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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生微微嘆息,直言不諱道,“要是我?guī)湍銚趿耍菈K地可能也就沒了?!?/br> 明知道夜生所言都是不爭的事實,可唐幸撇著唇,還是有些不甘心道,“可是在那時候,你就不會有一點(diǎn)點(diǎn)覺得我很可憐的念頭嗎?” “唐姐,你是我認(rèn)識的所有男男女女中站得最高的人。所以在我心里,你已經(jīng)很厲害了,也不該對我問出這樣的話來。” “那你同情我嗎?” “我對你,只能是仰視?!?/br> “放屁,你現(xiàn)在明明就在低頭看我……” 其實是不甘心的。 就算如今看起來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但從前鮮活生動、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如今卻長眠于此,再也回不來了。除了相冊里泛黃的照片,世界上再也無法追尋到她曾經(jīng)存在過的痕跡。 人真的太渺小了,而這人世間任何的情緣,不論親情,亦或是友情與愛情,在時間的長河中也不過是一瞬唏噓,就算再是深愛、再是珍惜,也都沒有能力得以永駐。 在唐幸的眼神里,夜生看到了一絲令他沒法回應(yīng)的東西。于是,他像是被風(fēng)浪拍亂了節(jié)奏的小舟,一時都忘了調(diào)整桅桿上的帆,而是鬼使神差地提前開口道,“唐姐,我這次真的要辭職了?!?/br> “哦,又來了,”唐幸不以為意地?fù)芘湓陬^發(fā)上的枯葉,“這次想換去哪里工作?” 夜生坦誠,“不知道?!?/br> “那你為什么要走?”唐幸登時竄上了脾氣,“你不會是因為那天我咬了你一下就記仇了吧?還是我哪里對你不夠好了?我可不信憑你這條件出了我這兒,還能找到更輕松的工作……” “我知道,雖然你愛開我的玩笑,但你的確對我很好,我很感激?!?/br> “那你還三天兩頭地要離開我,威脅誰呢你!” “但我這次真的要走了,”夜生沒有回避唐幸鋒芒畢露的目光,“我想換一份作息正常的工作,然后和我女朋友結(jié)婚?!?/br> 唐幸面色一滯,頓時沒了剛才那股子跋扈的氣勢。 “你要結(jié)婚了?”仿佛被風(fēng)沙迷了眼,她當(dāng)即下力地揉了揉,反復(fù)確認(rèn)道,“你才多大,這就要結(jié)婚了?” “唐姐,我早就到法定了?!币股婀庹局?,因為光影朦朧,此刻更顯得他神色柔軟異常,“我想娶她,一直想,很早就這么想了。既然要結(jié)婚,當(dāng)然要她開開心心地嫁給我,更不能讓她每晚再一個人?!?/br> 陽光是輕柔的,而唐幸卻猶如被曬蔫兒的植物,將臉垂得低低的,連腰也懶得再直起來,最后索性后仰著脖子,將后腦勺抵在了冷冰冰的墓碑上。 “你這個人,其實真的很沒勁……” “對不起。” “既然你不喜歡我,那從前為什么要冒著生命危險救我?鄭夜生,我想不明白,你到底是嫌我嫁過人,還是覺得我年紀(jì)比你大?”周圍萬籟俱寂,唐幸更是毫無遮掩地直勾勾望著他,“逝者為大,眼下正對著我媽呢,你得說實話,一個字兒都不許撒謊!” “因為我一直把你當(dāng)做一個長輩一樣,去尊重去看待,這和你的年齡與經(jīng)歷都沒有關(guān)系?!币股従彽囟紫律韥?,目光與她平靜地對視著,“唐姐,我是喜歡你,那也是因為你的確對我好。你培養(yǎng)我,讓我去外面學(xué)本領(lǐng),又給我開那么高的工資,這些我都知道,但那自始至終都不是男女之情,我自己分得很清楚。” 唐幸沒有說話。 她別過臉,不再去看夜生,而是遙望起了遠(yuǎn)處灰白色的流云。 做人真累啊,有時候倒不如做一片云。來去自由,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不會去貪戀,隨心又自在,真正地做到了高枕無憂。 “既然連說辭都準(zhǔn)備得這么充分了,那就走吧。” “謝謝?!?/br> “對了,你明天別忘了到趙莉莉那里多領(lǐng)兩個月的工資。” “不用的,”夜生連忙提醒到,“唐姐,我是辭職……” “廢話,我當(dāng)然知道,但我可不能讓別人知道,我難道不要面子的嗎?”唐幸拍了拍羊絨裙上的灰,隨即頤氣指使地朝他伸出了手,有著要借力站起身來的架勢,“就算你要走,對外也只能說是你惹得我不高興,所以我才大手一揮開了你,知道了嗎?” “知道了,”夜生放下心來,托著她的臂彎將她扶了起來,“都聽你的。” “你還笑,笑笑笑,你在長輩面前怎么能笑得出來……”站起身之后的唐幸立馬翻臉不認(rèn)人似的甩開了他的手臂,“虧我從前還嘲你女朋友傻乎乎的,現(xiàn)在我覺得這小姑娘一點(diǎn)都不傻,厲害的要命,這才能把你吃得死死的,可比我厲害多了!” 延綿行道兩側(cè)的松柏樹枝葉繁茂。 撿完芭蕉皮后的夜生距著一步之遙跟在她的身后,只覺得回程的步伐都比來時輕盈了不少。 “她不厲害,一點(diǎn)點(diǎn)心事就會掛臉上,什么都藏不住的?!?/br> “喲,聽起來脾氣也不怎么樣啊,”唐幸揉著自己的腰側(cè),皮笑rou不笑道,“那你還這么死心塌地喜歡人家?” “大概因為我服管吧?!?/br> “閉嘴閉嘴,真不嫌惡心人……” 直到暖和的車子一路平穩(wěn)地往城內(nèi)開時,蜷縮在后座的唐幸才緩緩意識到,夜生的辭職對自己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電臺里的爵士音樂令她越聽越煩躁,于是她啪地一下傾身上前,徹底關(guān)閉了音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