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榕進(jìn)來后左顧右盼，蹲在她的床邊玩起了天機隼：“昭昭，這個東西我曾經(jīng)聽說過，在你第一次拿出來時我就知道?！?/br>
    李昭昭點亮了燭臺，心不在焉：“你聽誰說的？”

    “聽箏jiejie說的呀，”李榕把玩著手里的東西，“有一回她跟我阿娘聊天說了起來，據(jù)說是喬駙馬告訴她的。當(dāng)年，它幫著唐軍大破北境，打得他們落花流水，是不是真的？”

    李昭昭抱著膝蓋，沉下了眸子，緩緩道：“是真的。天機隼能飛，在軍中傳遞消息快極了，常常在危急關(guān)頭起到了扭轉(zhuǎn)局勢的作用。后來，北境之外的滄族看看到它就害怕。最得意的時候，大軍一路攻到了天流城下，有上千架天機隼飛在空中?！?/br>
    “那豈不是密密麻麻地和蜜蜂一樣？”李榕笑出了聲，又疑惑道，“但為什么現(xiàn)在都沒有了？只有你這里一架，皇后娘娘一架。是父皇不喜歡嗎？”

    冗長的回憶在李昭昭心里攤開，觸目驚心。她忽略了過去，只簡短道：“后來制天機隼的工匠犯了錯，導(dǎo)致晏平二年的扶搖一役……十分慘烈。自那時起，父皇就下令銷毀了所有的天機隼，而建陵的礦脈也消失在了記錄中?！?/br>
    李榕舉起了手里青綠色的石頭：“……礦脈？是這個石頭嗎？”

    李昭昭深吸了一口氣：“許多年前，有一個東州的能工巧匠，因犯了事兒逃亡到了青州建陵。機緣巧合之下，他發(fā)現(xiàn)了一處礦脈，那里的石頭不僅有磁性，還恰巧與他的一樣發(fā)明相契合。他做出了第一架天機隼的時候，世人都嘲笑他，不過是巧合罷了。但他又做出了第二架，第三架……靠的都是那處礦脈，工匠給那石頭取了個名字，叫做龍眼石?！?/br>
    李榕聽得極為認(rèn)真，頻頻點頭：“那后來呢？沒有人想要用龍眼石做別的東西嗎？”

    “那個工匠很聰明，他怕有人覬覦龍眼石，從來都不曾透露礦脈的地點。連父皇都只知道是在建陵附近?？墒蔷虻厝?，也未能找到。十一年過去了，龍眼石早就和天機隼一起消失了。”

    “原來如此?！崩铋呕腥淮笪?。

    李昭昭頷首，她說得輕描淡寫，心里卻是波濤洶涌。她平靜了一會兒，忽然奇怪了起來：“榕榕，你半夜來找我，不是為了這個吧？”

    李榕一副犯了錯的可憐表情，將袖子撩起給她看，細(xì)白的胳膊上一片青紫：“我那日摔的，還沒好，腦袋后面也疼?！?/br>
    李昭昭正要安慰她，又聽她道：“昭昭，我方才半夜驚醒，才想了起來。那日在無相寺里，我走在臺階邊緣，好像有人推我了一把。”

    李昭昭睜大了眼睛，在李榕肩上的手失去了知覺一般。

    “或許是我記糊涂了，但我聞到了蘭花的香味?！?/br>
    第24章 夜深露重（3）

    夜深人靜，濕潤的風(fēng)沿著窗戶的縫隙飄入。

    “此事你可曾告訴淑妃？”

    見李榕否認(rèn)，李昭昭思慮沉重了起來。她忽然想起了今夜山間小徑上，將蘭花藏在袖子里的僧人。

    “天亮后，我們先去告訴淑妃娘娘，然后再差人去無相寺看看?！?/br>
    李榕撇嘴：“可是我不想一個人去無相寺了。”

    “有我陪著你呀?！甭犚姶嗽挘铋帕⒖绦﹂_了眼，拉著李昭昭道：“我總感覺我們二人之間，你才是jiejie?！?/br>
    李昭昭眼珠子一轉(zhuǎn)：“那你今晚要不要陪我一起睡？”

    李榕卻提起了衣角：“娘娘說，我不能再和你一起睡了?！彼f完，就輕快地跑了出去。

    李昭昭闔上眼之前，對李榕生出了一絲由衷的羨慕。

    然而，第二天一早，李昭昭在門縫里發(fā)現(xiàn)了一封信箋。上面字跡清秀，簡單寫著一行字——“今夜子時，西閣相見”。代替署名的是一枚朱紅印，上有蘭花圖案，透著幽幽墨香。

    那印章圖案她曾在沉香宮有一面之緣。難道是她……？李昭昭不動聲色地將那信箋藏了起來。

    接下來這一天里，李昭昭都在暗中觀察著賢妃，卻見她如往日一樣不耐煩，多一眼都沒有看李昭昭，只顧著與宣嬪姐妹情深。

    “殿下在看什么？”莊離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她身邊，裝作無意地將手里的書卷遞給她，“昨日告訴過殿下，不該記的東西不要記得。還是多讀些圣賢書為好。”

    李昭昭心不在焉，掃了一眼書連名字都不記得?？墒鞘峙鲈诒鶝龅臅撋?，一股奇異的觸感傳來，令她為之一抖。

    這一幕落入莊離眼里，他意味深長：“殿下若有何事，臣愿意替殿下分憂?！?/br>
    “你不必……”

    “那就是有了?！鼻f離彎起了眼睛，襯得那張臉溫潤如玉。

    李昭昭抿著嘴，不肯多說，轉(zhuǎn)身就去尋李榕和李岱。莊離似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明明離得很遠(yuǎn)，那氣息卻鉆入了李昭昭的耳朵，撓得她耳尖發(fā)燙。

    行宮西閣有三層樓，月色灑在樓梯上，李昭昭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她有些緊張，不知賢妃找她有何事，是不是為了昨日——說不定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偷聽到了她和宣嬪的談話?？峙率菫榱四巧形窗l(fā)生的私會……若她問起來，自己也可以否認(rèn)?？倸w李昭昭出門前，只告訴李榕，若半個時辰未歸就去找淑妃娘娘。

    李昭昭走到了三樓，四下漆黑空曠，仍未見賢妃的影子。這樓閣恐怕經(jīng)年失修，刺鼻的味道一陣一陣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