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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窄紅在線閱讀 - 第2節(jié)

第2節(jié)

    “干嘛不要女的,給我,我要?!?/br>
    “我去,你小子真臟……”說著,一伙年薪過百萬的經(jīng)理們哈哈大笑。

    匡正微微皺眉,投行是典型的男性文化,女員工面臨各種各樣的歧視,從言語到工作內(nèi)容,甚至到私生活。

    唰唰翻著簡歷,他的目光在一頁紙上頓?。骸斑@是個什么玩意?”

    旁邊的人側(cè)身來看,照片上是個挺斯文的小伙,問題出在院校專業(yè)一欄,居然是學(xué)社會學(xué)的。

    “這是怎么通過的初篩,”匡正覺得荒謬,“社會學(xué)來萬融干什么,研究投行的生存模式和階級結(jié)構(gòu)?”

    越來越多的vp圍過來,七嘴八舌:“可能有什么過人之處吧,之前華銀那個挺出名的銷售經(jīng)理,聽說是學(xué)歷史的?!?/br>
    “他除了歷史還有一個數(shù)學(xué)學(xué)位,”匡正說,“算金融衍生品跟玩兒一樣?!?/br>
    vp們面面相覷。

    “這名字……”投研部的一個vp說,“我有印象。”

    匡正看簡歷一向只看學(xué)校專業(yè)和實習(xí)經(jīng)歷,這時瞟了眼名字,段小鈞……他這兩天是和姓段的磕上了。

    投研部那人說:“技術(shù)面試有我們的人,說是面到最后一組實在太無聊,搞了個‘開窗測試’?!?/br>
    開窗測試,顧名思義是讓面試者把房間的窗戶打開,一般在面談?wù)介_始前,但像萬融這種超過60層的大廈,大多數(shù)窗戶都是封死的,所以面試官其實是把這些無措的傻學(xué)生們當笑話看。

    “無不無聊,”匡正捏著眉頭,“我面試那時候就搞這套,十年了,還他媽搞這套!”

    “其實挺有意思的,”投研部那家伙憋著笑,“這個段小鈞可能是太緊張,居然抄起椅子要砸窗戶……”

    正說著,休息室的門開了,一個穿著三件套西裝的油膩家伙走進來,個子不高,有股浪蕩公子的勁頭,頭發(fā)用發(fā)泥打得閃亮,身上一股熏人的香水味。

    圍在匡正身邊的vp們立刻散開,堆著笑說:“代總來啦?!?/br>
    代善,資本市場部的vp,干股票債券的,從交易員一步步做起來,有段時間是萬融交易大廳里最風(fēng)光的cao盤手,公司所有vp里唯一能跟匡正拼資歷的就是他,也是執(zhí)行副總的有力競爭者。

    “喲,老匡,”代善沒理那些人,直接到匡正身邊坐下,看看他手里的簡歷表,笑著和大伙說,“你們先挑,別忘了把最好的留給我!”

    他真狂,和匡正的狂不一樣,狂得不自然不講理,讓人不舒服。

    匡正放下簡歷,皮笑rou不笑:“現(xiàn)在的新人素質(zhì)不行,”他輕蔑地用眼尾瞥著代善,問大伙,“代總年輕時候的‘厲害’,你們聽說過嗎?”

    休息室一下子靜了,沒一個人接茬。

    代善朝匡正倚過來,有點當面鑼對面鼓的意思:“我年輕的時候怎么‘厲害’了,你說說?”

    匡正閃身從沙發(fā)上起來:“我記得是綠鳥科技的債券吧,你先公關(guān)仁愛保險,賣了五千多萬,沒幾天又去公關(guān)康美人壽,說綠鳥的債券漲了,其實漲沒漲鬼知道,然后把那筆債券從仁愛買回來轉(zhuǎn)手賣給康美,里外里賺兩筆傭金?!?/br>
    代善盯了匡正一會兒,拍著大腿笑了:“那時候我腦子真好使,”他聳聳肩,“康美高價買入,仁愛小賺一筆,那年綠鳥的業(yè)績不錯,康美也沒賠,萬融得利我分紅,有錢大家一起賺?!?/br>
    “哎老匡,”投研部那個vp過來打圓場,拉著匡正往露臺下面看,“你瞧,那個是段小鈞吧?”

    匡正對什么段不段的不感興趣,往下瞥一眼,是個清爽男孩,五官和照片上一樣,不同的是眉宇間有股傲勁兒,匡正一眼就看出來,他抄椅子砸窗戶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對被捉弄的反抗。

    匡正猜得不錯,段小鈞對投行的傲慢和刻薄毫無準備,他穿著一身大賣場買來的黑西裝,一個人待在角落里,幾步之外是那些閃閃發(fā)光的金融生們。

    “你技術(shù)面試的題目是什么?”一個女孩端著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吃公司提供的馬卡龍蛋糕。

    “所有人都一樣吧,估值分析,”另一個女孩穿著名牌套裝,抹著鮮亮的口紅,“我的匹配度面試才變態(tài)呢,考官一句話都不說,搞得我都要崩潰了。”

    “他們是故意的,就是想看你有什么反應(yīng),”咖啡女孩壓低聲音,往周圍看了看,“聽說我們這屆有個人差點把窗戶砸了?!?/br>
    “真的假的,腦子有病吧!”

    她們清脆地笑起來,段小鈞在角落里低下頭。

    “對了,你想去什么部門?”

    “融資兼并重組那些當然風(fēng)光啦,但是我們女孩子,還是輕松一點好。”

    “銷售部門你有認識的人嗎?”

