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婮高興，伸頭左顧右盼：“瑤瑤在哪呢？”

    何之州一把扯住她袖口，飛快地說：“別過去！”

    “怎么了？”關婮預感不妙。

    何之州道：“河水里泡久了，面相難看。”

    關婮聽了，震耳欲聾，她不可思議地抬頭看向何之州，慢慢地問：“瑤瑤在河水里泡了很久？那她……”

    “已經(jīng)死了?！焙沃菸⑽Ⅴ久迹瑢嵲诓蝗绦幕卮?，“死因應該是病發(fā)，并非河水，死前沒受多大罪?！?/br>
    “哪條河？”關婮驚愕，噩耗若是告訴萬荇之夫婦，那他們夫妻倆要如何接受？尤其視瑤瑤為命的周琴瑟。

    “護城河北側?！焙沃葺p嘆，“沒人看見她落水，早晨有人在河邊洗衣服發(fā)現(xiàn)河面上漂著一具孩子尸體。河水溫度低，尸體與河水凝結在一起，附近居民費了些力，才將尸體打撈上來?！?/br>
    關婮聽了，捂著嘴，心疼，眼淚忍不住往下落。

    “你能查出來是誰干的嗎？”她義憤填膺地問，“護城河距離萬家那么遠，她一個三歲孩子如何能走的過去?！?/br>
    而且天黑路滑，顯然有人謀害。

    “暫時還無法分析?！焙沃莸?，“護城河附近居民說，昨晚天黑后，有三五個孩子在河邊玩，不知是誰家孩子?！?/br>
    “瑤瑤即使出門，也不會獨自前往護城河?！弊屑毾胂?，關婮心里發(fā)毛，回想除夕夜周琴瑟中毒，她有些懷疑是萬家人做的。

    說話間，萬家下人抬著瑤瑤尸體經(jīng)過身邊。幼小的身體，冷冰冰地躺在木板上，看了令人心疼。

    瑤瑤抬回來的時候，剛巧周琴瑟醒來，一見她女兒已經(jīng)天人永隔，猛地噴口獻血，白眼一翻，不省人事。

    她身體本就有問題，再得知愛女死訊，終究沒挺過去，甚至來不及看一眼小姑娘尸體，便撒手人寰。

    新年，同日失去妻女，萬荇之無法接受。

    他瘋狂般哭喊，一會抱著周琴瑟悲傷，一會又摟著瑤瑤親，悲傷心情，感染身旁人，同他一起哭。

    同情他們一家三口的人，皆站在屋內憐憫這一切。關婮、姚淑女，萬華彤也被何之州帶了過來，同站在房中。

    “哎，他們真可憐?！币κ缗÷晣@氣。

    關婮回頭，看見何之州與萬華彤也站在屋內，便悄悄走過去，看一眼何之州，扶著萬華彤的肩膀。

    “他們活該?！比f華彤悄聲說。

    關婮瞪他，斥責：“你二叔就兩個親人，你怎能這樣說。你若不想來，就給我出去，別在這惡心?！?/br>
    “哼！”萬華彤不忿，回了關婮一個兇狠的眼神，甩頭便走了。

    萬荇之妻女突然離世，刁當當?shù)弥蟠鬄槌泽@，雖感意外，但并未派人前往庶子院里關心。

    倒是邵剛親自去了，幫忙打理喪事，說了些寬慰萬荇之的話。

    后來刁當當松了口，念在周琴瑟是萬家兒媳，瑤瑤是萬家子孫的面上，風風光光cao辦了一場喪事，全了萬荇之的臉面。

    但萬荇之并不感激她。喪事結束后，他日日沉醉，時常與刁當當大吵大鬧，偶爾借酒瘋打鬧院里下人。

    “哎，二叔這樣下去，就快廢了。”關婮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多次上前勸說，一點用也沒有。

    姚淑女也嘆氣：“原本一家三口過得好好的，這突然失去妻子與女兒，擱誰都過不去這道坎?！?/br>
    “瑤瑤失足落水，周娘子受不住打擊跟著去了，兩人的死，皆與旁人無關，二叔聽了，心中該多絕望?！标P婮嘆道。

