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疑問，意思是鼓勵對方繼續(xù)說下去。

    可眼動儀說出來的就是很平淡的“哦”，好像對這件事情并不怎么關(guān)心，并且語氣很欠揍。

    還好毛豆只是個單純的小孩子，還不懂那么多的套路，只要叔叔有回應(yīng)，他就能繼續(xù)說下去，這語氣平平的“哦”沒有澆滅他的熱情，他掰著手指頭說道：“嬸嬸每天照顧你，晚上都要起來好幾次，還有，嬸嬸會問奶奶，你以前喜歡吃什么，之前在家里時，嬸嬸做飯都會做一道叔叔你喜歡吃的菜，嬸嬸還會推著叔叔你去曬太陽，反正嬸嬸對你很好的！”

    不等季明崇回應(yīng)一些什么，毛豆眉頭緊皺，有些氣憤的握緊了拳頭，“那個蔓太過分了，整天欺負(fù)嬸嬸，之前婚禮上，她還笑話嬸嬸沒有戒指！叔叔，我替你答應(yīng)嬸嬸了，等你醒來以后，一定要給嬸嬸買最大最漂亮的戒指，叔叔你記得了吧？我已經(jīng)替你答應(yīng)了！”

    季明崇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么接這個話題。

    小孩子有時候簡單，有時候也會特別的精，這短暫的沉默顯然被毛豆誤解了，他一臉不可思議的說：“叔叔，你不會不答應(yīng)吧？不會吧？”

    他覺得買戒指是特別簡單的事。

    要不是他沒錢，嬸嬸也不肯要他的戒指，他早就給嬸嬸買了！

    這么簡單的事情叔叔都辦不到嗎？

    在毛豆抓狂之前，眼動儀總算發(fā)出了聲音：“你還小?！?/br>
    毛豆雖然大多數(shù)時候都很乖巧懂事，可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小孩子想的沒大人那樣復(fù)雜，見這么小小的要求都被駁回了，他震驚極了！

    叔叔都不肯給嬸嬸買戒指！那以后也肯定不會給他買遙控汽車的！飛機(jī)更是想都不要想??！

    毛豆的世界觀都被顛覆了。

    在他聽到的了解的，叔叔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可現(xiàn)在這是怎么回事？

    房子塌了！

    不只是毛豆有意見，季明崇無名指上的男戒指也開始很不滿的小聲比比了。

    “我們不好嗎？”

    “我們不漂亮嗎，為什么要換掉我們！不接受??！”

    “主人，我們才是被素素一眼就看中的，跟外面的那些妖艷賤貨不一樣，那些都是虛有其表，莫得內(nèi)涵的！”

    “果然老婆說得對，人類的男人都是善變的，見異思遷的……還是素素最好了，她肯定不會拋棄我們噠。”

    季明崇感覺頭很疼：“……”

    第27章

    阮家書房。

    阮父看著兒子發(fā)給他抄送給公司高層領(lǐng)導(dǎo)的辭職信，暴怒過后，便陷入了沉思中。

    知子莫若父，他知道兒子這次是來真的，兒子的性格不算剛強(qiáng)，但一旦執(zhí)拗起來，也是拉不回來的，他想好了，兒子想去闖，就讓他去，撞個頭破血流也好，闖出一番天地也罷，這都不是他這個當(dāng)父親的能阻攔的。

    不過最近公司不安寧，兒子還在時，那些元老股東還能按捺住野心，現(xiàn)在兒子一走，恐怕有人要蠢蠢欲動了。陳副經(jīng)理已經(jīng)在暗示要他兒子來當(dāng)部門經(jīng)理了。公司便是這樣，又或者說阮氏是這樣，他有明確的繼承人時，大家都很安生，現(xiàn)在兒子擺明了要自己出去創(chuàng)業(yè)，也難怪這些人會生出別的心思了。

    當(dāng)務(wù)之急是有人能夠頂替兒子的位置，或者，預(yù)備頂替這個位置。

    阮父想到了自己的兩個女兒。

    他是老古板的思想，認(rèn)為一定得是兒子繼承家業(yè)，現(xiàn)在兒子暫時不干，那就只有讓女兒頂上來了。

    兩個女兒……毫無疑問，他跟阮蔓的感情肯定更深厚一些，畢竟相處了二十多年，親生女兒阮素性子比較內(nèi)向，也不會跟他撒嬌，她被認(rèn)回來時已經(jīng)成年了，本身就該跟父親保持距離，因此這幾年里，他跟阮素更談不上親近。

