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觀察，在尋找她讓他反感的方面，但迄今為止還沒找到。

    到了華風(fēng)賓館，上了樓，估計博士夫妻還沒起床，褚?guī)r就把腦袋磕在人家房門上，輕輕噓了口氣，閉上眼睛又得搖搖頭：蘇櫻桃的黑天鵝，怎么就那么好看呢？

    昨天，終于，在長達(dá)40天后，蘇櫻桃的例假來了。

    她自己開心的差點沒跳起來，但看著失望的鄧博士，又只好假裝自己并不開心。

    夜里，蘇櫻桃提心吊膽了一晚上，就怕要弄臟人賓館里雪白的床單，一大清早起來，立刻差著鄧博士要出門去前臺要衛(wèi)生紙。

    博士一打開門，一個人居然就靠在門上，隨著他一把拉開門，險些撞進(jìn)屋子里來。

    “博士起的挺早的?！瘪?guī)r一頭撞開了門，忍著尷尬說。

    兩只眼睛看起來通紅，顯然這兩天褚?guī)r沒有睡好過覺。

    鄧?yán)?，從褚?guī)r急著送走文物開始，再到為了護(hù)照他狗急跳墻了一回，對他就沒有原來那種知已式的，比兄弟還親的感情了。

    而且他靠在房間的門上，像極了機械廠那些一天沒事兒干，偷聽別人家閑話的長嘴婆娘們。

    “褚營長怎么來了，還這么早？”鄧?yán)鰡枴?/br>
    褚?guī)r當(dāng)然不是那些長嘴婆娘，他來，是有正事兒的。

    “法領(lǐng)館里那幾樣文物，也該打包運走了，鄧博士，您還沒簽字呢。您要今天簽了字，正好明天有架前往法國的飛機，我可以協(xié)調(diào)法國方面，直接把東西送上飛機?！彼f。

    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關(guān)系著鄧?yán)瞿懿荒軓囊粋€古怪的老頭子那兒弄到十萬塊錢呢。

    但鄧?yán)鼍尤粊砹艘痪洌骸敖裉焓侨f圣節(jié)，我得先去買個南瓜，做個燈，再買頂帽子，給我們家兩個從西方歸來的孩子們過個真正的萬圣節(jié)。褚營長，你知道哪兒有南瓜賣嗎？”

    褚?guī)r昨天就聽說鄧?yán)龈驹陔娫挸沉艘患?，對于鄧?yán)龅哪鞘f美金，他其實并不在意，因為這筆錢跟褚?guī)r沒有任何關(guān)系。

    他真正的目的，就連褚英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現(xiàn)在，他要做的事情，依然是讓鄧?yán)鲒s緊簽字，好送走那幾樣文物。

    但這個執(zhí)拗又犟氣的博士，書呆子一個，偏偏問他哪兒有南瓜賣，還要搞個南瓜燈。

    褚?guī)r心里氣的吐血，不過深吸了口氣，對于這個書呆子，還是打算表達(dá)一點自己的憐憫：“要買南瓜嗎，走吧，帶著孩子們，我陪你們一塊兒去買。”

    “我們自己會買的，你先回吧，我要簽字的時候再找你?！编?yán)稣f完，拍了拍褚?guī)r的肩膀：“一起下樓吧，我要去一樓要點衛(wèi)生紙?！?/br>
    褚?guī)r快要被氣炸了，這個博士簡直就是個軟蛋，窩囊廢，要衛(wèi)生紙這種事情，他都要自己跑腿自己干，就不知道他娶個女人回來到底是干嘛用的。