    姚淑女朝房門外看看，見門外沒人，這才敢低聲道：“瑤瑤的死，衙門雖說是意外，但你真的相信嗎？”

    關于瑤瑤的意外，何之州仔細觀察過，不曾發(fā)現(xiàn)任何蛛絲馬跡，整個案件再平常不過，小孩子失足落水，毫無暗害的跡象。

    為此，他三番幾次勘察，皆是同樣結果。

    “的確是失足?！标P婮遺憾地回答?！熬褪遣恢?，瑤瑤是如何去的護城河，便沒有人知道了。”

    說完，她唉聲嘆氣。

    姚淑女拍拍她肩膀：“二叔有二叔的命，我們也只能同情他。好了，別想二叔了，還是好好想想那個萬華彤在學堂欺負同窗的事吧?！?/br>
    “他怎么又欺負別人？”關婮自以為開學前與萬華彤談心，讓他不能再欺負打罵同窗，沒想到他死性不改。

    姚淑女諷刺：“自家辦的學堂，他還不是想欺負同窗便欺負，想打人便打人，想罵誰便罵誰。這孩子命可比瑤瑤好太多。同是萬家子孫，命運差距太大。”

    “這孩子，我現(xiàn)在就去找他算賬?！毕肫鹗ё愕默幀帲P婮立即起身，去找萬華彤算賬，不把他屁股打開花，算他厲害。

    第三十二章 收拾繼子

    當晚，萬華彤聽說關婮要來訓斥，急忙跑去刁當當房中玩耍，巧妙避開了關婮。

    苦得關婮只在門外瞧了瞧，沒敢進門訓斥她那調皮的小繼子。

    次日上學，又是刁當當親自送孫子到學堂，再次成功避開關婮。

    關婮無奈，只能暗自想：“先讓你高興著。給我等著?！?/br>
    進了學堂，萬華彤滿臉得意，課間與同窗好友吹牛：“我那繼母，整日就想管束我，我想要一些自由日子，可真難。然而，可惜呀，她根本奈何不了我。偶爾見了我，還要禮讓我?guī)追帜?。你們說，她可笑不可笑？”

    “就是你那肥墩墩的小繼母？”同窗們調侃，別看孩子們年齡不大，說起打趣話真有大人那兩套。

    “我看，不如你替你爹休了她。如此，就沒人能管你了?！?/br>
    萬華彤搖頭：“她雖有些討厭，但不失可愛。再說我那護衛(wèi)看上了她，我總要顧著他的感覺吧?！?/br>
    “寡婦和護衛(wèi)，這叫什么？”

    “我阿娘說，這叫——紅杏出墻?！?/br>
    幾個孩子聚在教室門外，嘻嘻哈哈，胡說八道。看他們不順眼的學生，聽了這些葷話，只覺得頭暈耳鳴，煩躁得很，忍不住便罵上一句。

    “無恥，下流，枉為學子?！?/br>
    圍在萬華彤身邊的其中一位學生聽見，立即指著罵人者質問：“你說什么？你竟罵萬華彤?！?/br>
    “罵我！”萬華彤天不怕地不怕，聽說同窗中又有人看他不順眼，忙推開人群，立即沖上前，抬手就要打人。

    那孩子連忙躲避，險些中招。萬華彤窮追猛打，又有同窗在側幫忙，沒兩下便將那孩子團團圍住，幾人將他按在地上打。

    “叫你罵人！”萬華彤憤怒地扇那孩子巴掌，一面厲聲道，“就憑你，也敢在我們萬家底盤上放屁?！?/br>
    說完，打那孩子嘴，命令他道歉。

    孩子不愿意，圍著他的人，便一人扇一巴掌，打得孩子眼淚只滾，抱著頭在地上來回滾動，設法躲避。

    在學堂，但凡是萬華彤出現(xiàn)的地方，討厭他的學生們便避而遠之，當然，也有愛巴結他湊熱鬧的人過來觀戰(zhàn)、助威。

    “打——打——”喊起來，熱鬧得很。

    忽然，一聲“萬華彤”，止住了打鬧場面。萬華彤還忙著打人，沒注意有人大喊他的名字。

    緊接著，有人一把揪住他衣領，猛地將他拽起，往后用力一拽，重心不穩(wěn)，踉踉蹌蹌一屁股坐在泥土地上。

    屁股摔痛了。

    “哪個王八……”粗魯話剛罵出口，兩眼看清施暴者的臉，瞬間把嘴合上，坐地上發(fā)愣，眼里含著些懼怕，“關娘子?！?/br>
    仿佛瞬間忘了屁股痛。

    “說曹cao，曹cao就到?！彼÷曕止?，“昨晚才從何之州那兒學來的話，今日就能用得上。真好。”

