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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六朝清羽記(全)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68

分卷閱讀268

    紫那丫頭在身邊就好!但遭逢大變的他下定決心必須變得更強,身邊之人和擁有的事物才不會再次受到傷害……

    第一章 乍遇故人

    黑漆案幾上放著一幅絲帛制成的地圖。赭紅的山脈在編織過的蠶絲上蜿蜒起伏,藍色河流從地圖左側繞過,河邊的平原上繪著一座城池。

    一道淡黃細線越過山脈在城下匯集,越來越多的淡黃色結成連綿的營盤。接著山脈邊緣的綠色開始消褪,伐下的樹木被砍去枝葉,組建成一座座活動的木樓。

    木樓離開營盤,在絲帛上移動著逼近城池。城內架起成排的投石機;包裹著燃燒物的巨石無聲地越過城堞,一座又一座木樓被巨石擊中,傾覆并燃燒起來。

    但更多的木樓越過城下鴻溝,直抵城下。

    戰(zhàn)火開始在城堞上蔓延。

    短暫僵持之后,一條黑色細線從城中沖出??斓兑粯忧腥霐酬嚕S色潮水般退卻。更多的淡黃色出現(xiàn)在地圖上,在營盤前匯集成一塊長方形。一片烏云從陣前飛起,沖向長方形的黑色線條像被一只粗糙的手掌抹去一樣,迅速變得稀薄。

    長方形緩緩向前移動,殘留的黑色線條退回城中。與此同時,代表河流的藍色上也出現(xiàn)成片的淡黃顏色。另一片淡黃色則出現(xiàn)在城后,將城池團團圍住。

    無數(shù)細小的紅色在城池周圍迸出,越來越多。城池一角開始燃燒,一座座建筑被大火吞噬,幾乎蔓延到整個城池……

    “砰”的一聲,一只茶杯被人碰倒;茶水淹過絲帛,沖淡圖上“江州“兩個墨字。白發(fā)老人伏在案上,鼾聲大作。

    程宗揚大叫一聲,猛地坐起身,夕陽火紅的光線射入眼簾,帶來一陣眩目的刺痛感。

    這是大江一條不起眼的支流,河水蜿蜒向西,在視野的盡頭匯入滔滔江水。

    往東是支流上游,一條雜草叢生的小路越過起伏的山丘,伸向不知名的遠方。

    自己躺在河灘上,身上衣物已經(jīng)干了大半。

    程宗揚閉上眼,胸口不停起伏。劇痛從身體每個部位傳來,皮膚、肌rou、骨骼、經(jīng)脈……整具身體都像被人拆散又胡亂扔在一起,變得支離破碎。

    只有唇舌殘留的一點余香,使他知道自己還活著。

    往事一幕幕掠過腦海:破碎的船篷,嬌笑的妖婦,柴房的慘叫,三頭七眼的魔犬,湍急的江水,還有小紫口脂甜甜的香氣……

    “死丫頭!”

    程宗揚狂叫一聲。

    空山寂寂,幾只鳥雀從山林中飛出,投向夕陽下的遠山。

    一股強烈的憤恨和愧疚涌上心頭。僅僅一天之前,自己還自信滿滿,覺得世間的一切唾手可得。每次秦檜旁敲側擊希望自己振作,自己不是裝作不懂,就是顧左右而言他。原因只是自己辛苦了這么久,如今大局已定,有理由好好休息一下,放松放松。

    幾天前自己還沉浸在陽光與美女之間,為接踵而至的喜慶高興,覺得自己為身邊的兄弟做了件大好事。然而命運以一種最殘忍的方式擊碎自己的美夢。

    小魏與鶯兒雙雙慘死,卓美人兒背叛,小紫生死未卜……

    建康風云變幻,自己左擁右抱、得意非凡。直到蘇妲己一擊,程宗揚才驚覺自己的美夢僅僅是個一碰就碎的肥皂泡,自以為堅固的城堡只是建在流沙之上。

    “客行依主人,愿得主人強!猛虎依深山,愿得松柏長!”

