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卿不斷給自己洗腦，說的多了，竟也慢慢靜了心。

    柳氏偷偷哭了好幾場，在孩子們面前還要裝堅強(qiáng)，每天變著花樣cao持一家人的飯食。

    正月里，對她們的看管還是很嚴(yán)，誰的東西都送不進(jìn)來，缺什么只能拜托衙役采買。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時日久了，看守的衙役也厭煩這枯燥且沒油水可撈的日子，對程卿一家的態(tài)度不好，拜托他們采買東西，不僅要從中克扣，買來的東西都很差。

    崔彥在楊柳巷外打轉(zhuǎn)，見那些衙役態(tài)度輕慢，氣得咬牙。

    他拿錢打點過衙役，年前這些衙役不肯收，年后倒敢收銀子了，可恨就可恨在那些衙役收錢不辦事，銀子都收了，也不見對程卿一家態(tài)度好些。

    好似他們已經(jīng)篤定程卿一家翻身無望，隨便糊弄下，欺負(fù)下也沒關(guān)系。

    “南儀程氏竟也不管？”

    今天，縣衙已經(jīng)張榜公告了考期，想要參加縣試的考生可以提供親供、互結(jié)和具結(jié)文書給縣衙禮房，把這些必要的程序走完，確認(rèn)了參考資格，二月份才能參加縣試。

    程卿人都不能離開楊柳巷，連報名都沒法報?。?/br>
    賑災(zāi)銀貪墨案朝廷要是拖個四五年都沒結(jié)論，程卿一家也要被軟禁隔離四五年嗎？

    崔彥都能想象，程卿若被軟禁四五年后整個人會是多么黯淡頹廢。

    不行，他得想想辦法。

    據(jù)他所知，大理寺的特使已經(jīng)離開了南儀，義莊看守的衙役都撤掉了，程卿應(yīng)該也有希望離開楊柳巷才對。

    這要看俞知府肯不肯通融了。

    崔彥忽然想到了一個辦法。

    “……程卿啊程卿，你要再堅持堅持，你崔哥撈你出來，你自己也得爭氣！”

    第82章 ：趁火打劫

    算算時間，程卿一家被軟禁也有一個多月，從寬和到嚴(yán)厲，大理寺的人來了又走，程卿一家還沒被放出來。

    這說明什么？

    在絕大部分人眼里，都是程知遠(yuǎn)的案子罪證確鑿了，程卿一家子都成了犯官家眷，現(xiàn)在關(guān)起來就是等待朝廷最終發(fā)落。

    至于為什么不關(guān)進(jìn)大牢，這就是俞知府的寬和了。

    也有人說是俞知府給南儀程氏面子，沒等到朝廷判決書就先含糊關(guān)著吧。

    軟禁在汪布商的別院，總比大牢強(qiáng)。

    真要到大牢里去走一遭，程知遠(yuǎn)的妻女名節(jié)就全完了！

    可現(xiàn)在，也不過是拖時間罷了……

    縣里的茶館，喝茶的客人聚在一起難免議論，有人惋惜，“早知如此，當(dāng)日在縣衙上，程家大娘子還不如跟著回外祖家去，由外祖家做主找個人嫁了，也免去今日受蹉跎。”

    只要不是誅九族的大罪，不會累及出嫁女，嫁了人還是能保住一條命的。

    就算朝廷判的不是死罪，還有其他刑罰等著，比如男丁充軍，女眷充入教坊，好好的官家女眷倒成了倚門賣笑的妓女，這樣的落差，活著還不如死了痛快。許多犯官女眷都無法接受這樣的羞辱，朝廷的判決一下，她們大多會選擇一死保全名節(jié)！

    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死了真是可惜。

    喝茶的都是男客，不分年紀(jì)，總有憐香惜玉的本性。

    也有人反駁道：

    “就算程大娘子當(dāng)日跟著去外祖家，且不說那勢利的外祖家能給她說什么好親事，她當(dāng)時還在孝期，也沒有出嫁的道理，程氏最講究這些規(guī)矩，要不怎么大家都想娶程氏女呢！”

    “說的也是，程大娘子從生母處繼承的大筆嫁妝，程、齊兩家前腳才剛退婚，后腳就有人上門說媒，都在打程大娘子的主意，卻全被程家一口回絕，他家不會在孝期嫁女……”

    眾客人紛紛點頭。

    小伙計來給諸客續(xù)水，嘀咕了一句“程大娘子年前就已出孝了”，說的客人們齊齊一怔。

    是啊，已經(jīng)出孝了呀！

    臘月初九，縣尊和府尊帶著衙役封了義莊那天，好像就是程知遠(yuǎn)的周年祭。

    南儀縣就這么大個地方，發(fā)生什么事都藏不住太久，

    某茶客忽一拍掌：“現(xiàn)在既已出了孝期，朝廷又還沒下判決，若有人上楊柳巷求娶，程大娘子嫁不嫁？”

    “誰敢娶啊，不怕被牽連么——”

    “有幾千兩銀子嫁妝，總有人愿意賭一把。”

