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笑道, “那可未必，畢竟人家是新近寵臣, 可能會比老臣更得皇上喜歡?！?/br>
    這人說林滿學(xué)時是新近寵臣, 其實(shí)也不為過。畢竟林滿堂只當(dāng)了六年官就升上正三品戶部侍郎, 絕對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有的說，“不能吧？皇上對尉遲大人一直另眼相看?！?/br>
    “我晌午去戶部報(bào)賬，親眼看到尉遲大人從林大人房內(nèi)端出一盤鵝掌鴨信，昨兒他說犒勞仆人，今天不能還犒勞吧？誰家下人能天天吃得這么好。宮里都不行。他憑什么呀?！?/br>
    “對啊，我也聽說了，不只有鵝掌鴨信，還有雞翅呢。尉遲大人本來就因?yàn)榉潜﹣y窩火，正憋著火要參個人滅火，人證、物證都找齊了，我看他這回還拿什么當(dāng)借口?！?/br>
    ……

    大家?guī)缀跻贿叺拐驹谖具t恭身邊，畢竟他這人不貪權(quán)，唯獨(dú)不喜歡貪官污吏，別看林滿堂只是生活奢侈，可在他看來，林滿堂有當(dāng)貪官的征兆。那不是有一句老話嘛，小時候偷針，長大偷金。當(dāng)官才幾年，生活就這么奢侈，以后肯定會貪銀子滿足自己的私欲。

    尉遲大人這是以小見大，給皇上提個醒呢。

    可這些官員萬萬沒想到，雙方出了宮，林滿堂被蕭定安扶著上馬車，半點(diǎn)委屈也沒有。反倒是尉遲恭表情有些不自然。

    瞧這樣子，尉遲恭竟是輸給了林滿堂。

    仆人們覺得事情有些不妙，紛紛回去將此事稟告自己的主子。

    御史臺的官員們圍到尉遲恭身邊，別看他們現(xiàn)在分為許多黨派，但他們明面上都是御史臺的人，參林滿堂奢靡一事，事關(guān)御史臺臉面。

    大家全都圍過來，“尉遲大人？怎么樣？”

    尉遲恭頭回丟這么大臉，心頭不痛快，想到林滿堂那話，心頭憋著火，也沒理他們，帶著下人去了良國百貨。

    良國百貨果然離得很近，往西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一個三叉路口有個二層鋪面。這鋪面極大，而且與周圍房屋有明顯區(qū)別，上下兩層的窗戶皆是清晰可以照人的玻璃的。上方還掛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面明晃晃寫著“良國百貨”，邊上還插著一排白色幌子，上面皆是這四個字。

    尉遲恭在馬車?yán)飺Q了便衣，下人將馬車停好，就有個小二過來給他們牌子，待會兒，他們要憑借牌子領(lǐng)馬。

    尉遲恭站在門口，看著碩大的門面以及比他還高的玻璃，“竟然這么大?！?/br>
    下人也是目瞪口呆，“是啊，這也太大了?！?/br>
    這得花多少錢啊。聽說這么大的玻璃鏡就要一百多兩呢。

    尉遲恭驚訝一瞬，收了神色，背著手，板著臉進(jìn)了店，剛進(jìn)去，沒走幾步，就見不遠(yuǎn)處設(shè)了個數(shù)個入口，邊上立著兩個小二，他們旁邊有一排排空籃子。

    兩人剛要進(jìn)去，就見有個小二笑道，“要不要拿著籃子？將選好的東西用籃子盛著，也省得用手拎了。”

    尉遲恭示意下人接過。

    下人接過籃子，試探問，“這籃子可以拿走嗎？”

    那小二笑道，“不行的。這個要還回來的?！?/br>
    下人早有預(yù)料，畢竟編得這么結(jié)實(shí)的籃子，如果買東西就送，這百貨早已虧死。

    兩人進(jìn)去之后，只見一排排貨架，從上至下分成五層，擺滿了各種貨品，貨品架上有一排小字，上面明碼標(biāo)價列出了價格，既有廣德郡主發(fā)明的阿拉伯?dāng)?shù)字，也有正規(guī)的漢字。

    最前面賣的是生活用品，再往前走是調(diào)料區(qū)，再往前走就是生鮮區(qū)。

    尉遲恭停下不動，只見一個大臺子上擺放一塊冰，上面放著雞心、雞翅、雞胸脯、雞脖子、雞架、雞肝、雞爪、鴨心、鴨脖子……雞鴨鵝各類部件全部被拆開，分開擺放。

    這上面標(biāo)價也確實(shí)與林滿堂說的相差無幾。

    整雞的價格每斤十二文，可這上面拆分成十幾樣，每樣價格都高于十二文。可購買之人絡(luò)繹不絕。

    條件差一點(diǎn)的人家打打牙祭，喜歡買雞胸脯，因?yàn)樗际莚ou，不像買只雞，里面有許多骨頭。

    而條件好些的人家，喜歡買脖子、鴨信、鵝掌，因?yàn)檫@些炒成一盤，也很香。

    有個小二高喊，“菜心嘍。十文錢一斤的菜心，要不要？”

