰桿挺得筆直,配槍黝黑發(fā)亮。見了他, 這些訓練有素、面無表情的士兵卻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絲詫異。

    實在是這短短一夜間,佘大人變得太多。

    這位臉圓圓、笑呵呵的大人,站在明晃晃的太陽底下, 卻憔悴得像個蒼白的鬼。他走路得要人攙扶,腳下還打著晃, 看人的眼神成了直勾勾的,面上卻還習慣性地扭出一點官場上圓滑的笑。

    那笑不僅不顯得和氣,相反還}得慌。

    佘大人來攝政王府,慣來是無需通報的。士兵們輕車熟路開了門,幽魂似地佘大人就飄了進去,一路往攝政王的院子而去。

    人還沒走到,隔了老遠就聽見小皇帝的一點聲音。

    佘大人的步子停了停,很快又幽靈似地往前飄。

    離得近了,進了院子門了,那烏發(fā)雪膚的小皇帝便赫然站在院子中。他一身淺沙色便服,通體并無裝飾,只眉上一條素凈抹額、腰上壓著一枚龍紋玉佩。

    攝政王院子里只有幾株板正的樹木,建筑都被改得光禿禿的,不大好看。在這毫無品味的院子里,這位年輕的皇帝陛下烏發(fā)雪膚、麗色灼目,是最大的亮色。

    可惜,這抹“亮色”正是滿面怒意,還正發(fā)出好一通陰陽怪氣的嘲諷。

    “……真是奇了,皇叔突然風寒告???什么風寒連面也見不得,怕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兒吧?”

    小皇帝顯然被拒之門外,因此怒氣沖沖。但在這怒氣之外,他眼里還有一種格外的亮光;那是幸災(zāi)樂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奮。

    “該不會……昨晚上的事,皇叔也在現(xiàn)場吧?”

    他拖長了聲音,迫不及待說出這一句。這時,他身邊的賀姑姑――那個討厭的女人――才輕輕拉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回頭看。

    小皇帝不大耐煩地一晃頭,正好和佘大人的視線對個正著。

    正當佘大人以為這位陛下會連自己一起諷刺的時候,小皇帝卻收斂了那副趾高氣揚的神態(tài),沖他略一點頭。

    “佘三公子的事,朕已經(jīng)聽說了。事出突然,佘大人節(jié)哀。”他客客氣氣,語氣也溫和不少。

    佘大人愣了愣,心頭涌起無盡哽咽,險些當場老淚縱橫。

    那是他最心愛的幼子啊!不過一夜之間,就平白無故丟了性命,父親還命令他不得聲張,甚至不能現(xiàn)下徹查兇手,連大辦喪事也不行――就為了確保十八日的退位大典萬無一失!

    佘大人的身體原地晃了晃,被侍從熟練地扶住。

    他呆呆地想,可又能怎么辦?大局為重……大局為重!

    佘大人生生壓下胸中翻騰的一口血氣,強迫自己那僵硬的思維運轉(zhuǎn)起來。他竭力睜大了眼,審視著前方的皇帝,思索:昨夜的事有沒有可能和皇帝相關(guān)?

    雖然皇權(quán)衰落,但永康城里一直有風聲,說先太后其實給小皇帝留下了不少秘密遺產(chǎn),或許其中就有不為人知的力量?

    況且,誰都知道先太后最恨人體靈晶提煉,作為她教出來的孩子,小皇帝……

    ……就這不成器的小皇帝?

    饒是佘大人悲痛萬分,這會兒看誰都有些疑神疑鬼,一想到這位陛下的嬌氣和草包,也不由想要啞然失笑。

    他自然是笑不出來的,卻牽了牽嘴皮子,咧出一個有氣無力的、茫然的微笑。

    “臣多謝……陛下關(guān)心?!彼t鈍地回答,又看了看緊閉的房門,“陛下是來看攝政王的?”