    不過自打前天晚上看蘇櫻桃跳過一回芭蕾，褚?guī)r還挺想再看看蘇櫻桃的。

    但隨即他就恨不能抽自己一耳光：那是博士的夫人，他總看那個女人干嘛。

    下了樓，褚?guī)r雖然生氣，但沒辦法。

    這個軸腦筋的博士，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去要衛(wèi)生紙，要完之后上樓。

    坐在樓下的車?yán)铮灰粫?，他就看博士帶著湯姆和珍妮，以及蘇櫻桃?guī)讉€，從賓館里出來了。

    今天跟著褚?guī)r的不是小劉，而是他另一個馬仔，一個又瘦又小，猴兒一個的小年青。

    “哥，咱們不走嗎，你一直盯著那個女人干嘛呀？”馬仔問。

    褚?guī)r冷笑了一下：“放屁，我看的是那個男人，誰說我看那個女人啦？”

    沒看嗎？

    馬仔分分明明，看他一直盯著那個女人，就跟那個女人是他的殺父仇人一樣，也不對，就跟一頭餓狼一樣。

    最終，他咧嘴罵了一句：“鄧?yán)瞿闩Ｊ裁磁?，再橫，那兩樣文物還不是要經(jīng)你的手簽字送到m國去，賣國賊一個，裝什么高尚?！?/br>
    回頭，他又看了蘇櫻桃一眼，還是那件粗笨笨的，狍子一樣的大棉衣，此刻的她又讓褚?guī)r懷疑，那天晚上看她跳黑天鵝，是一場幻覺，綺夢一樣的幻覺。

    深吸了口氣，褚?guī)r還是覺得，如今于自己來說職位的事情更重要。

    ……

    在這個國家，只有華風(fēng)賓館還保留著一些西方傳統(tǒng)，而萬圣節(jié)這個西方式的節(jié)日，華國人根本不過它。

    但鄧?yán)鼋裉炫d致勃勃，先是要找個菜市場，非得要買一個南瓜，給湯姆做個燈。

    湯姆特別興奮，久違的南瓜燈，他居然要有一個南瓜燈了？

    首都當(dāng)然有大的菜市場，但是進(jìn)了菜市場，湯姆就沮喪了。

    正是年前大囤菜的時候，他們?nèi)ゲ耸袌鲇滞砹它c，連著找了三個菜市場，才找到一個皺巴巴的小南瓜。

    不過雖然小，而且蔫巴巴的，但聽說可以擁有一枚南瓜燈，湯姆特別高興，抱著個小南瓜，愛不撒手。

    但接下來，鄧?yán)雠d致勃勃，還要讓蘇櫻桃?guī)е麄冑I一塊布給珍妮做個斗篷，以及，要給她做一個尖尖的帽子，于是，幾個人又滿首都城的，要找一個百貨商店。

    這一找，又是好半天的時間，才找到一批可以用來做斗篷的布，至于尖尖的帽子，這個真的辦不到，因為滿大街，只有牛鬼蛇神們才戴那種帽子。

    事實上，直到此刻，蘇櫻桃跟湯姆和珍妮一樣，依然以為，鄧?yán)鲋皇菫榱私裉斓娜f圣夜真的要裝扮一下，所以認(rèn)認(rèn)真真的，準(zhǔn)備給湯姆做個南瓜燈，給珍妮做一個斗篷。

    湯姆一回賓館，就興奮的東敲一家門，西敲一家門，去找人通知，說自己今天要過萬圣節(jié)的事情了。

    鄧?yán)鲎蛱煲估锞桶褍蓚€陶罐取回來了，那柄石斧子，他也不知道從哪兒搞了一個來，又還不知道從哪兒弄來幾顆看起來，像是豬的牙齒的東西，湊在一塊兒，現(xiàn)在才要給這些東西上色。

    起身，他又把珍妮從隔壁喊過來了。而這時，他才準(zhǔn)備要用砂紙打磨那兩個陶罐，并且給這些東西上色呢。

    “珍，叔叔今天要做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到時候你得幫叔叔一個忙，能不能，敢不敢?guī)?？”鄧?yán)稣f。

