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一個殘忍的事實從這個女人口中磕磕絆絆毫無邏輯地講述出來，講述了十七年前下著雪的冬夜，兩個孩子如何在同一天降世，又如何在她一念之差中被交換了命運。

    羅徵音耳蝸轟鳴，腦中一片空白，看著那個女人說到一半低下頭捂著臉痛哭，她卻依舊不敢置信自己剛才聽到的話。

    她目光僵直地看向兩位老人，空茫無助地去抓身旁葉玉榮的手，張了張嘴，想要急切地尋求什么回答，卻發(fā)現(xiàn)葉玉榮的手冰冷得可怕，和她一樣正在不可抑制地顫抖，而方祖清瞳孔緊縮地盯著屏幕上的那個女人，皮rou衰老垂下的面孔呈現(xiàn)異樣的青紫，他們神情震慟，可又沒有一個人說話。

    “她，她說的是真的嗎？”羅徵音驚惶萬狀地喃喃道，屏幕里的女人還在痛哭，一聲聲都讓她心臟慌跳不已，她癔癥似的自言自語地問道，

    “樂樂……樂樂不是阿穗的孩子嗎？那，那阿穗的孩子在哪里？在哪里??？”

    可還是沒人回答她，楊爭鳴垂著頭將臉埋在手掌里，那雙手骨節(jié)凸張，手背上的青筋突突跳動著，從胸腔里壓出一聲嘆息。

    這時視頻中女人的痛哭聲終于漸漸止住，她雙眼無神地看著鏡頭，用嘶啞的聲音說道：

    “我給那個被我留下來的孩子，取名陶溪?！?/br>
    這句話如一道驚雷在會議室轟然炸開。

    “祖清！”

    葉玉榮疾呼一聲，只抓住了一片衣角，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老伴如同臺風(fēng)天被雷暴摧折的老樹，重重地倒在地上。

    楊爭鳴與蘇蕓奔過來將老人一把攙起，扶抱著向門外趕去，羅徵音怔怔回神，手腳癱軟，撐著沙發(fā)扶手借力站起身，后知后覺跟上那陣慌亂的腳步聲。

    作者有話說：

    抱歉來晚了，終于趕在零點前能發(fā)了

    59 第59章（恢復(fù)更新）

    陶溪被林欽禾帶著出了校門，但并沒有回去他們住的地方，而是一個老城區(qū)的餛飩攤。

    因為文華大學(xué)在附近，老街巷里來往著不少大學(xué)生，夜市張羅著在路邊擺起了攤子，冷瑟空氣里四處彌漫著燒烤攤的孜然香氣。

    掛著“老孫餛飩”招牌的紅色塑料雨棚下，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在滾動著白色水汽的大鍋前下著餛飩，見林欽禾帶著一個男生進(jìn)來，停下手里的動作笑著問道：“又翹課了？”

    “沒翹課，晚上放假了。”林欽禾說道，讓陶溪坐在角落里避風(fēng)的餐桌旁，自己用開水燙洗一次性碗筷。

    “很干凈了，還洗什么，就你小子講究！”老人看林欽禾洗得仔細(xì)，忍不住罵道。

    陶溪坐在塑料凳上，好奇地看著他們講話，他沒想到林欽禾也會來這種市井的犄角疙瘩，還和這位被叫老孫的老人挺熟稔的樣子。

    老孫注意到陶溪的視線，對他露出一個和藹的笑，還仔細(xì)瞅了會他，對林欽禾不知道說了什么，林欽禾很淺地笑了下，回了一句話。

    沒過多久，林欽禾將一碗滿當(dāng)當(dāng)?shù)酿Q飩放在他面前，說：“這里的餛飩挺好吃的，你試試?！?/br>
    陶溪捧著碗聞了下，鮮香瞬間充盈鼻腔，他用林欽禾遞給他的勺子埋頭吃了好幾口，確實很好吃，湯汁鮮美，整個胃都溫溫地暖和起來。

    他問坐在一旁的林欽禾：“你經(jīng)常來這里嗎？”

    林欽禾也在吃一碗餛飩，正要回答，就聽在下餛飩的老孫笑呵呵說道：“他六七歲離家出走就來我這兒哩！”

    陶溪頓時愕然地看向林欽禾：“離家出走？”還是那么小的年紀(jì)。

    林欽禾神色有些不自然，微微側(cè)開臉說：“只是從家里走到這里，吃了一碗餛飩就回去了，不算離家出走。”

    老孫聞言笑道：“那碗餛飩還是我請他吃的，他還對我說，以后一定會報答我的。”

    陶溪沒忍住笑了，在垂吊著的白熾燈下，晦暗著的雙眼里閃爍著笑意，問林欽禾：“你當(dāng)時為什么要離家出走啊？”

    林欽禾淡然道：“不太記得了，可能是和家里人吵架了?！?/br>
    老孫聽林欽禾這么說，只笑著搖了搖頭。

    雨棚里很快又進(jìn)來了幾個大學(xué)生，老孫忙著去招呼生意了，塑料薄膜外冷風(fēng)呼嘯，棚內(nèi)倒是在充盈水汽間暖意融融。

    “那你后來是自己回去的？還是家里人找到你的？”陶溪好奇問道。

    林欽禾想了想，說：“家里人帶我回去的?！?/br>
    “那挺好?！碧障靡恢皇謸沃掳?，回憶著說道，“其實我也離家出走過，忘了什么事了，還走到了隔壁那座山，但天一黑我就自己跑回去了?！?/br>
    林欽禾問：“回去的路上害怕嗎？”

    陶溪點點頭，說：“山里晚上很黑也很安靜，我又膽子小怕黑，聽到狗叫都要嚇一跳，那時我就想，要是能一夜膽子變大就好了，我就不害怕離開那里了。”

    他說話間感覺到自己的手指被林欽禾握進(jìn)了掌心里，密實地包裹著他。

    林欽禾看著他，微微挑了下眉，說道：“你在我面前好像從來沒有膽小的樣子?！?/br>
    陶溪怔了怔，回顧了下自己剛到文華一中時，上躥下跳往冰山似的林欽禾面前湊，哪兒有半點畏縮。

    “那不一樣?！彼α诵?。

    奔向林欽禾是他做過最勇敢的事。

    但回一個陌生的家還是會害怕的，就像幼時離家出走又自己回去的路上，怕家里人為了這事兒打罵自己，也怕他們不打罵自己，矛盾而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