    秦檜的祝酒辭言猶在耳,結果自己這個主人非但不能保住掩護自己的兄弟,還要靠一個小女孩來救命。

    自己竟然如此虛弱,蘇妲己只動動手指就足以讓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灰飛煙滅。

    那妖婦在石灰作坊虐殺小魏夫婦時,心里一定充滿冷笑。

    程宗揚從來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他咬緊牙關,只要能打敗那個妖婦,無論用任何殘忍的手段,自己都不會有半點愧疚。還有卓云君……

    與蘇妲己一戰(zhàn),小紫幾乎失了一半的血。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連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死丫頭怎會拿出一半鮮血做賭注?還有雪雪,死丫頭抱了它那么久,卻為了自己毫不猶豫地一刀斬殺它的魔體。

    付出這么多代價,都是因為自己可笑的好心腸。明知道那妖婦毒如蛇蝎,卻在占盡上風時平白放過她。明知留著卓云君如同玩火,可就因為自己上過她幾次便把她當成自己的女人,把她的屈意逢迎當作傾心順從。真是可笑。她恨自己還來不及呢。有機會反咬一口,她沒有絲毫心軟。

    當卓云君充滿怨恨的一掌拍在小紫肩上,自己才知道小紫為什么從不對卓美人兒假以辭色。她早就看出卓云君隱忍背后的恨意和不甘。

    “死丫頭……”

    程宗揚低低說了一句,鼻間涌上一股酸意。

    以前被小紫捉弄,總覺得死丫頭很欠揍;直到昨晚自己抱著昏迷的小紫,在暴雨滂沱的大江中隨波逐流,直至筋疲力盡,那一刻,含著她香軟的唇瓣,呼吸著她甜美的氣息,程宗揚才發(fā)現(xiàn)死丫頭原來離自己這么近,近得無法分開,仿佛彼此血rou都交融在一起,不知不覺間已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程宗揚下意識地伸出手,身邊卻空落落的少了些什么,連心里也空了一塊。

    程宗揚環(huán)顧左右,背包靜靜擺在地上。他撿起來,看到背包下的河灘上寫著兩個字:“等我?!?/br>
    字跡細細的,讓自己想起小紫纖美的手指。

    心頭泛起一股異樣感覺。甜甜的,很軟。

    程宗揚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自己早該知道死丫頭死不了,這世上她還沒禍害夠呢,哪會那么容易就死?

    良久,程宗揚拉開背包拉鏈。里面的積水已經(jīng)被倒過,那柄珊瑚匕首裝

    在鞘里,放在背包一角。

    “這個死丫頭,連防身匕首都不帶……”

    程宗揚嘟囔著拿起匕首收到懷里,接著撿起那只裹著蘇妲己血滴的琥珀。

    還好,琥珀溫度沒有變化,看來那妖婦沒有追上自己。程宗揚牢牢把琥珀貼身收好,這次說什么也不讓它離身了。

    包里的物品沒有少,都盧難旦妖鈴還在包內,那些寸許長的小卷軸只剩下兩、三個,雖然在水里泡了一天,上面并沒有多少水漬。另外還有一只皮夾,這個是和背包一起跟自己穿越的。自從發(fā)現(xiàn)這里沒有紙幣,皮夾無用武之地,程宗揚就將皮夾扔在包里。這會兒看到,心里微微一動,撿了起來。畢竟這是僅剩的幾件和自己一同來到這世界的物品。

    程宗揚打開皮夾把里面的水倒出來,忽然指尖摸到一個yingying的物體,摸出來時卻是一塊玉佩。佩上的纓絡還是新的,佩身呈圓形,玉質半黑半白,形成一個天然的太極圖。

    程宗揚恍然想起,這是自己還在大草原時,藺采泉為了招攬自己,特意留給自己的信物。那老家伙吹噓太乙真宗的分支遍布天下,隨便他到一處,拿出信物就能跟他聯(lián)系。但自己在建康待那么久,也沒見到城里有道觀,就一個清遠的玄真觀,還是荒廢的。