    這要是湯姆，蘇櫻桃不放心，因為那小家伙腿短，人小，跑不快。

    但珍妮不一樣，大姑娘了，皮膚黑，說話少，而且最重要的是跑的快。

    “咱們要去一趟法領(lǐng)館，你看，叔叔畫了幾樣?xùn)|西，你嬸嬸還會給你做一個糖袋，你要一路拿好這個糖袋，而且，到了法領(lǐng)館之后，要一直緊緊的跟著叔叔，因為叔叔要干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边叴蚰ブ展?，鄧?yán)鲞呎f。

    頓了一會兒，看珍妮一言不發(fā)，他以為這丫頭是害怕了，于是又說：“這件事情特別重要，但叔叔不能告訴你是因為什么原因，你要害怕，現(xiàn)在就回隔壁，叔叔叫湯姆來，讓他跟叔叔一起去辦，好不好？”

    “不用，讓珍妮去吧。”蘇櫻桃插了句嘴：“我們這丫頭，甭看她是個悶葫蘆，關(guān)鍵時刻能頂大用?！?/br>
    珍妮吐了一下舌頭，當(dāng)著鄧?yán)龅拿?，突然兩只手一抱，拳頭掰的咯咯響。

    這簡直兇的嚇人，這還是原來那個哭哭啼啼的小丫頭嗎？

    “這丫頭會不會太兇了一點？”鄧?yán)隹粗つw黝黑，個頭高高的珍妮，突然之間發(fā)愁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等她長大，會有男孩子喜歡她，跟她談戀愛嗎？”

    “我才不要跟男孩子談戀愛，我討厭他們?！闭Z氣**的，珍妮居然說了句。

    蘇櫻桃立刻豎起了大拇指：“至少一般的男孩子不敢追她?！庇绕涫撬龎衾锬莻€猥瑣的小黃毛。

    ……

    褚?guī)r真是要被鄧?yán)鼋o氣死了。

    一大清早的，讓他去簽字，他不簽，這都晚上五點半了，他突然說，自己要去法領(lǐng)館簽字，而且說，非今天晚上簽不可。

    好吧，褚?guī)r忍了。

    是，即將寄給本的東西是文物，而且還是意義特別重大的文物，但是，從他鄧?yán)龅氖掷?，不就馬上要流傳出去啦。

    所以褚?guī)r很高興，為了早點促成博士這一趟，親手把文物遞給帝國主義的行為，本來法領(lǐng)館都下班了，他還專門托褚英跟法領(lǐng)館的人交涉了一下，眼看晚上快要六點了，還是讓法領(lǐng)館的人專門等一等鄧?yán)?，讓他去簽字?/br>
    十二月的晚上六點，天已經(jīng)蒙蒙黑了。

    褚?guī)r開著車，興致勃院趕到華風(fēng)飯店，一樓大門口，就見除了鄧博士夫妻，還有倆孩子，表面上看不出來什么，但等上了他的車，湯姆突然從懷里抱出一個南瓜燈，對著褚?guī)r就說了一句：“trick or treat！”

    這純屬有病吧，才在華風(fēng)飯店住了幾天啊，這孩子連英語都飚上了？

    “鄧博士，您這樣不行吧，今天是洋鬼子的萬圣節(jié)，可不是咱們的萬圣節(jié)，你讓這孩子拎個南瓜燈，還打扮的像牛鬼蛇神一樣，這不找打嗎，還是您沒被人批過，現(xiàn)在想被人批一批？”褚?guī)r皺著眉頭說。

    蘇櫻桃把湯姆姆拉了回去，讓孩子坐后面。

    鄧?yán)鼋忉屨f：“今天是西方的萬圣夜，湯姆和珍妮自打來了華國，就沒有過過萬圣節(jié)，法領(lǐng)館里也是西方人，她們應(yīng)該愿意跟孩子一起過個萬圣節(jié)?！?/br>
    褚?guī)r回頭看著，一個小女孩，又黑又丑，而且目光兇兇的，一點都不討喜，完全沒個女孩子的樣子。