    有個大戶人家的管事，聽到有菜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過來，“我要。這些菜心全給我?！?/br>
    他跑得太快，差點(diǎn)撞到尉遲恭，趕緊向?qū)Ψ劫r罪，卻不忘沖那小二喊，“我要，我要?！?/br>
    尉遲恭探頭瞅一眼，只見好好的白菘，這小二將它掰開，剝了一層又一層，只要三分之一嫩的地方。剩下的老的，就弄到旁邊區(qū)域買，兩文錢可以買三斤。

    而整顆白菘的價格是一文錢一斤。

    尉遲恭的仆人抹了把汗，“這可真會做生意啊?！本谷贿€能這么賣？

    “這邊上了新品！拉蒜器！拉蒜器！拉蒜器！這可是全國獨(dú)一無二的好東西。廣德郡主發(fā)明的好物件。來來來！你們瞧瞧！”

    呼啦啦湊過去許多人，只見那小二將剝好的蒜瓣往那盒子里一丟，蓋上蓋子，輕輕拉了幾下繩子，再打開蓋子，里面的大蒜真的變成了蒜末。

    “哇！”大家直呼驚奇。

    “不止可以切蒜，蔥啊，姜啊，包括rou都一樣可以?！?/br>
    尉遲恭也忍不住湊過去，如同剛才一樣，只是輕輕撥弄幾下，完整的豬rou就真成了碎末。

    有人忍不住呼喊，“多少錢？”

    “一個只要一百文，買不上吃虧，買不了不當(dāng)，以后剁菜再也不用擔(dān)心切到手，一天一文錢，攢上三個月就可以買到一個拉蒜器，這東西用上幾十年。”

    有人嫌?xùn)|西太貴，有人家里婆娘就是管灶上的，覺得東西不錯，用起來方便，咬了咬牙掏錢買了。

    買的人當(dāng)中，最多的還是那些廚子，比如在混沌鋪?zhàn)?，天天要將餡料切得細(xì)細(xì)的，有了這玩意能舍多少功夫，買一個不虧。

    于是一箱拉蒜器，只吆喝這么幾聲，居然就賣完了。

    尉遲恭的仆人瞧著老爺沒動，在邊上忍耐不住，搶了一個。他家婆娘在后院忙，每回到家根本來不及給他做飯，每次都對付著吃。他明明最愛吃餃子，有了這個，包餃子就方便了。

    尉遲恭沒看到仆人，他靜靜站在邊上，看著客人來來回回挑東西，挑完后，客人一塊到前面結(jié)賬。

    尉遲恭立了半個時辰，而后帶著下人轉(zhuǎn)身離開良國百貨。

    尉遲恭兩人不知道，就他帶著仆人逛百貨的功夫，其他六部已經(jīng)將事情原委打聽清楚了。

    “你知道為什么林大人這次沒事嗎？”

    有那剛從外面回來的官員，不知道情況，好奇問，“為什么？”

    那大臣神神秘秘道，“因?yàn)榱执笕思议_了個百貨鋪?zhàn)?，聽說里面什么都有的賣。還有專門賣鵝掌、鴨信，反正雞、鴨、鵝的各種部件?！?/br>
    “啊，真的？”那人忍不住激動起來，“我最愛吃炒鴨心，可一次就要?dú)⑹畮字圾?，咱也吃不起。這以后可就妥了?！?/br>
    有那嘴饞的大臣當(dāng)即就打發(fā)仆人回去，讓家里的管事去良國百貨買菜，而且也點(diǎn)起了炒鴨信。

    不到兩天時間，良國百貨隨著林滿堂被尉遲恭連參兩回，成了上流圈子掛在嘴邊的新名詞。

    只要見上一面，大家都會問：你家去良國百貨買東西嗎？

    說實(shí)話大家在八卦完林滿堂與尉遲恭的恩怨后，心里第一個浮現(xiàn)的念頭就是：這良國百貨到底是什么地方？真的什么都能買到？他要不要讓家里掌事也去瞧一瞧。他其實(shí)也喜歡吃鴨信來著。

    于是，良國百貨成為官宦人家采買必去地方之一。畢竟這邊菜的價格與東市差不離?？偛荒苋コ俏髻I完鴨信，再跑去城東買蔬菜吧？那還不夠費(fèi)事的呢。索性就在一個地方買。

    與此同時，那道鵝掌鴨信成了京城上層圈最流行的菜肴。

    這天晚上，林滿堂下衙回來，李秀琴興奮得不成，將今天的賬本拿出來給他瞧，“看看，今天生意多好啊。一天就賣了八十多兩銀子，翻了一倍還多。”

    到底是大戶人家采買力強(qiáng)，每天光買菜就能花掉幾百文。

    林滿堂隨手翻了眼賬本，又問，“那些雞鴨鵝能賣完嗎？”