    還真別說，喝茶的客人中就有幾個心動的。

    人財兩得的美事，為什么不試試？

    要擱往常，他們這些人哪敢肖想南儀程氏的小娘子，哪怕程卿這一支家道中落，有宗族牽線，程卿三個jiejie也不會嫁給普通人家。

    要么就男方個人條件出挑，家世差些，要么就家世過得去，男方個人能力平庸沒什么大出息那種。一樣都不占優(yōu)，還想娶程氏女，青天白日發(fā)大夢呢！

    可現(xiàn)在情況不同呀。

    那些門戶和南儀程氏匹配的人家，家中男丁都想要前程，何必為了點銀子去冒險？

    富貴險中博，什么都沒有的潑皮無賴，不在乎被連累。

    起了歪心思的人還給自己扯了一塊遮羞布，他們不是圖錢財和美色，是不忍如花美眷碾落成泥！

    聚在一起喝茶的客人們匆匆散去。

    程卿家他們?nèi)ゲ涣?，就有人厚著臉皮去五房，程五老爺是族長，由族長夫人李氏出面保媒，程卿一家肯定要感激涕零答應(yīng)。

    “能救一人算一人，何苦連累女眷……”

    “娶大娘子的人太多，便是二娘、三娘也行，不拘哪一個?！?/br>
    這些人打什么心思，李氏用腳都能猜到。

    他們把南儀程氏當(dāng)成什么破落戶了？

    便是要用這種辦法搭救三姐妹出來，李氏情愿去尋知根知底的本分莊戶，將三姐妹嫁給身家清白的小地主，也好過落在這些貪財好色的無賴手中。

    “滾，你們都滾，莫要臟了程家的地！”

    李氏讓人將幾個媒婆趕走，吩咐門房不許再放媒婆進(jìn)門。

    形勢真的壞到了這個地步嗎？竟有這么多無賴要趁火打劫。

    李氏找五老爺抱怨，五老爺沒說什么，當(dāng)天晚上，有兩個跳的最兇要人財兩得的無賴就被人敲斷了腿扔在街上。

    兇手沒抓到，沒辦法證明是五老爺叫人做的，但這也能震懾住大部分蠢蠢欲動的人。

    程氏是沒插手大理寺的調(diào)查，程卿一家也被軟禁著，但南儀縣還是程氏盤踞多年的地盤，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算計的！

    縣里的一股歪風(fēng)就這樣被五老爺?shù)睦做侄我种谱×?，讓看戲看笑話的朱老夫人很是惋惜?/br>
    “那些人都是沒出息的，嚇一嚇就不敢上門了?！?/br>
    周嬤嬤賠笑臉，“可不是么，不過那些無賴雖想人財兩得，未必不是一條生路，能救一個算一個，何必全家人一起遭殃呢！”

    朱老夫人哼了一聲，“你以為五房是好心么，若朝廷真叫程知遠(yuǎn)那三個女兒充入教坊，五房肯定是第一個跳出來給她們送白綾的，免得她們做了妓女抹黑南儀程氏的家風(fēng)?！?/br>
    周嬤嬤咂舌，半信半疑。

    “那還不如趁著朝廷的判決文書沒下來，允了那三姐妹出嫁。”

    朱老夫人心想，那也不可能的。

    讓程知遠(yuǎn)三個女兒嫁給那些貪財?shù)牡仄o賴，其他活著的程氏女怎么辦？程氏族人聚居一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程家三姐妹嫁給地痞無賴，整個程氏都和那些地痞無賴沾了親，像幾塊臭狗屎黏在身上甩都甩不掉，能把人惡心死。

    朱老夫人巴不得程卿一家倒霉，可在外人看來那三姐妹也算她名下‘孫女’，程卿三個jiejie的未來，將來多少會影響到朱老夫人嫡親孫女的婚嫁。

    胡亂嫁出去是不行的，淪落到教坊那種骯臟地更不行，最終不如一條白綾掛上房梁死了干凈。

    程卿一家肯定是要問罪的，這一家人不在她眼前晃，她心里就舒服了。

    再者，朱老夫人要睜大眼睛看著，朝廷的判決文書一到南儀縣，五房親手給程卿三個jiejie送白綾的畫面，嘖，程卿那小畜生必定是驚愕憤怒，五房虛情假意的面目也維持不住，想想也萬分精彩——

    第83章 ：游說！

    一樣米養(yǎng)百種人。

    程卿一家落難，有人要趁火打劫，有人袖手旁觀，有人冷眼看笑話。

    也有少數(shù)人，是真的想幫一幫程卿，比如挺喜歡程卿的何老員外……可這種讓朝廷上下矚目關(guān)注的大案，何老員外也力有不逮！

    他能做的，也只有送一些吃食去。

    何家和災(zāi)銀貪墨案沒有牽扯，何老員外問心無愧，他送東西也只因欣賞程卿這小郎。

    大理寺的特使一到，何老員外想送東西接濟(jì)程卿一家都不行了。

    老爺子整日在家唉聲嘆息：

    “程小郎是個有出息的，只可惜……”

    何婉在心里默默將后半截話接上：只可惜命不好，沒等到一鳴驚人的那天就徹底斷了前程。

    何婉疑心何老員外有意撮合她和程卿，也曾因為這個猜測，看程卿很是別扭，努力想挑程卿的毛病。

    個子矮，長得不俊……要想挑一個人的缺點總是很容易。

    但程卿有急智并且行事大氣，中秋文會那一晚，何婉是記住了程卿。

    要說她因為程卿那點急智就喜歡上對方是不可能的，可也不討厭。

    且不說她要不要嫁給對方，程卿那小郎也值得擁有展現(xiàn)才華的機(jī)會。

    就像她爺爺說的，真的很可惜，都考上南儀書院了呢！

    “爺爺，朝廷真的問罪程卿一家嗎？”

    何老員外搖頭，“不好說，看現(xiàn)在這形勢結(jié)果不會太好，就算朝廷網(wǎng)開一面不追究程卿和他家人，他自己的前途肯定是毀了的，犯官之子不得參加科考?！?/br>
    何婉一時無言。

    大魏的婦孺都知道，科考入仕才是唯一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