    程宗揚把玉佩扔回皮夾,重新拉好背包,然后盤膝坐在河邊,望著河水。

    “死丫頭,太過分了吧,說好陪我的,又一個人溜掉……喂,我知道你在里面。有鰓了不起???隨便找條河就睡?!?/br>
    程宗揚氣哼哼道:“我告訴你啊,我這兒才是你家。進了我程家的門,想走可沒那么容易。你生是我程家的人,死了也是我程家的死人……

    “對了,我剛才做了個古怪的夢,夢到小狐貍的新窩了。你不是看中小狐貍了嗎?等你恢復了,我們就去找他。讓小狐貍用最好的車馬送我們回建康……喂,你別睡得太久了,我只等你三天啊。瞧你選的這地方連個人煙都沒有,把我往這兒一扔,想餓死我啊……”

    河水靜悄悄流淌,孤獨的鳥影從水面飛過,卻沒有留下痕跡。

    程宗揚沉默一會兒,小聲道:“我已經(jīng)想過了,這次讓你遇險都是我的錯…

    …聽到了吧?我已經(jīng)認錯了……我早知道自己應該變得很強才能保護你,卻一直不用功。我保證,”

    程宗揚舉起右手,“往后你搶我的女人,我再也不生氣了。還有!我要變成王哲那樣的高手!那妖婦再出來,我就擰斷她的狐貍尾巴給你出氣!還有姓卓的!

    那賤人差點害死你,等我練成絕世武功就闖進龍池把她揪出來!媽的!我的人她都敢欺負!”

    程宗揚怒火中燒,心神波動下,受創(chuàng)的經(jīng)脈頓時一陣劇痛。他放緩口氣,柔聲道:“好啦,我知道你很累,好好睡一覺吧。我也要抓緊時間用功了。等我變成絕世高手,你就可以在六朝橫著走啦。”

    伴著淙淙河水,程宗揚慢慢調理氣息。積蓄在丹田內的真陽隨著氣輪運轉,一點一點釋放出來,越過怡神守形和養(yǎng)形煉精,直接從積精化氣開始,將積蓄在丹田內的真陽轉化為真氣。

    一股溫熱氣息從小腹升起,沿著受創(chuàng)的經(jīng)絡緩慢運行,逐一打通封閉的xue道。

    程宗揚已經(jīng)習慣太一經(jīng)和九陽神功這兩種不同功法一起練習。每次先按太一經(jīng)的心法,真氣行走六大陰經(jīng),再轉為九陽神功,改走六處陽經(jīng)。氣息在體內像呼吸一樣此消彼漲,先陰后陽,往來相濟。

    紅日西沉,暮色四合。不知過了多久,一只小鹿從林中躥出來,看到河灘上的人影,立刻折身沿河灘奔開。

    程宗揚吐了口氣,睜開眼睛。調息兩、三個時辰,受創(chuàng)的經(jīng)絡已恢復大半,看來再一天就差不多了。接著肚子不客氣地叫了一聲,告訴自己已一整天沒吃飯了。

    程宗揚坐起身,四野無人,夜色漸深,遠處山林一片幽暗,看不到半點燈火。

    天知道這里離建康有多遠,這會兒祁遠應該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石灰坊的情形……他猛地握住拳頭,心頭像刀割般一痛。

    良久,程宗揚安慰自己。有秦檜和吳三桂在,那妖婦未必敢出手對付祁遠和吳戰(zhàn)威。他扭頭看了看,荒郊野外如要找吃的,恐怕要走出十幾里。萬一小紫回來沒有見到自己,肯定會很生氣。

    算了。程宗揚嘀咕著。再撐兩天也餓不死,還是在這兒等吧。如果小紫回來,自己擺出奄奄一息的樣子,她不讓自己親一口就裝死給她看。

    程宗揚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又愁眉苦臉地捂住肚子。這才一天,往后兩天真不容易捱過去。

    忽然一陣鈴聲沿小徑傳來,程宗揚精神一振,手腳并用地爬上河岸。只要有人就好,討口飯吃應該沒問題吧。硬搶也行啊,以自己現(xiàn)在的水準,怎么也算個江湖好手吧?

