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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又眼觀鼻鼻觀心垂著眼給他布菜,厲尤戚握住我的手腕,“這是怎么了?” 我手指上一個血口子,是下午割草時不小心弄傷的。 我沒回話,厲尤戚又問了一遍,我撇了撇嘴,“王爺,我可是下人,要干活的?!?/br> 我瞧見厲尤戚咬了咬牙,“我分明沒有吩咐你做任何活,是你自己要做,阿錦,你純心氣我。” 我又跪下了,“小人不敢?!?/br> 厲尤戚捏著我的臉,面無表情,好一會兒道:“對著我動不動就不敢,對別人就笑的開心?!?/br> 我揚起諂媚的笑,“王爺,小人真不敢?!?/br> 厲尤戚一臉冷意地把我推開了。 過了幾天,給我留剩飯剩菜的婢女被厲尤戚拖出去亂棍打死了。前一刻我還跟她嬉嬉笑笑,現(xiàn)在去,我只能看見她血rou模糊的尸體了。 我瞪著厲尤戚,氣急了,他憑什么這么對我! 厲尤戚見我這模樣,卻愉悅了,摩挲著我的下巴和脖頸,“她把那等東西給你吃,我亂棍打死已是開恩。” 我不看他,皮笑rou不笑,“王爺,我自小吃那等東西長大?!?/br> 厲尤戚捏緊了我的下巴,“她是細作,給我下過毒,你敢吃她的東西,現(xiàn)在還為她對我鬧脾氣?” “小人自是不敢。” 厲朝二十六年,厲尤燁被廢太子一年,皇帝身子越來越差,爭儲暗流涌動。涂山鈺失了寵,且他知道的太多,厲尤燁要殺他。 他逃了出來,找到我,“哥哥,你救救我好不好,我真的很想活下去,我太想活下去了?!?/br> 我摸著涂山鈺的發(fā)頂,他的頭發(fā)比我柔順許多,離近了看,皮膚也細膩,即便是逃命,也是漂亮的。 氣質(zhì)脫俗。 一點也沒有當年跟在我后面餓的半死不活的小鬼的影子了。 我說:“我怎么救你?” 涂山鈺哭了出來,像小時候那樣,豆大的眼淚往下掉,叫著我哥哥,“我太想活下去了……” 與那日他用最后的銅錢買了個菜包子一樣的情景啊。 我嫌棄地罵他,“哭成什么鬼樣子了,沒出息?!?/br> 接著又笑,逗他,開開心心的,果斷接過了他遞來的毒藥,讓他做我,我做他。 然后我就被挑了咽喉,沒有毒發(fā)身亡,死的丑陋無比。 我陷在久遠的回憶中,好像流了很多眼淚,有一雙手抱著我,溫溫熱熱的,從受傷的額頭開始,一點點輕柔耐心的撫慰,他沒有不抱起我,他看見我受傷了。 知道地上涼。 只是要我放下全身的尖刺,才抱起細碎的我,一次性,從頭到腳拼全實。 現(xiàn)實里尤戚的聲音毫無痕跡地融入進去,讓我聽到他說話,“阿錦,我從未認錯過你,只是我不知,你還有個與你容貌相似的弟弟?!?/br> 歷朝四年,寒冬,那一年的冬天特別冷,我六天沒吃一口東西,躺在街頭快要咽氣。天漸明時,街頭出來了擺攤的人,我聞著那味兒,又精神抖擻,覺得還能活著。 那賣包子的大嬸是軟心腸,她會在我真的撐不下去的時候喂我吃的。我舔了舔嘴唇。 又冷又餓,意識模糊,只憑著淺淺的呼吸,聞著飯菜的香味,茍延殘喘。 忽然不知道是誰,站在了我面前,手里是一屜剛出籠的包子,少年單腿跪在地上,冷著臉往我嘴里硬塞包子。 汁水guntang,我卻咽的大口極了,恨不得把少年的手也咬了吃進肚里。 我吃了兩個,不吃了,還是沒力氣說話,但我眼睛睜得很大,少年把包子往我嘴上按,我死死咬著舌頭不張嘴,這要是吃了,涂山鈺可就餓死了。 我留給他的干糧昨天應該已經(jīng)吃完了。 少年也是不嫌棄,直接摳開我的嘴強硬地往里面塞,直把一屜籠包都塞完,他才起身。 我躺在地上,身體僵硬,許久,我仰起脖子,朝少年走的方向看,那里什么也沒了。 時至今日,我才知道,那是厲尤戚,是十一歲的厲尤戚,那天早晨是他去隨軍的日子。 涂山鈺知道如何做我,他有這一屜籠包的秘密,用這個秘密交換,他會繼續(xù)在厲尤戚懷里做個舒服的孌寵。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 我很賤,是個賤骨頭,我見不得好的,也不敢見好的,見了好的,若是又沒了呢,跌得太快了,我承受不起。 我只想做個惡人,沒有人正眼看我,沒有人疼我愛我,這便是好的。 可我心臟下面的東西,沖破了堤壩,蜂擁而出,往事樁樁件件,都是我自欺欺人,自我麻痹,我騙著自己,我是惡狗,我不當好人。 就連腿上的rou,也是我自己給自己設的圍墻,圍墻外面,是我一直咬牙認定的厲尤戚割了我的腿rou,圍墻里,才是真相。 不是厲尤戚,是闖入府中的刺客。 我給自己織的網(wǎng)太大太重,從六歲時便開始,一邊走,一邊織,入了地府,我還在織,直到現(xiàn)在。 尤戚是個陰謀家,他很陰險,他趁著我兩世來第一次醉酒,先是重重掀開我的棺材板,接著又一層層撕掉我的網(wǎng)。 讓我不得不面對自己。 都是假的,我牙尖嘴利,一條瘋狗,厲尤戚的不好,都是我強行找出來的,死死刻在腦海里,那便是雷池。永不能入雷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