    小皇帝細微地撇了撇嘴,才故作不在乎地說:“佘大人不也是?佘大人,聽朕一句,攝政王這病來得急,指不定他就跟昨夜的事相關(guān)呢!殺了三公子的人――說不定就是他!”

    一言既出,佘大人眉心狂跳。

    有那么一瞬間,他簡直要信了。太合理了,太合理了?。∽蛞故前⒃礊閿z政王引路――他到底為何要派阿源去啊,他的阿源!――而在場眾人,除了攝政王,又有誰可以輕而易舉殺死阿源?阿源的修為,他是知道的……

    但是,這只是上一個瞬間的思考結(jié)果。

    下一刻,佘大人自己就否定了這個可能。

    攝政王沒有殺害阿源的動機。即便有,昨夜的時機也太傻了。憑攝政王的勢力,他想殺一個人,有一千種方法可以悄無聲息地去做,何必這么招眼?

    更重要的是……

    這位皇帝陛下的挑撥之意,實在也太明顯了。

    帶著一點茫然,佘大人本能地做著判斷:皇帝挑撥得太明顯了。哪怕他極力掩飾,卻仍然不能完全抵消那份惡意……話也說得太粗糙。果然是個漂亮嬌氣的草包。

    他剛才怎么會一頭栽進這草包皇帝的語言陷阱?佘大人恍惚地想,看來自己的狀態(tài)實在不大好。

    他又搖了搖頭。既是否定,也是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陛下說笑了?!辟艽笕私┯驳匦χ俺歼@就去看看攝政王,陛下可要一起?”

    “要?!?/br>
    皇帝不假思索,那一絲挑撥之意變得更明顯,讓他烏黑的眼睛也閃閃發(fā)亮:“朕與佘大人同去,定要看看皇叔這傷是真是假?!?/br>
    這種淺薄的挑撥很容易看穿。佘大人還有點想笑,可他忽然想起自己那可憐的孩子:阿源前幾日還荒唐地鬧著,非說要跟這草包小皇帝在一起,誰知今日已是陰陽兩隔。

    如果有可能,佘大人真愿意葬了這空有漂亮皮囊的小皇帝,送去幽冥好與他可憐的阿源作伴。

    怎么那伙賊人偏偏就盯上了阿源?偏偏就是阿源!連那卑賤的“貨物”都沒死,現(xiàn)場還有好幾個酒囊飯袋活下來,怎么偏偏就是他那成器的阿源……

    想到這里,佘大人頹然不已,再也打不起任何精神去摻和小皇帝的試探。

    “……陛下多慮了。攝政王何等人物,如何會與昨夜的腌h事有關(guān)?!?/br>
    他機械地笑著也機械地說著,兩眼卻看也不想小皇帝。他只是拖著疲憊的步伐朝室內(nèi)而去。他不去對上皇帝的目光,這樣他可以不必再浪費自己所剩不多的精力,去判斷那顆無用的腦袋里的想法。

    小皇帝似乎還哼哼唧唧說了幾句什么,但佘大人已經(jīng)沒心思聽了。

    攝政王的屋子門口有親兵守衛(wèi)。通知一聲又等待片刻后,佘大人便被一個手勢請了進去。

    但小皇帝依舊被阻擋在外。

    “……真是天日昭昭卻毫無王法!你們……哼!”

    他憋了半天,終究是悻悻地甩手而去。

    佘大人沒有回頭。

    他只是一步步走進攝政王單調(diào)而空曠的房間,走到那張床前。

    攝政王披著冷灰藍的戎裝外套,正靠在雕花紫檀架子床上,舉著一本書靜靜翻閱。他整個上半身都纏著白色的繃帶,胸腹處都隱有血跡暈出。

    這位蒼白的王爺,現(xiàn)在看上去比那些繃帶更加蒼白,好像一尊全無血液的白玉雕像。

    二人相見,一時卻誰也沒有說話。

    佘大人提了幾次氣,又緩緩按下。

    過了不知道多久,攝政王才扣下書、抬起頭。他的眉眼都是冷灰色的,放在那張蒼白的臉上,疏淡凌厲如隆冬被雪的懸崖。

    一層被刻意壓制過的怒氣,浮在這銳意陡峭的臉上。

    佘大人的眉毛動了幾動,牽得臉上的浮rou也擠了擠。

    “攝政王……”

    “佘濂啊佘濂,你讓我說你、說你們佘家什么好!”