    李秀琴喜滋滋道，“能賣完。大戶人家大多數(shù)都來買鵝掌、鴨信之類的。那些讀書人或是小戶之家喜歡買rou。那些飯館食肆喜歡買雞架之類調(diào)高湯。那邊每天都能賣出幾百只雞鴨鵝。就這還不夠呢。葛有福今天還問我，能不能多賣些，那些大戶人家喜歡吃鵝掌，但是每次也只能賣二三十家。我擔(dān)心殺得太多，rou和架子不好賣，有些猶豫?！?/br>
    百貨那邊也是交由葛有福來管。名品鋪那邊生意穩(wěn)定，交由葛有福的大兒子管著。

    林滿堂笑道，“沒事。你讓他試著再加一百只。但是要把好賣的東西價格往上提一提。然后把rou和骨頭的價格降一點(diǎn)。這樣保證東西就能賣出去。要保證來的大戶人家八成能買到。要是每回都買不到，他們下回可能就不愿意來了?！?/br>
    李秀琴點(diǎn)頭應(yīng)下，“成?！?/br>
    她看著自家男人滿眼都是星星，“你真是太厲害了。居然用一盤鵝掌鴨信就讓他們?nèi)嫉皆蹅冧佔(zhàn)永镔I東西。這宣傳手段真是絕了。”

    林滿堂謙虛擺手，“我也是受了閨女的啟發(fā)。咱們在鬧事吆喝，面對的是普通百姓，對那些大臣不管用?？纱蟪瘯筒灰粯恿?，來的都是朝中臣子。哎喲，我是真沒想到尉遲恭會在大朝會上參我。我以為是在小朝會呢?！?/br>
    李秀琴聽他這語氣還美呢，氣得拍了他一下，又責(zé)備道，“你膽子也太大了。你就不怕他知道，回頭再找你算賬?！?/br>
    別小看她男人這條諫言。御史臺監(jiān)察百官，那大臣們也都夾著尾巴做人，哪那么容易就讓御史抓到把柄。參這些小事，一為功績，一為在皇上面前露臉。

    現(xiàn)在她男人直接將人家在皇上面前露臉的機(jī)會生生奪了一半，怎能不怨恨？

    林滿堂搖頭，“應(yīng)該不會。這尉遲大人官聲還可以。就是為人有些擰巴，轉(zhuǎn)不過彎來?！?/br>
    這樣的人只認(rèn)自己的理，就覺得天下的富人就該把錢拿出來平均分給窮人。心是好心，但這怎么可能呢？

    誰的錢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富人的錢也并不都都貪的，大多數(shù)都是一代代積累，辛苦賺的。

    他只看到富人朱門酒rou臭，可曾看到他們小時候吃了那般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方能有今日的好日子。

    李秀琴也聽過尉遲恭的名頭，那茶館里的說書先生還經(jīng)常講他不畏強(qiáng)權(quán)，為百姓請命的光榮事跡呢。

    “我聽說他把家里的財(cái)錢全捐出去了，一天三頓都只吃素，家人穿的都是麻衣，可是真的？”

    林滿堂仔細(xì)回想了下，他見過的尉遲恭一直穿的都是朝服，但露出來的里衣確實(shí)都是舊衣，“應(yīng)該是真的?！?/br>
    李秀琴唏噓，“我算是知道了，這清官不是一般人能當(dāng)?shù)?。?/br>
    她男人要是把錢財(cái)都拿出去接濟(jì)旁人，讓家人吃糠咽菜，她能天天跟他干架。

    林滿堂笑道，“今兒看起來他吃了虧，可是我也教了他一個人間道理?！?/br>
    李秀琴好奇看著他，“什么道理？”

    “不要浪費(fèi)人力物力。既然抓到把柄，就要多為皇上掙錢啊?！绷譂M堂笑道，“蚊子再小也是rou啊，別不把豆包不當(dāng)干糧。天天弄一堆雞毛蒜皮的小事煩皇上，他們也不怕皇上厭煩。”

    天天抓貪官也沒錯，可貪官哪是那么好抓的。一年也抓不到幾個。倒不如也在這些官員們身上卡些油，反正他們也不缺銀子。

    李秀琴忍俊不禁，“你就不怕皇上知道了生氣？”

    林滿堂笑道，“你當(dāng)我傻啊。再說了，就算皇上知道也沒事，我不是讓他賺到錢了嗎？”

    李秀琴目瞪口呆，“所以你提出那條諫言只是為了安撫皇上？”

    林滿堂搖頭，“我就是發(fā)現(xiàn)皇上好像挺缺錢的?！?/br>
    李秀琴撇嘴，“誰不缺啊，咱自家也缺呢”。

    林滿堂沒說話，上回給他發(fā)任書的吏部官員有意無意提起，讓他多為皇上賺錢。他最近就在琢磨怎么為皇上撈錢。

    既然御史臺有參人之責(zé)，哪能白參呢，怎么也得交一筆罰銀。現(xiàn)代遲到早退還要扣工資呢，官員犯了錯哪能只有一句口頭斥責(zé)就輕輕放過呢。

    第267章

    皇宮里, 皇上聽完暗衛(wèi)匯報(bào)，整個人如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