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特意邀你前來，便是想許你一個承諾，無論你所求為何，在我賀家能力范圍內(nèi)，不觸國法，不違道德，我賀家必定竭力成全于你?！?/br>
    “那日學(xué)生能有幸助于貴府千金，倍感榮幸，舉手之勞，不敢再邀功?！?/br>
    “賀郎中與夫人已幾次三番致謝，并酬以厚禮，學(xué)生慚愧，本不應(yīng)再······”何為安說著，面露愧色，停頓了下來，頭也微微垂著。

    賀家大爺依舊轉(zhuǎn)了手中的杯盞，神色莫名，賀家二爺望著大哥，見他不置一詞，又轉(zhuǎn)頭看向坐在上首的父親。

    賀老學(xué)士面容祥和，嘴角帶笑：“無妨，你心中有何顧慮不妨直言?！?/br>
    何為安聽罷，竟撩起袍角直直的跪了下去:“學(xué)生慚愧，那日情急之下雖僥幸救了貴府千金，但亦使其遭受諸多不實流言，累及女公子聲譽，學(xué)生有罪。”

    “然，事已至此，學(xué)生亦是無力轉(zhuǎn)圜，本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做他想?！?/br>
    “但貴府女公子淑女千金，惠心執(zhí)質(zhì)，京中美名盛傳，學(xué)生亦是仰慕已久。”

    “今日斗膽向賀郎中求娶掌上明珠，若學(xué)生有幸，必將珍之，愛之，護其一生，倘若貴府千金已有婚配良緣，學(xué)生亦不敢強求?！?/br>
    賀老學(xué)士注視著堂中跪著的年輕人，臉上笑意更深了。

    他是有意把年年許配給何為安，只因這是目前來說最好的選擇了。

    但他賀家的小姐，不是沒人要。

    即使是嫁人，也要對方有那個意思主動求娶。

    若是對方無意，用賀府的權(quán)勢相壓得來的姻緣，反倒不美。

    而這眼前這個年輕人，接住了自己遞給他的□□。

    先是把過錯攬到自己身上，擺正自己的身份。

    再開口求娶，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最后又把選擇權(quán)交到自己的手上。

    年年到底有無婚配還是賀家一張嘴的事。

    若是不滿意他，那就可以是有，若是不嫌棄他，那他就可以讓她沒有。

    話說的漂亮，進退有度，不見諂媚之色，更不邀功自傲。

    這個何為安此時倒真正讓賀老學(xué)士生出了幾分欣賞之情。

    賀素昀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嘴角勾出一絲笑意。

    賀老學(xué)士看向自己的兩位兒子，輕聲問詢：“此事你二人怎么看？”

    賀素昀打量著何為安，復(fù)又一笑，朝著父親回道：“何庶常眉目疏朗，秀出班行，是為良才，此事全聽父親做主?！?/br>
    “兒子也全憑父親做主?！辟R素卿跟著道。

    賀老學(xué)士站了起來，走到何為安身邊準備俯身攙扶其起身。

    何為安見賀老親自過來欲扶自己，忙站了起來，不敢讓賀老彎腰。

    賀老學(xué)士拍了拍他的肩：“我兒方才所言亦是我心中所想，為安少年進士不必妄自菲薄，你此時可知我意了？”

    賀老學(xué)士說完笑吟吟是望著他。

    何為安眼角眉梢上都是喜意，復(fù)又準備跪下去。

    賀老學(xué)士及時扶住了他，何為安只得作揖垂首行禮。

    激動的開口道：“學(xué)生不才，得老師和兩位大人抬愛，心中感激萬分，此后余生必待貴府千金如珠如寶?！?/br>
    “好  好  好！”賀老滿意的看著他。

    賀家兩位兄弟也走了過來。

    賀素昀開口道：“往后既是一家人了，為安就不必如此見外了，以后私下你可喚我一聲大伯父即可?！?/br>
    “對，我大哥說的是，為安，往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務(wù)需再見外了。”賀素卿鄭重的說道。

    “是，小侄見過大伯父，伯父?！焙螢榘惨来我姸Y。

    松濤堂內(nèi)四人又閑聊了一番，何為安便施禮道別，言自己回去就準備提親之事，不日再登門拜訪。

    賀老遣仆從送他出府，見人已走出院中。

    望著他的背影，單手撫須，口中輕嘆：“此子假以時日，未必不能大成，甚好！甚好！”

    賀素卿聽完父親的話，想起剛才兄長所言。

    方才他以為兄長所說不過是些場面客套話而已，現(xiàn)下卻有些疑惑了：“父親，這何為安當(dāng)真有兄長說的那么好？”

    賀老望著幺子，搖了搖頭，沒好氣的說道：“莫不是你以為我翰林院是個人都能進的，怎地！”

    賀素卿赧然，當(dāng)年他也曾下場考試，曾中過三甲進士。

    但是那年朝廷并未進行館選，但也知道庶吉士的選取有多嚴苛，便是今年上百進士中也只選了七人進庶常館學(xué)習(xí)。

    安瀾院內(nèi)

