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上來的侍衛(wèi)渾身是血的向建安帝稟報袁副統(tǒng)領(lǐng)已死于叛軍之手。

    “看清是何人作亂了嗎？”建安帝冷凝著面色發(fā)問。

    跪在地上的侍衛(wèi)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開口:“稟…稟陛下，是…是楚王殿下，他說收到消息錦山有刺客潛入，特趕來護(hù)駕，殿下帶了大批人馬，袁副統(tǒng)領(lǐng)只許殿下帶近侍上山，但殿下立馬就翻臉了，說袁副統(tǒng)領(lǐng)勾結(jié)刺客，強行帶人不由分說的就殺了上來?！?/br>
    侍衛(wèi)說完，院中的所有人此時連大氣都不敢喘。

    “你說是誰？”建安帝怒目看著那個侍衛(wèi)，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懷疑。

    “楚…楚王。”侍衛(wèi)被嚇的話直打哆嗦。

    山間的夜風(fēng)呼嘯著，不遠(yuǎn)處仿佛已經(jīng)聽見廝殺聲，建安帝一口氣堵在喉間猛的咳嗽的起來，身形搖晃了一下，子善還未上前，他擺了擺手。

    “別苑還有多少守衛(wèi)？”待咳嗽緩和下來 ，建安帝略啞著聲音問道。

    “禁軍加守衛(wèi)不足四千人?！标P(guān)鴻飛立即回稟著。

    聽山下的侍衛(wèi)稟報，楚王人手遠(yuǎn)勝于他們，關(guān)鴻飛滿面肅殺之氣，即便人手不足，但這他麾下這三千禁軍也絕不是吃素的。

    山中的廝殺聲越來越近了，關(guān)鴻飛和圣上的近衛(wèi)長一番叮囑后，快速出了院子。

    本該寂靜安寧的錦山，今夜注定是太平不了，今夜過后上京城中又會是何局面，現(xiàn)在誰也不知道。

    皓月當(dāng)空，清冷的月光灑在院中，建安帝遙望夜空，在心中問自己，莫非是自己選擇錯了？

    作為一個君王他枉顧西境犧牲的那上萬將士的英魂，為了他蕭氏江山的穩(wěn)固他選擇了明知心狠手辣絕非賢明的繼承人，所以上天也要來給他糾錯了嗎？

    此時已有小股叛軍殺到外院了，外面刀劍交鋒的聲音他們已經(jīng)可以清晰的聽見了，何為安看著沉沉的夜色，計算著時間，若阿七那邊沒出差錯，應(yīng)該快了吧！

    此刻整個別苑行宮，唯有建安帝待的這個院子還能算一方凈地了，過去的每一息都在考驗著院中的侍衛(wèi)們，眾人時刻緊繃著，每一絲細(xì)微的動靜都會觸動他們的神經(jīng)。

    外面的動靜一下突然大了許多，一侍衛(wèi)飛奔進(jìn)來激動的稟報:“援軍來了！”

    眾侍衛(wèi)面上俱是喜色，建安帝由子善扶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聲不發(fā)的朝外走去，侍衛(wèi)們小心的跟著。

    一路走過，路上橫亙著眾多尸體，有禁軍的也有叛軍的，血流了一地。

    走至別苑門大門口，這里情況更是慘烈無比，尸體成堆，關(guān)鴻飛手臂和后背皆負(fù)了傷，剩下的禁軍們也都傷痕累累。

    看到建安帝出來了，楚王手執(zhí)滴血的長劍面上笑的無害，“父皇，兒臣找了您許久見到您沒事兒臣就放心了，兒臣聽聞錦山有刺客，可這些奴才卻攔著不讓兒臣見您，兒臣別無他法無法這才殺了上來?！?/br>
    “逆子。”建安帝怒目斥道，氣的氣息都亂了，不住的咳嗽著。

    蕭豫聽著父皇的話，面上的笑消失了，冷冷開口詢問:“父皇，這錦山是您給兒臣設(shè)的圈套嗎？”

    聽著他身后的越來越逼近的聲音，蕭豫定定的看著自己那年邁的父皇，明明不該出現(xiàn)在這兒的人，竟這么快就到了。

    “是朕對你的一再容忍，鑄成你今日之大錯，早知道就該……咳咳咳咳?！苯ò驳圪M力說著又咳了起來。

    蕭豫突然笑了起來，幽幽道:“早知道是不是就該像對太子那樣？哈哈哈哈?！?/br>
    他的話讓建安帝心神大動，喘著急斥著他:“住嘴，你

    這大逆不道的逆子，朕……”建安帝一急，氣血翻涌喉間猛地咳出一大口鮮血，話未說完人竟直直倒了下去，身旁的眾人忙慌亂的將人扶住。

    “陛下！”

