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在意跟心疼是給盛姚的，而不是她，蘇禾。

    “醒了？”

    沒有刺鼻的消毒水味兒，也沒有滿眼滿眼的醫(yī)院白，正躺在床上的蘇禾眼睛及不可見的微動了動，毫無波瀾光亮的一雙眼輕轉(zhuǎn)過來，瞥見了坐在床邊椅子上的男人。

    頹靡塌下的背脊表情，是跟她有得一拼的憔悴。

    不是盛非凡，是陳墨。

    蘇禾視線落在他明顯皺起的白色襯衫上，干涸的唇動了動，陳墨卻沒給她開口的機(jī)會。

    “對不起?！?/br>
    見人醒了，心理自忍到了一個極限一般，他緊繃了多天的神經(jīng)，在蘇禾醒來的這一刻，帶著對她所有的愧疚自責(zé)，頹然崩塌。

    這一句對不起，他早該在幾年前就出口！

    他為什么沒能早點(diǎn)發(fā)現(xiàn)！他特么的怎么就沒能早點(diǎn)發(fā)現(xiàn)呢！

    要是他能早點(diǎn)發(fā)現(xiàn)盛姚就是盛非凡的jiejie！早點(diǎn)知道盛非凡對蘇禾的占有只是他對自己的一個報復(fù)！要是……

    可是這世上最不值錢的就是“如果”。

    沒有要是，也沒有如果，所以，對蘇禾的傷害無法逆轉(zhuǎn)。

    陳墨懊悔得恨不得一拳打死自己！

    對不起有什么用？輕飄飄的一句對不起有什么用??？

    “該是我說對不起……他拿陳家要挾你了？”

    在陳墨震驚的神情中，蘇禾死一般無光的眼眸落他臉上，無力輕聲道，“我恢復(fù)記憶了，什么都想起來了?！?/br>
    “蘇禾？”

    “我什么都已經(jīng)知道了，你不用再跟我重復(fù)一次?！?/br>
    她虛虛的深吸一口氣，有些軟的從床上撐起，陳墨想要扶她，卻也同樣被她伸手擋住，拒絕。

    “陳墨，你不用自責(zé)什么，一開始就是我主動撞進(jìn)他設(shè)的局里?！?/br>
    陳墨雙拳緊握，“可如果不是因?yàn)槲?！他也不會把目光轉(zhuǎn)到你身上！”

    蘇禾淡著眸光沉默了很久，最終才輕輕的嗤笑一聲，“這才是最可笑的地方。”

    她跟他，原本該是老死都不會有太大接觸的那種。

    雖然彼此有先有后，但兩人一開始接近對方都是帶有明確的目的，他是為了報復(fù)，她也是為了報復(fù)，只是報復(fù)的對方各不相同。

    更因?yàn)?，在這場以報復(fù)為目的而聚集的糾纏里，她失心又失身。

    還是兩次！

    蘇禾覺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而他騙她，兩次。

    郭青青進(jìn)來的時候，兩人的談話已經(jīng)結(jié)束，她擔(dān)心蘇禾，“你臉色看起來還是不太好，發(fā)那么高的燒，你還淋雨，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蘇禾捧著她特意讓人準(zhǔn)備的紅糖姜茶，垂眸，聲音細(xì)沉又淡，“能幫我聯(lián)系個律師嗎？”

    私人醫(yī)院里。

    闊大奢華的貴賓VIP病房外，站著一排的保鏢，清一色的黑色身影里，一抹明黃色坐在沙發(fā)上，她懷里抱著的小家伙眼尖，通過mama手臂的縫隙看到從電梯里走出來的男人，瑟縮害怕的眸光一亮，從mama懷里掙出來。

    “哥哥！mama！是哥哥來了！”

    陶嫣還沒回神，盛非陽已經(jīng)從她懷里扭滑了下去，朝走來的男人飛奔過去，速度太快，以至于導(dǎo)致最后都收不了腳，一頭撞撲進(jìn)高大男人的長腿上。

    “哥哥你終于來了！”

    盛非凡手掌壓上他的頭頂，彎腰將人從地上一把抱起，轉(zhuǎn)眼看另一邊已經(jīng)從沙發(fā)上站起的陶嫣。

    “陽陽不害怕?！?/br>
    盛非陽小嘴委屈的一瞥，明明是害怕的，可還是盡量的憋回去，堅定的搖搖攥緊的小拳頭，“陽陽不害怕！陽陽會保護(hù)mama！哥哥來，陽陽就更不害怕了！”

    盛非凡嗯一聲，握拳碰了碰他的拳頭，“陽陽最勇敢?！?/br>
    他走過去，陶嫣朝盛非陽伸出手，小家伙卻不肯從盛非凡身上下來，“我要哥哥抱！”

    陶嫣有些無奈，“陽陽！”

    盛非凡單手托著他，沒勉強(qiáng)，瞥了眼關(guān)著的病房門，再收回，“人怎么樣？”

    “不太好，前段時間就建議動手術(shù)，他也急，一直在催醫(yī)生，今早不知怎么了，自己倒在書房了?！?/br>
    一提到書房兩個字，盛非凡明顯感覺到懷里的小家伙瑟瑟的往他懷里縮了縮，小手將他抱得更緊，扭頭去看，緊張抱著他的盛非陽眼睛紅紅，已經(jīng)快要哭了。

    見哥哥望過來，他撇著嘴忍哭，“爸爸昨晚在書房又打mama了！陽陽不喜歡爸爸！陽陽討厭爸爸！”

    陶嫣身子一僵，盛非凡沉默，眼前的人長袖長裙，三十多歲的年紀(jì)，即使今天素顏，也在她臉上看不出多少歲月的痕跡，也看不出絲毫被打后的雨痕。

    陶嫣尷尬無奈一笑，“他現(xiàn)在能有多大力氣……”

    盛非凡將懷里的小家伙放到地上，站起，“當(dāng)年我就說過讓你不要嫁?！?/br>
    當(dāng)年父親再婚，他極力反對，可是，所有人只當(dāng)他是不愿多個繼母。

    陶嫣嘴邊有淡淡的苦澀，“我知道，只是當(dāng)時……太想要錢了……”

    她抬頭，眼角有隱隱晶瑩，“全是我自己選的……就當(dāng)我，自作自受好了?！?/br>
    “既然自作自受，又何必生他，他又不是自作自受?！?/br>
    他指的，是不過堪堪才五歲的盛非陽。

    盛非凡薄唇微抿，“你想他像我一樣？”

    陶嫣一震，唇色發(fā)白，差點(diǎn)站不住身子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