    “還王八是吧？”關婮伸手便揪住他耳朵，用力一擰，“上學前，你不是答應我，不再欺負同窗嗎？”

    痛得萬華彤哇哇大叫，急忙回答：“沒欺負。剛才我們打著玩呢。真的，只是玩玩而已。對吧？”

    他朝被打者使了點眼色。

    哪知，被打的同窗竟絲毫不知趣，哭著向關婮告狀，還亮出身上的新傷舊傷，一口咬定是萬華彤先手動的。

    “我就知道是他先動手的。”關婮斥責，“快，向他道歉?！?/br>
    萬華彤哪里肯依，說什么也不愿服輸，且還瞅著關婮恐嚇：“你不怕我回家，告訴奶奶嗎？”

    “我先收拾你再說！”關婮容不得自家孩子欺負外人，以往教育弟弟meimei便是如此，“起來，道歉！”

    “我不！”萬華彤義憤填膺，若是道歉，豈不面子上掛不??？

    關婮一把將人拽起，嚴厲地瞪著他，逼迫他當眾道歉：“若不道歉，我即刻將你送去衙門，讓官老爺評判。”

    萬華彤素日以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身邊從來沒有人敢違抗他的意愿。如今見關婮這般粗魯，他當真心生懼怕，甚至想哭。

    被關婮拽起來后，他態(tài)度轉變，直勾勾看著關婮，就是不愿開口道歉。

    關婮怒吼：“道歉！”

    “我沒道過歉，不會?！比f華彤姿態(tài)放低，小聲回答，心里實在懼怕此時的關婮，“你告訴我，應該說什么合適?！?/br>
    望著他略含無辜的眼神，關婮內心居然想笑，實在沒想到，不可一世的萬華彤竟也會示弱。

    “你說，對不起，方才我錯了，往后不會再欺負你。”關婮扶著他肩膀，輕聲細語地教他長大。

    萬華彤十分不情愿，扭扭捏捏的，與之前相較，仿佛換了個人。

    “快說啊?！标P婮鼓勵他，“男子要勇于承擔自己的錯誤。你往日霸道一些沒關系，只要你知錯能改就好?！?/br>
    萬華彤單純地看向關婮。

    關婮笑著點頭。

    “對不起?！比f華彤忽的就說出歉意的話，毫無防備，不過倒像個男子，能屈能伸，“我錯了，方才不該打你，往后不會再發(fā)生類似的事?！?/br>
    他道歉的時候，關婮綻放一抹舒心的笑容。教導繼子數(shù)月，可算將他桀驁的性子扭轉過來。

    太不容易了。

    見萬華彤道歉，那被打者也就沒再計較，關婮又說了幾句安慰與道歉的話，此事也就罷了。

    “彤兒，”放學路上，關婮夸萬華彤，“你今日道歉的樣子，真是瀟灑，做男子就該如此。”

    萬華彤噘著嘴，下了面子，心里多少有些不爽。

    “若是奶奶知道你如此折磨我，她定會打你板子?！彼止尽?/br>
    關婮笑道：“若是一頓板子能讓你從此改邪歸正，那我是愿意的。板子打在身上雖有傷，但終究可痊愈?？扇裟愕男膲牧耍驮僖簿炔换貋砹??！?/br>
    萬華彤問：“你為什么偏要我的心變好？”

    “因為——人之初性本善?！标P婮牽著他的手，溫柔地笑，“善良之人，必有福報。我希望你將來好好的?！?/br>
    “聽上去，你好像特別喜歡我似的。”萬華彤驕傲地揚著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