    “陛下！”

    建安帝毫無反應(yīng)，人被氣暈了過去，子善急喚太醫(yī)。

    因為穆以灃的及時到來，叛軍很快被鎮(zhèn)壓住了。

    兵荒馬亂的一夜過去了，一眾人守在門外，聽著里面?zhèn)鞒龅目人月?，皆松了一大口氣，子善走了出來，看了看門外的眾人，接著對著一身戎裝的陸以灃道:“穆將軍，陛下召您進(jìn)去?！?/br>
    “其余諸位大人還請先回吧，陛下龍體無恙?！?/br>
    穆以灃進(jìn)去后，子善對著眾人客氣道。

    房間內(nèi)，建安帝靠坐在床頭，不過一夜過去，往日威嚴(yán)的帝容此刻竟是滿面病色，建安帝似一夜間蒼老了。

    看著圣上這個樣子，穆以灃擔(dān)憂喚道:“陛下，您這是……”

    話未說完，想起昨夜之事，他又重重嘆了一口氣，作為一個父親兒子造反想要他的命，陛下此刻心中必不好受，昨夜更是直接被氣的吐血，這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背后的殘忍又有幾人能承受的來。

    “無礙?！?/br>
    “昨夜駐軍大營那邊是不是……也出事了？”建安帝有些費力的問完這句話。

    “是?！蹦乱詾柮鎺Ю⑸狞c頭。

    果然，他那個兒子雖大逆不道但也從不會做無把握之事，昨夜定是還出了別的變故。

    “出事的前一天何大人的小廝找到微臣，說他家大人前幾日偶然發(fā)現(xiàn)微臣家門口多了些行跡鬼祟之人，讓微臣近日謹(jǐn)慎身邊的人，說來慚愧微臣雖被提醒過了，但昨夜還是不察著了身邊人的道被困在府中，多虧何大人那小廝帶人救出了微臣，待微臣趕到駐軍大營時，才發(fā)現(xiàn)營中已有多人叛變，正在煽動嘩變?！?/br>
    說到這兒，穆以灃慚愧地看了眼陛下，他的治下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他竟毫無察覺，可謂失職至極。

    “微臣有罪，昨夜萬幸有何大人，否則微臣萬死難辭其咎。”穆以灃跪地請罪。

    “你說救你之人是何為安派出的？”建安帝眸中厲色一閃而過，沉聲問道。

    “正是?！?/br>
    房中靜默了許久，好半晌過后建安帝才緩緩開口:“起來吧，你昨夜救駕有功，那逆子對于此事定已謀劃了許久，此事怪不到你頭上，你先出去吧，朕乏了。”

    “謝陛下隆恩?！?/br>
    穆以灃略帶疑惑的出了房中，他總覺得他提起何為安時，陛下的神情不大對勁。

    第72章

    因楚王的起兵謀逆, 建安帝此次的隨行禁軍護(hù)衛(wèi)死傷過半，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秋祭自也無法再舉行。

    回程的途中再無像來時那般輕松，一路急行軍。

    錦山那邊出了事，朝中是十五日清晨收到的消息, 紀(jì)家那邊已經(jīng)被兵水泄不通的圍了起來, 昔日顯赫至極的權(quán)貴之家, 此時眾人都焉了聲息，皆面如死灰。

    自一早召見過穆以灃后，到回宮這一路建安帝都未在眾人面前露過面。

    進(jìn)城時, 上京城中安靜的不像話, 路上無行人, 家家戶戶閉門不出, 街上兵士整齊肅穆的排列在路兩邊, 和去時的景象截然不同。

    何為安望著自己身后那輛被黑布完全罩住的馬車，想起昨夜建安帝被氣得吐血的那一幕，看來他故意透露當(dāng)年太子的事, 多少還是起了點作用的。

    建安帝對太子的殘忍果決想來定也是影響到了楚王的心境，所以一個章經(jīng)武才能起這么大的作用, 楚王害怕自己會落得和太子一樣的下場，選擇了鋌而走險, 但可惜對太子的事他只知其表而不知其內(nèi)。