    攝政王提了口氣,卻又即刻按住胸膛上的傷口,聲音明顯中氣不足。但憤怒支撐著他,令他痛苦也要繼續(xù)斥責:“你信誓旦旦和我保證,那處地方是絕密,絕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是啊,可真絕密――絕密到被人連鍋端了,本王也險些成為槍下亡魂!”

    佘大人陰沉著臉。

    “槍……?火銃?”他突然問,“這種東西難道不都是在攝政王麾下管著?”

    攝政王愣了愣,旋即大怒。

    他一把將手里的書扔出來,重重砸在佘大人肩上:“佘濂,你好大膽子,竟敢懷疑本王!那些野修手上的火銃打哪兒來,本王怎么知道!那群人發(fā)了瘋,用一堆打幾槍就炸膛的黑道玩意兒,生生闖進來大開殺戒……你還敢質(zhì)問本王!外頭傳言說,黑道上的貨跟你們才少不了關(guān)系……咳咳……”

    到底是病人,攝政王的震怒還沒發(fā)出幾句,就成了接連不斷的咳嗽,和面頰上憋出的緋紅。

    “會炸膛的火銃……”

    佘大人瞳孔一縮。陡然,他雙手微微顫抖,連身軀也不斷發(fā)抖起來。

    攝政王說得不錯,佘家顯貴多年,怎么可能甘心火銃這種重要物資一直被其他人壟斷?自從五十年前第一代火銃產(chǎn)出,佘家就嘗試著自己破解技術(shù)。

    但是受困于關(guān)鍵技術(shù)的缺失,他們生產(chǎn)的火銃頻頻炸膛。

    而除了佘家之外,就佘大人知道的,還有好幾家也在背地里搞火銃研究。

    莫非這件事只是借了前段時間人體提煉風波的幌子,好引走他們的注意力?背后黑手真正的目的其實在“炸膛火銃”?

    攝政王會因為這火銃懷疑上佘家,那其他人呢?

    佘大人猛地一震!

    這一刻,那濃烈的喪子之痛在他心中淡去了。強烈的家族危機感令他悚然而驚,一顆胖大的頭顱好像被澆了一頭冰水,立即清醒起來。

    “攝政王……絕無此事,絕無此事!”

    冷汗涔涔而下,佘大人忙上前兩步,再想一想,他又趕快退回去,親自撿起了地上的書冊。撿書的時候,他頭腦中還不經(jīng)意地飄過一個念頭:方才這書砸得他不痛不癢,哪里是攝政王的盛怒出手,看來他果然是受傷不輕。

    佘大人拍了拍書冊的灰,親親熱熱地走上前,輕輕將書交到攝政王手上?,F(xiàn)在他堆出滿臉笑,就還是那慣有的和氣、圓滑,再也不像幽幽的鬼魅了。

    “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我們榮辱與共,我為何要故意害攝政王?定然是小人陷害?!?/br>
    攝政王乜斜著眼睛,嘴角一絲冷笑。但聽了這番話,他臉色便緩和不少。

    “佘大人,三公子的事情十分不幸,本王也十分痛心。若非本王自顧不暇,定然會全力相救……可惜啊。”他搖搖頭,“罷了,本王也知道你心中悲痛,不與你計較。可佘大人要時刻記得,大局為重?!?/br>
    大局為重,大局為重,從小到大都是大局為重,到了老、到了兒子平白死了,也是大局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