    可是，阮父只是短暫地思考了一下，就決定了那個位置還是得親生女兒來。

    感情不親，血緣卻是親的，在阮父口中，的確是把阮蔓當(dāng)成了女兒，不過那是養(yǎng)女，養(yǎng)女跟親生女兒怎么能一樣？寵是能寵，慣也能慣，但到了關(guān)鍵時刻，他自然還是向著自己親生的女兒，有一句老話說得好，rou得爛在鍋里！關(guān)鍵時刻，他得記著，誰才是阮家的血脈。

    阮父已經(jīng)決定了，現(xiàn)在還在困擾該把阮素放在哪個部門會合適一點。

    正在阮父犯難的時候，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進(jìn)來?！?/br>
    阮蔓從門外進(jìn)來，臉上還帶著燦爛的笑容，書房她很熟悉了，小時候她就經(jīng)常來爸爸的書房看書，爸爸對大哥嚴(yán)厲，對她卻稱得上寵愛。

    阮父臉上愁容未退，阮蔓知道他是在為大哥的事情煩惱，便走到阮父身后，探出手給他按摩。

    “你媽呢？”阮父愜意地閉著眼睛問道。

    “她在房間，我跟她說了一會話，見她睡了這才過來看爸爸的，爸爸，您要注意身體啊，大哥的事，公司的事，都沒有您的身體重要……”

    阮蔓很矛盾，一方面她心里知道不該跟阮家太親近，甚至她比誰都知道，這個家里爸爸是什么樣子的，mama是什么樣子的，他們現(xiàn)在對她好，未必就沒有利益因素，可另一方面她又無法割舍這樣的親情，那是她喊了二十多年的爸爸mama。內(nèi)心深處，她渴望當(dāng)這個家的救世主，渴望成為最重要的那個人。

    “還是你懂事，你大哥要是有你一半，我都放心了。”阮父感慨道。

    “爸，您是在為公司的事心煩嗎？”阮蔓頓了頓，說道：“要不這樣，我正好也沒事，我進(jìn)公司上班吧，這樣也能為您排憂解難?！?/br>
    如果阮蔓是阮父的親生女兒，那么阮父早就讓她進(jìn)公司了，可關(guān)鍵是，她不是。

    這就好比一家人分割財產(chǎn)，優(yōu)先考慮的永遠(yuǎn)是自己的子女。養(yǎng)女養(yǎng)子，如果真的喜歡，可以分一點點，那絕對分不了大頭。

    現(xiàn)在阮父有了更好的選擇，因此，有阮素在，阮蔓永遠(yuǎn)都是那個“退而求其次”的選項。

    阮父想都沒想就說：“女孩子家家的，上什么班，上班多辛苦，每天早上九點就得打卡，要我說啊，我女兒就該舒服開心的生活，不用去為生活奔波才是。爸爸小時候不是跟你說過，不求你大富大貴，只要你開心就可以了。”

    這一番話說得隨意，可是處處都透著溫情。

    阮蔓心下一暖，覺得有可能是她想太多了，正如她現(xiàn)在舍不得阮家，爸爸mama養(yǎng)了她這么多年，就算她不是親生的，但那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

    阮素下班準(zhǔn)備走時，前臺小姐叫住了她，這會兒體檢中心除了工作人員，也沒別的人，安靜又輕松。阮素平日里跟同事們關(guān)系都很不錯，她走過去，看前臺小姐還在吃蔬菜沙拉，便笑道：“又減肥呢？”

    前臺小姐叫馬雯，跟阮素是同一批來到體檢中心的，交情很不錯，馬雯一臉生無可戀，“是啊，要減肥，這離過年也就兩個月不到了，到時候我回家還要同學(xué)聚會，還得相親，必須得瘦了?！?/br>
    “你一點都不胖啊?！比钏卣f，“我覺得你這樣挺好的，真的?！?/br>
    馬雯拉了拉阮素的手，“素素，你真是仙女。我被安慰到了?！?/br>
    阮素抿唇笑，“我說的是實話啦，你也是仙女。對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瞧我，跟你聊著聊著我都忘了。”馬雯彎下腰，在柜子里拿出一件衣服給她，“我在網(wǎng)上買的，不過買小了一點，我穿不了，就算我減肥成功，那都是幾個月以后的事了，幾個月后都是春天了，這衣服就不能穿了，等到明年又過時了，送給你吧，我覺得這個顏色特別適合你，你比我瘦那么多，肯定能穿?！?/br>
    阮素看著這衣服很有質(zhì)感，便道：“你怎么不退，這個應(yīng)該很貴吧？”