    眼神倒是很有一種，蘇櫻桃式的風(fēng)格。

    還有一個男孩子，也不知道多大了，胖嘟嘟的，兩條小肥胳膊，摸起來倒是很軟，但是像個小傻瓜一樣，就這倆，要沒有鄧?yán)觯旁谌A國大街上，隨時能被人踹扁的貨，還過萬圣夜，真是嫌自己命太長的表現(xiàn)。

    “走吧，叔叔帶著你倆好好兒過個萬圣夜?！瘪?guī)r說著，一腳悶到底，車咆哮著飛了起來。

    湯姆還好，只有一個南瓜燈，珍妮的懷里抱著那個大糖袋，里面裝的可是彩陶。

    給這一把，差點沒沖到前面去，得虧蘇櫻桃有經(jīng)驗，知道褚?guī)r開車的脾氣，給一把扯住了。

    在褚?guī)r看來，在兩個根本不屬于自己親身的孩子身上投入這么多的精力，以及陪著孩子干這種荒唐的事情特別搞笑。

    不過因為鄧?yán)鲴R上要送走文物，他打算仁慈一點，就不因為這個揶揄他們了。

    在法國，普通民眾并不過萬圣節(jié)。

    但雖然說法領(lǐng)館里的工作人員冷冷清清，并沒有布置萬圣夜，但是，原本褚?guī)r來這兒，法領(lǐng)館的工作人員對他都是淡淡的。

    可今天，看到兩個穿著斗篷，提著南瓜燈，還背著一個好大的袋子，嘴里嚷嚷著不給糖就搗蛋的孩子，法領(lǐng)館的工作人員們展現(xiàn)了他們極大的熱情。

    不但接待他們的那位胖胖的法國女士和善了不少，甚至還告訴保安，讓他去找點糖果給倆個孩子。

    仍然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只不過今天上樓的人多了一點。

    而且，上樓之后發(fā)生了一點小插曲。

    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鄧?yán)鲈诳茨切〇|西的時候，房間里突然停電了。

    這會兒已經(jīng)晚上七點了，冬令時，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

    更何況這幢建筑是蘇式風(fēng)格，窗戶很小，燈一黑，外面又透不進(jìn)來光，整間屋子就全黑了。

    隨著停電，蘇櫻桃尖叫了一聲，立刻嚷嚷了起來我：“博士，天好黑啊，我好害怕。”

    鄧?yán)鲞€在桌了前簽字，兩個孩子圍著鄧?yán)觯哺s一塊兒了。

    因為蘇櫻桃一直走在最后面，褚?guī)r甚至沒怎么注意過她。

    但是她一叫，雖然說褚?guī)r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甚至覺得蘇櫻桃叫的有點矯情，卻還是對那個法國女工作人員吼了起來：“你們這兒怎么就停電了，快點開燈啊，沒看到嚇到女同志了？”

    胖胖的法國的女工作人員也覺得有點納悶，轉(zhuǎn)身要開燈吧，蘇櫻桃又撲到她懷里了：“好黑啊，真的好黑，我好害怕?！?/br>
    “女士，請你放開我，好嗎，我來替你們開燈?！边@位女工作人員用她生硬的漢語說。

    “哎呀，快點開燈，這地方有鬼吧，陰森森的，真嚇人?！碧K櫻桃又念叨了一聲。

    這時候褚?guī)r起過一點懷疑，因為燈就在蘇櫻桃的身后，而她一直站在最后面，顯然應(yīng)該是她關(guān)的燈啊，但是，好端端的，她關(guān)燈干嘛？

    褚?guī)r當(dāng)時并沒有往深里想過。

    看燈開了，博士漂亮的夫人一副花容失色，膽顫心驚的，靠在那位胖胖的法國大媽懷里。

    褚?guī)r看著她戲劇性的，大驚小怪的樣子，心里終于有了點寬慰：博士這位夫人也不是哪哪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