    看清鈴聲來處,程宗揚打劫的心思立刻化為烏有,客氣地往旁邊讓了讓,一邊示意對方先走。

    一匹棗紅色健馬出現(xiàn)在薄霧中,馬蹄踏破夜色。馬背上的漢子背著一張鐵脊雕弓,巖石般的下巴透出根根胡須,頭上系著一條藏青色額帶,臂上戴著一只鷹隼的標記;握著韁繩的手掌又厚又硬,拇指套著一只青銅扳指,目光桀驁不馴。

    看到有人攔在路上,他揚起手,后面隊伍立刻停下。

    那漢子挺起胸,沉聲道:“前面是哪位朋友,報上名來!”

    程宗揚堆笑道:“這位大哥,你看我像劫道的嗎?就算是劫道的,你們好幾十個人呢,我敢自己出來嗎?”

    那漢子笑了起來:“我還以為足下藝業(yè)驚人,敢一個人攔我們雪隼傭兵團的隊伍呢。這位兄弟是哪里人?怎會一個人在這里?”

    傭兵團?哪來的傭兵團?程宗揚心里嘀咕,嘴上道:“我是建康來的,船只昨晚遇雨沉了,一船人就剩我一個,好不容易游到這里?!?/br>
    那漢子打量他幾眼,“你水性不錯啊?!?/br>
    說著他跳下馬,“前面有十來里的山路,今晚不走了,在這兒宿營!老張!

    你往前面瞧瞧,接應的隊副怎么還不來?”

    老張答應一聲,打馬往前去了。隊伍中一個穿著臟兮兮青袍的瘦子從馬上站起來,大聲道:“各位兄弟!到了我們雪隼傭兵團就要聽隊長的命令!上午給你們發(fā)的裝備呢?每人一套鋪蓋!五個人一頂帳篷!都拿出來!咱們當傭兵的,活要干得俐落,讓人挑不出刺來--哎喲!”

    話沒說完,瘦子身下的坐騎低頭吃草,向前一動,那瘦子頓時從馬上跌下,引起一片哄笑。

    為首的漢子笑罵道:“馮大法!你就消停一會兒吧!”

    姓馮的瘦子訕訕爬起來,朝馬屁股上拍了一把,臊眉搭眼地說道:“這不聽話的畜牲……”

    那些漢子都是野外宿慣的,一起動手,一會兒工夫就搭好帳篷。這些帳篷比起易彪用的北府兵軍帳更小巧,白色的帳身上繪著雪隼圖案,看來是傭兵團的標記。

    “我姓敖,敖潤,不過跟海龍王沒什么關系。”

    為首的漢子拿出一只銅制酒壺,先抿了一口然后遞來,“喝一口,祛祛寒氣!”

    程宗揚喝了一口,一股火線頓時從喉嚨直燒下去,烈得喉嚨仿佛燒掉,令他喘著氣道:“好酒!”

    敖潤大笑道:“喝我的燒刀子沒咳出來,你是頭一個!再來一口!”

    程宗揚見他豪爽,也不客氣,舉起來又灌了一大口。這酒比自己喝過的酒都烈,喝到肚里渾身都熱熱的發(fā)燙。

    敖潤打量他,“小兄弟這口背包有點意思,什么料子的?”

    “在建康買的,我也弄不清?!?/br>
    程宗揚放下酒壺,道:“敖大哥,這是什么地方?”

    敖潤也不在意,往前面一指,“這里是廣陽地界,前面就是廣陽城?!?/br>
    廣陽?準備開渠的那個廣陽?程宗揚記得云蒼峰那張地圖上,廣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