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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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一場噩夢。夢中炮火橫飛,血rou模糊。 她踏在北平城的街頭,四處是血跡斑駁,火灼煙燎。到處是哭喊驚叫,每一寸土地與河流都被鮮血污染。 她看到敏杰站在布滿尸骸的那一端,目光渙散。 她驚喜的喊他,踏著血rou模糊的尸體朝他跑去。 可到了跟前,他卻不認得她。 他手中持著一把東洋武士的軍刀,在她上前的那一刻,當著她的肩頭,一刀砍了下來。 金穗心受驚,渾身大汗的醒了過來。 外頭安靜得很,她透過屏風看過去,并未瞧見俞故笙的身影。 大約是在她睡著的時候,他出去了。 金穗心趿了鞋下來,往外邊來尋他。 隔著一扇屏風的這端十分安靜,桌案上擺滿了文件紙張,一支煙擱在煙灰缸邊上,余煙裊裊??梢娝艅傠x開不久,許不一會兒就會回來。 屋子里有淡淡的檀香味。 他這個人十分矛盾,明明渾身上下的戾氣,可身上卻染了靜和的檀香。就像他本人,平日里瞧著總可算和氣,一旦變起臉來,真當是個魔鬼。 金穗心在房間里轉(zhuǎn)了一圈,等了一會兒,見他還不回來,她有點兒餓了,就想先回滴翠苑去。正當要走的時候,也是無意之中,看到了放在他桌案上,壓在一堆紙底下的黃色封面。 金穗心好奇了一下,理智是告誡她不要看的,可行動卻不受控制的將那黃色封皮的包裝拿了出來。 上頭寫著“密”。 她松手又放了回去。 心頭不停的亂跳著,抬手摸了摸臉頰,燙得跟什么一樣。 轉(zhuǎn)到里邊找了一件俞故笙的外套穿上,她開門出去。 俞故笙原來在院子里,跟季修年兩個人就站在樹蔭底下,不知道在說著什么。 見到她開門出來,季修年面向她而站,首先看了過來。 俞故笙見狀,才扭頭朝她一望。 金穗心面上有做了壞事之后的虛心表露在外,雖然她并沒有翻看那黃色封皮之下的東西,可到底她動了,總是感到抱歉的。 張了張嘴,她想跟俞故笙說一聲。可見著季修年在,女兒家面皮薄,還是咽了下去。 她沖著季修年點了點頭,又跟俞故笙說:“我先回滴翠苑?!?/br> 俞故笙頷首,道:“讓他們送你回去。” 便叫了人過來,陪著金穗心回滴翠苑。 季修年看著她走遠,抬首看向俞故笙:“你真打算用她?再怎么樣,她都是皇族的人,到時候一旦有個惻隱之心,咱們的功夫白費不說,誤了大事,將要死多少人?!?/br> 俞故笙收回視線:“我相信她?!?/br> 季修年無法理解:“跟著你多年的人你不信,偏偏對一個才認識不久的女人。你了解她多少?” 季修年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我叫人查過,金奕鑒把她的胞弟送給了武川流做義子。她與胞弟感情十分好,你說她會不會為了你,放下她胞弟的性命不管?” “這些都不需要你cao心。你把武川流放出來,派人通知南京政府東洋人跟嚴錫鶴的計劃?!?/br> 俞故笙緩緩從胸腔里壓出一口氣來:“這一次跟北平政府合作的軍火生意,我要親自過去一趟。費先生恐怕會有危險?!?/br> 季修年道:“你一個人北上,那上海怎么辦?” 俞故笙笑了笑,單手在他肩上一拍:“你是我信得過的人。” 季修年嘴唇微抿,沒有說話。 俞故笙道:“修年,我知道你擔心什么。但你記不記得,咱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因著一份賭運。倘若總是畏首畏尾,眼下在地下不屈的那個人,就是你我了。” 說到這里,俞故笙問道:“王繼祖有什么動靜?” 季修年道:“船已經(jīng)準備好,貨就在碼頭的倉庫里。只是什么時候出行還未定下來。由誰跟船出去,王繼祖跟方潤生兩人有些矛盾?!?/br> “這就鬧了起來?!?/br> 俞故笙冷笑了一聲:“多年沒有長進?!?/br> 季修年道:“王繼祖覺得這是個機會,一旦他的人跟船出去做成了這一筆大生意,幫派里那些搖擺不定的老頑固也能下定決心?!?/br> “下定什么決心?跟著一個四肢不勤還沒腦子的人,他們想翻天?” 俞故笙卷了卷袖子,不以為然道:“讓他們?nèi)ヴ[,最好鬧得不可開交。屆時,叫巡捕房的人一齊抓進去,省了我多少事?!?/br> “你替我盯著。這幫人必定在我出門的這段時間里鬧一鬧?!?/br> 季修年說了聲“是”。 俞故笙還要再說什么,可望著前方某一處,他卻沉吟下來。 半轉(zhuǎn)過身,他問季修年:“吃過夜飯了?” 季修年道“還未曾”。 俞故笙便笑了笑:“跟我到滴翠苑一道去吃?!?/br> 季修年要推辭,不過看俞故笙面上的表情,他點了點頭。 兩人一道往滴翠苑來。 金穗心上樓洗了個澡,剛要喊何媽擺夜飯,前邊就說俞故笙跟季修年過來了,要在這里一道用飯。 金穗心忙迎出去。 季修年看她的眼神仍是面上客氣含笑,實在卻留著一絲余地的。 金穗心微頷首,未在這一點上糾結(jié)。 “我讓廚房再準備些吃的,你和季先生想吃什么?” 俞故笙摸了摸她的臉頰,有一些些涼,道:“怎么這樣冷?” 當著人的面做這樣親密的行動,金穗心面上有一點兒紅,說道:“剛洗了澡出來,大約吹了風罷。” 俞故笙“嗯”了一聲。 順勢就在小客廳里的桌子旁坐了下來:“再讓廚房做兩個下酒菜,我跟修年喝兩杯?!?/br> 又對金穗心說道:“二房跟四房都有自己的小廚房,你這里也備一個?!?/br> 金穗心要說不用。 他抬手擺了擺,那意思是就這么說定了。 三個人圍坐著吃了一會兒,他們兩個是喝酒的,金穗心酒量不大好,又還吃著藥,便不好陪著。說了一聲,到廚房來看還有什么菜式給他們添一點兒。 還未進門,廚房里傳來爭吵聲。 一個說:“你還挑揀,有得吃就不錯了!” 一個道:“二房也一樣被先生訓(xùn)斥了,怎么你們就偏把葷腥都往二房送,難道二房也給了你們一串翡翠珠子!” 叫罵著,一只瓷碗飛了出來,金穗心閃躲不及,被砸到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