    一路隨圣上的鑾駕到了宮門口，目送圣上的鑾駕徑直進(jìn)了宮門，何為安轉(zhuǎn)頭第一時間回了懷遠(yuǎn)街。

    一踏進(jìn)府門，下人們見大人回了，皆滿臉喜色的競相朝他道喜。

    何為安在原地怔愣了好一會兒, 隨后朝著內(nèi)院飛奔而去。

    院子里面靜悄悄的, 到了門前何為安有些緊張的推開了房門, 房中說話的二人頓時轉(zhuǎn)頭看向他。

    目光對上的那一刻，何為安的視線就挪不開了，房中靜默無聲。

    賀母見這情況，面上帶著笑識趣的先出了房中。

    他一步一步走近，看著床上安然無恙坐著的人何為安眉眼間皆是笑意。

    “我”

    “我”

    二人同時開口，見對方要說又一起停了下來，何為安坐在床注視著明蓁溫柔道:“你先說?！?/br>
    “我聽說錦山那邊出了事，你沒受傷吧？”明蓁擔(dān)憂的問他。

    今日一早府中采買的下人都出不去府，而賀母派去賀家報喜的人也都被街上的官兵攔了下來，全城戒嚴(yán)，城中百姓皆不得上街走動，聽聞是錦山那邊出了大事所致。

    “我沒事?！?/br>
    握住妻子柔軟的手，何為安看著她有些蒼白的面色心疼道:“昨夜你受苦了。”

    明蓁搖了搖頭，想起孩子她的面上立即帶滿了笑意，“我還好，昨夜發(fā)作后不到兩個時辰他就乖乖出來了，產(chǎn)婆們都說這我這算是生的快的了?！?/br>
    “你快看看他，他可乖了一直都安安靜靜的在睡覺。”明蓁朝他指了下床邊擺著的一個小木欄。

    何為安依言望去，在看見小家伙那一刻時，多日以來腦中一直緊繃著的那根絲毫不敢放松的弦驟然松了下來，眼中多了些酸澀，他無聲的對著孩子說:“我回來了?！?/br>
    這四個字承載了太多，太過沉重，他不敢對妻子說，怕她發(fā)現(xiàn)異樣，出發(fā)前他曾和孩子悄悄約定了，如今他做到了。

    從何為安口中明蓁知道了錦山發(fā)生的事，他雖幾個字輕飄飄的帶過了，但明蓁也能猜到當(dāng)時的兇險，好在老天把他平安的還了回來。

    相比于何府內(nèi)此刻一家團聚的溫情脈脈，皇宮里此時氣氛沉悶又壓抑。

    承乾宮里，太醫(yī)們跪了一地。

    咳嗽聲不時從殿內(nèi)傳出，立在門外的子善看著天際那一抹殘陽，垂了垂眼眸。

    殿內(nèi)躺在床上的建安帝費力的動了動手，讓眾太醫(yī)都出去了，也不再吩咐什么了，如今他的身體狀況也瞞不了任何人了。

    次日開朝，建安帝被子善扶著坐上龍座。

    底下群臣見不過短短兩日過去，圣上竟一下變得如此蒼老，皆心中大駭不已。

    楚王之事已他們也皆已知曉，如今紀(jì)家眾人下了天牢，而楚王和宮中的淑妃娘娘也都被囚禁了起來，一場秋祭險些讓魏國異了主。

    楚王謀逆已是板上釘釘之事，建安帝將此案交由三司共同審理時只說了一句話，卻也相當(dāng)于給了三司審理的最終結(jié)果。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有了圣上的這句話，三司審理之時少了諸多顧忌。

    五日之后在經(jīng)過與內(nèi)閣的多次商議后，關(guān)于楚王謀逆一案的結(jié)果同時在三司署衙門前布告天下。

    一時間城中百姓才知原來前幾日的戒嚴(yán)，竟是因發(fā)生了這般天大的事。

    楚王勾結(jié)紀(jì)家意圖謀逆，被判三日后午門斬首示眾。

    紀(jì)氏一族五服之內(nèi)，皆同罪。

    行刑那日，楚王的囚車經(jīng)過街道之時，爛菜葉子鋪天蓋地的朝他丟去，百姓們激憤怒罵，一為他罔顧人倫竟意圖弒父弒君，二責(zé)是為那無辜死在錦山的幾千人命。

    在楚王被斬的同一天，一杯毒酒賜去了云陽宮內(nèi)。

    楚王死了，紀(jì)家被滅，朝中的關(guān)于逆黨所有的官員也全部被拔除干凈。

    多年以后百姓們對于此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一個月東市斬首臺上的血幾乎沒有一刻是干過的。

    同年十月初，七皇子被正式立為太子，而自立太子后，建安帝也徹底病倒了，朝中之事交由內(nèi)閣協(xié)理太子處置。

    十月中旬病了多日的建安帝再度上朝，此次露面時他的頭發(fā)皆已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