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會怎么樣？”

    “你把楚大哈帶走以后，我穿著沾滿血的衣服回病房，護士看到我滿身是血的樣子嚇得叫了起來，碰巧醫(yī)院里巡邏的保安在南嘉后門的小倉庫里發(fā)現(xiàn)了一只被開膛破肚的貓，他們認為是我干的?！?/br>
    “他們給我做了精神病危害等級評估，那時候鐘鳴樓已經(jīng)去世一年了，他在的時候我不用吃藥，不用每天去治療室里接受那些稀奇古怪的治療，那年我十一歲，一些醫(yī)生認為我有犯罪傾向，把我轉(zhuǎn)到了監(jiān)護病房，我父親好像突然想起來他還有個兒子，在聞家人來接我的時候醫(yī)生給他們開具了一份精神病鑒定書?！?/br>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病，我和別人的不同之在于我是在瘋?cè)硕牙镩L大的，他們對精神病的一貫理解都是瘋子，聞氏集團里那些忌憚我的人不是因為我有可能成為聞氏集團的掌權(quán)者，而是出于對一個精神病的本能避讓?！?/br>
    楚行暮抱緊了聞緹，像是在雪地里散步一樣漫無目的的往前走，認真而專注的聽聞緹對他袒露心扉。

    “鐘鳴樓把我從瘋?cè)硕牙锢鰜?，他教我做一個正常人，在我尚未成型的思想觀念里放置了他認為一個好人應(yīng)該具備的條件，在我問他什么是精神病人的時候，他跟我說那是被疾病和人類社會邊緣化的人，和正常人之間的區(qū)別僅在于有沒有自我，我又問他為什么精神病人只能被關(guān)起來，他說這樣是為了讓他們充滿希望而不是認為被社會放棄?！?/br>
    “我被關(guān)在南嘉的七年里，只有從保安室里看到的馬路，我希望能看到一個正常人經(jīng)過，好讓我知道外面還有另一個世界?！?/br>
    “我的精神病、我的童年經(jīng)歷、我成長的環(huán)境讓我覺得自己像一只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怪物，沒有鐘鳴樓的那兩年，我在南嘉連太陽都看不到?！?/br>
    楚行暮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他才明白過來聞緹白天發(fā)給他的那張照片和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他覺得有什么溫熱的東西掉在了他的脖子上，在雪地上停下來，在周圍萬籟俱寂的時候，他聽到聞緹在低聲啜泣。

    楚行暮把聞緹放了下來，緊緊摟著他的肩膀，聞緹說：“我沒有騙過別人，唯獨騙了你這么多次，我怕你發(fā)現(xiàn)我的秘密，怕你發(fā)現(xiàn)我做的那些壞事。”

    楚行暮忍不住鼻頭一酸，他所有的疑問在沒有問出口的時候聞緹全部回答了。

    楚行暮想起他曾在聞緹的書架上看過的一本書，里面有一段內(nèi)容是這樣的：

    他對自己的存在是感到羞恥的，或許也隱瞞一些小的陋習(xí)，他只得讀一些他理解不了的書，參加一些他無法領(lǐng)悟的思想的交流，以此來博得虛榮，放縱自己，他全身中毒，因為對他來說，思想、教育、財富、寂寞統(tǒng)統(tǒng)都是毒劑，以至于他定然會滋生習(xí)慣性的復(fù)仇心態(tài)和意志。

    楚行暮在口袋里找到了紙巾，捧著聞緹的臉，親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路燈下的影子在雪地上鋪開，聞緹好像酒醒了似的問他：“要是我以后再犯同樣的錯誤，你會不會跟我分手？”

    楚行暮幫他擦了眼睛說道：“那你就給我保證以后不會再犯，不然下次就不是把你拷在車里凍上一個小時那么簡單了?！?/br>
    聞緹點了點頭，好像徹底清醒了，“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有一種感覺，現(xiàn)在回想起來，可能那就是以后會愛上你的預(yù)感吧。”

    楚行暮雖然臉上沒露出什么喜色，可心里美滋滋的。

    聞緹不顧形象的用楚行暮得圍巾擦了一下眼睛，長這么大他是第一次哭，有點兒顛覆楚行暮對他的認知，但在楚行暮面前聞緹一點都不覺得丟人，他被過去纏的太久了，這么多年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人這么愛護他，林紳這件事之后聞緹的忍耐度到了極限，楚行暮在幫他擺脫過去，他想聞緹的以后能由自己做主，那些過往應(yīng)該成為他奔向未來的推力，而不是讓他止步不前的阻力。

    楚行暮把他的圍巾從聞緹手里拽過去，把紙巾塞進了他的手里，“圍巾上那么多毛，你現(xiàn)在怎么不講究了？”

    聞緹說道：“你說的，講究也要分場合，我現(xiàn)在不想回家?！?/br>
    楚行暮看著天上飄的雪花，腳下踩著的積雪，“那你想干什么？”

    聞緹從大衣口袋里掏出來兩張電影兌換券，說道：“我想通宵看電影?！?/br>
    楚行暮把電影票接過來塞回兜里，拉著聞緹往停車場走，不忘問他：“酒醒了？”

    “我沒有醉，情感宣泄出來以后我一點困意都沒有。”

    “電影票哪兒來的？”

    “沈司請我們看的，這部電影從拍攝開始就一波三折，但對沈司來說意義重大。”

    到電影院已經(jīng)凌晨一點了，生活中只有工作沒有娛樂的楚行暮頭一回發(fā)現(xiàn)夜場電影院里有這么多年輕人，聞緹和楚行暮一起把兌換券兌成了電影票，在飲料和零食中間選了兩杯熱咖啡，在電影開場的前一分鐘里找到座位，影廳里的人寥寥無幾，正合他們的心意。

    聞緹握著楚行暮的手說：“我能干點別的事嗎？”

    楚行暮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兩個攝像頭正對著電影幕布和觀影區(qū)，楚行暮問他：“你確定要在這兒？”

    聞緹微微愣了一下，轉(zhuǎn)過臉去說：“我是想問你，我能不能坐在你的腿上?！?/br>
    雖然影院里的燈光很暗，聞緹還是能看到楚行暮臉上的意味深長，他轉(zhuǎn)過臉去沒有看楚行暮，但是手還勾著楚行暮的小拇指，楚行暮撓了撓聞緹的手心，湊到他面前指著門口的警示牌說：“公眾場合，文明觀影，作為警察家屬更應(yīng)該遵紀守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