    賀二夫人望著如花似玉的嬌嬌女兒，心中千言萬語想勸解她幾句，可又不知從何說起。

    任那何為安再是不錯，可女兒此番低嫁，委實是太過于委屈自己的乖乖女兒了。

    便是之前不少來來府上說媒求娶自己那個，在她看來樣樣不如自己寶貝女兒的庶女賀明蓉，對方家世好歹也都是些家境殷實的官宦之家。

    想著自己的嫡親女兒往后嫁的許是會比那庶出的還要低些，賀二夫人只覺得心中更是憋得慌，重重的嘆了口氣。

    賀明蓁見母親重重的嘆氣，知她心中在為自己難過。

    自那日過后，自已因驚嚇過度臥病在床，隨后又發(fā)生了那諸多令人糟心的事。

    母親既要照弗自己又要勞心費神處理一干事宜，不過短短月余，人看著都憔悴了許多。

    賀二夫人今日穿著一件半舊不新的天青色繡魚戲蓮葉間的緞面裳裙。

    雖已生育一子一女，年過三十，但平日保養(yǎng)得當(dāng)，皮膚瓷白細膩，姣好的面容上竟還無一絲細紋。

    可見蒼天厚愛，但現(xiàn)下眼底卻有些烏青，秀眉蹙著。

    賀明蓁撫上母親的眉間，輕輕撫平那細小的川字，

    微微一笑：“娘親，不必擔(dān)憂，祖父既然同意了，想來此人必不會差?！?/br>
    “且他年紀輕輕的就做了庶吉士，更是難得，女兒還聽說他是這一批庶吉士中最年輕的，模樣那日女兒也見了，品貌不俗，又救了女兒一命，或許這就是上天定的姻緣?！?/br>
    賀二夫人望著女兒的笑靨，她這么好的女兒即使到了現(xiàn)在還來寬慰自己。

    心中更是酸澀，臉上勉強擠出笑意，點了點頭，

    柔聲回她：“嗯，就像我女兒說的，即是天定良緣，我的年年此生定無憂愁，喜樂一生。”

    第4章

    五月初十，何為安請的媒人便正式上賀府提親。

    求娶賀家二房大小姐賀明蓁，賀家同意了。

    待到七月流火之時，兩家已過完了五禮，婚期定在來年秋天的九月二十三。

    賀二夫人雖同意了女兒與何為安的婚事，但卻不舍女兒太早嫁過去。

    若不是十八出嫁晚了些，賀二夫人恨不得再拖上一拖。

    賀素卿見女兒還未滿十六，心中也是不舍。

    又見何為安對此也沒異議，便同意的夫人的要求，婚禮便定在了來年秋天。

    賀家要將女兒嫁給何為安的消息一出，京中各府并不意外。

    早前那樣鬧過之后，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到是與何為安同在庶常館學(xué)習(xí)的其他庶吉士，均是向他道喜，言語間不乏羨艷，諸多打趣他。

    賀府內(nèi)院，酷暑已過，但仍舊有些悶熱。

    安瀾院中植著一棵亭如蓋的老槐樹，今日無一絲風(fēng)，樹葉紋絲不動。

    賀明蓁此時坐在樹蔭下，微微斜著身子督促著剛從學(xué)館散學(xué)不久的弟弟賀明博做今日的功課。

    雨霏立在一旁給姐弟二人搖著扇子。

    雨雪快步跨進院中，走到小姐身便柔聲道：“小姐，五小姐朝著安瀾院來了?！?/br>
    雨霏和雨雪是母親在自己十歲時親自為她挑選的貼身丫鬟，雨霏大自己一歲，而雨雪和自己同年。

    四月因自己落水一事，母親責(zé)怪陪自己同去的雨雪護住不利，罰了她二十板子。

    雨雪因此在床上躺了足足一個月才好，當(dāng)時因自己燒的迷迷糊糊的，也是后來病情好轉(zhuǎn)了后知道此事。

    當(dāng)時雨雪在床上還動彈不得，后賀明蓁又特意去求了母親。

    請來府醫(yī)為其治傷開藥，又拖拉了半個月后雨雪才下了床。

    賀明蓁輕輕“嗯”了一聲，并未動。

    賀素卿一妻一妾，共有二女二子。

    賀明蓁與賀明博皆是賀二夫人所出。

    二房的庶長子賀明章即將弱冠與剛及笄的庶女賀明蓉出自妾氏杜姨娘。

    杜若素有才名，姿容婉約，因此也頗受賀素卿所喜。

    賀明蓉身著淺碧色衫裙帶著身邊的侍女，盈盈踏進了安瀾院。

    見長姐和幼弟坐在院中，笑著上前曲身行禮：“meimei不知，jiejie在陪明博讀書，貿(mào)然前來打擾明博功課了?！?/br>
    賀明蓁抬手過去糾正弟弟的握筆姿勢，示意他繼續(xù)寫。

    自己緩緩起身望向賀明蓉，回以一笑：“無妨，不知meimei前來可有何事？”

    賀明蓉巴掌大的小臉，眉眼清麗，俏皮一笑：“并無他事，只想著幾日未見jiejie，心中甚是思念。”

    賀明蓁邀她去亭中入坐，以免打擾正在書寫的弟弟，二人剛一入坐。

    雨霏便奉了茶來，賀明蓁親自給她斟茶，笑道：“近來天氣悶熱，我實是不愿多走動?！?/br>
    頓了一頓，看向賀明蓉復(fù)又打趣道：“聽聞近來府中來了好幾位媒人，俱是來為你說親的，不知道m(xù)eimei心中可有看中的?！?/br>
    自從自己的親事一定，杜姨娘也急了起來，因賀明蓉只比自己小了半歲，已有意無意的去母親跟前說過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