    馬雯嘆了一口氣，“我太高估自己了，以為肯定能在冬天來臨之前瘦下來的，可我身上的脂肪它不同意，已經(jīng)過了退貨的期限啦。”

    阮素又問：“可以放到咸魚上賣吧？”

    “別提了?！瘪R雯捂住胸口，“我六百塊買的，都沒有穿過，就說四百不接受小刀，結(jié)果動不動就有人來找我，問我一百出不出，我出毛線！為了不受這鳥氣，我決定把這衣服送給你，漂亮衣服就該穿在仙女身上！”

    阮素被她逗笑了，不過在馬雯的催促之下，還是脫下了自己的衣服，換上了馬雯的衣服。

    馬雯拍手叫好，“我就說這個很適合你，你穿得比那店鋪的模特還好看，我的眼光果然沒錯，算了，你別脫了，就穿這衣服，襯得你氣色特別好~”

    阮素照了照鏡子，果然這衣服挺好看的。

    “馬雯，我轉(zhuǎn)賬給你吧?！?/br>
    “那你就見外了，我會生氣的，說給你就給你。之前你不是也給了我一瓶粉底液嘛！”

    阮素拗不過馬雯，不過在走出體檢中心坐上了地鐵后，還是拿出手機(jī)，想了想，在網(wǎng)上下單了一瓶香水，她記得馬雯之前就念叨過。

    從體檢中心到醫(yī)院坐地鐵很快就到了。

    冬天天黑得比較早，才五點多鐘，天色都有些暗了。

    她來到病房的時候，房間里只有季明崇躺在床上，季母跟毛豆都去食堂打飯了。

    這幾天季明崇的情況好了很多，鑒于他身上有太多的奇跡，以致于短短幾天，他從只有眼珠子能動到了現(xiàn)在脖子能動一動，醫(yī)生們似乎都不覺得有多奇怪了，季明崇算是植物人里恢復(fù)得很好的了。

    阮素像往常一樣，先去洗手間洗了個手之后才來到床邊。

    當(dāng)她走到床前時，季明崇便發(fā)現(xiàn)她今天有一些不一樣，但是一開始他也沒看出到底哪里不同，直到他手里的男戒指發(fā)出嗷嗷嗷的聲音：“老婆，我想死你了！咦，素素這是買了新衣服嗎，這衣服好好看，很適合她?！?/br>
    季明崇這才反應(yīng)過來。

    是了，她早上穿的不是現(xiàn)在身上這一套。

    難怪他看到她時，總覺得她有點不一樣。

    女戒指：“是很好看，不過不是買的，是別人送的啦。”

    男戒指一瞬間警醒：“男的女的？”

    女戒指：“女的，女的！素素才不是會隨便收男人禮物的！這是前臺小姐給素素的！”

    男戒指：“……舊的？我以為是新的?！?/br>
    女戒指的記性不太好，已經(jīng)不太記得阮素跟馬雯之間的對話內(nèi)容了，只記得這件衣服是馬雯給阮素的。

    男戒指感慨：“素素是不是有點窮？”

    很快地，它又振作起來，“窮也有窮的好，不然她當(dāng)時就不會把我們買下來了，咱倆在首飾店呆了那么久，現(xiàn)在初中生買對戒都不會買銀的，要買鉑金的了。”

    女戒指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窮哪里好了嘛，明明是苦中作樂。

    季明崇再看向阮素，有些不明白她怎么會窮的，按理來說不應(yīng)該，阮家就算情況再怎么差，也是富裕人家。他知道她也有工資，不過他之前從戒指的對話中發(fā)現(xiàn)了，她買這個眼動儀，跟他媽報的價格是不對的，她只收了他媽一半，另一半她承擔(dān)了，憑著這么一件小事也能推測出來，平日里她肯定也以這樣或者那樣的方式補(bǔ)貼這個家。

    所以她的工資很有可能也是花在這些事情上了，以致于她竟然窮到穿別人的舊衣服。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正在季明崇思索時，阮素看著他問道。

    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住了。

    季明崇是看到了阮素眼里的擔(dān)憂。

    阮素則是覺得季明崇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有那么一點點微妙。

    她還不具備能看穿眼神有幾分茫然，幾分猶豫的技能。

    “有事嗎？”她又輕聲問道。

    這次那機(jī)械般的聲音又響起了：“誒。”

    這是一聲嘆氣，但顯然眼動儀沒有精準(zhǔn)地傳達(dá)季明崇的情緒，反而有些滑稽。

    季明崇快速回過神來，緊接著眼動儀又一次傳遞了他想說的話——

    “沒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