    “找靠山唄,”咖啡女孩說,“我那個面試官挺好說話的,我記住他名字了,公司通訊錄上有他電話?!?/br>
    “面試官都是初級分析師,你得找那些有權(quán)有勢的,經(jīng)理、vp什么的?!?/br>
    “聽我?guī)熜终f,只是和一個兩個經(jīng)理搞好關(guān)系沒什么用,得廣撒網(wǎng),讓經(jīng)理們以為我們很搶手……”

    段小鈞沒再聽下去,離開角落去飲水機接了杯白水。

    (1)v-zone:西裝領(lǐng)口部分由襯衫和領(lǐng)帶形成的v型區(qū)域。

    (2)ipo:首次公開募股,企業(yè)上市的重要環(huán)節(jié)。

    第3章

    寶綻覺得熱,難受地蹭著枕頭,他左手上戴著一只銀鐲子,卡在腕子上,像被一段繩子牢牢地捆著。

    “寶綻,從今往后,你就是如意洲的當家……”

    是師傅的聲音,那么虛弱,而且蒼老。

    “如意洲不能散,祖宗的玩意兒不能丟,寶綻,交給你了……”

    寶綻急著想抓住些什么,下意識握住床邊的一只手。

    “闊亭也交給你,到了什么時候,你們這兩股絲也要往一處絞……”

    睫毛狠狠一抖,寶綻睜開眼睛。

    是醫(yī)院病房,老舊的空調(diào)機發(fā)出嗡嗡的低響,制冷像是壞了,好幾只蒼蠅在半空飛來飛去。一張周正的臉出現(xiàn)在眼前,濃眉毛,一單一雙的賊眼皮,還有一個笑起來很招人喜歡的酒坑:“醒啦?!?/br>
    “師哥……”寶綻松開時闊亭的手,脖子上全是汗。

    這是間八個人的大病房,多數(shù)是年邁的老人,他在這里躺了三天,因為過度疲勞和營養(yǎng)不良。

    “吃雪糕嗎?”時闊亭捋了捋他的頭發(fā),一手汗。

    寶綻看著他的眼睛:“我夢見師傅了?!?/br>
    時闊亭轉(zhuǎn)身絞了把手巾,回過來給他擦臉:“我爸說什么了?”

    “他老人家說,”涼手巾蹭著臉,寶綻舒服地瞇起眼,“如意洲不能散,祖宗的玩意兒不能丟?!?/br>
    時闊亭沒說話,他身后的小桌上放著一個塑料盆,里頭是半盆涼水,鎮(zhèn)著一個飯盒,透明的盒蓋下是一只一塊五的雪糕。

    “換了好幾次水,”時闊亭把雪糕拿出來,“再不吃要化了?!?/br>
    他是想讓寶綻一醒過來就有口涼的吃,“如意洲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寶綻心里不是滋味,“是我沒能耐?!?/br>
    “不是你的錯,”時闊亭撕開雪糕皮,“是時代變了?!?/br>
    沒有比這更誅心的話,今時今日,吊毛摔得再狠,搶背翻得再利落,調(diào)門走得再高,就是把嗓子喊破了,也沒人聽。

    京劇紅遍大江南北的時代,一去不回了。

    時闊亭把雪糕遞過來,寶綻要接,他沒讓:“我給你拿著,吃吧?!?/br>
    寶綻左手打著吊瓶,右手的血管昨天讓針頭扎破了,腫得像個饅頭,時闊亭逗他:“你小子算是我喂大的?!?/br>
    “少滿嘴跑火車啊?!睂毦`不認。

    “上學(xué)那陣,”時闊亭把雪糕往他嘴上頂,“我少喂你了?”

    “才沒有,”寶綻在雪糕尖上吮一口,“我都自己吃自己的?!?/br>
    “小沒良心的,我爸給你開胯那陣,你天天疼得哭,是誰出去給你買零食,都忘了?”

    寶綻斬釘截鐵:“沒有的事兒?!?/br>
    “怎么沒有,明明喂過?!?/br>
    “沒喂過?!?/br>
    “喂過?!?/br>
    “沒喂……”

    “滾你媽了個大頭鬼!”走廊上響起一嗓子,那中氣,那亮度,一聽就是應(yīng)笑儂,時闊亭和寶綻對視一眼,趕緊出去把人拽進來。

    “祖宗,”雪糕水兒淌到手上,時闊亭舔了一口,“這是醫(yī)院!”

    應(yīng)笑儂橫他一眼,掛斷電話:“把人都累住院了,那鐵公雞還一毛不拔……”說著他看向?qū)毦`,語氣軟下來,“好點了嗎?”

    “好多了?!睂毦`一見他就笑,應(yīng)笑儂是他親手領(lǐng)進如意洲的,漂亮、英氣,唱的是青衣,下了臺卻一點也不女氣,是他的寶貝。

    “那混蛋老板還不肯出錢?”時闊亭問。

    應(yīng)笑儂搖頭,從兜里掏出一把鑰匙,拍在寶綻床上:“錢沒有,但出了套房,說是豪華別墅。”

    時闊亭嘆氣:“鑰匙有什么用,又不是房本,如意洲現(xiàn)在缺的是錢?!?/br>
    “先住著吧,”應(yīng)笑儂去床邊看寶綻,摸摸頭,看看手,一見那只腫得豬蹄似的右手,立馬翻兒了,“這哪兒來的實習(xí)護士,拿我們寶處練手呢!”

    時闊亭邊吃雪糕邊犯愁:“再見不著錢,如意洲真挺不住了,水、電、雜七雜八,也不能總不給大伙發(fā)生活費啊。”

    說到這個,三個人都沉默了。

    如意洲劇團是時闊亭的爸爸、須生名宿時老爺子傳下來的,往上數(shù)三輩兒,曾是內(nèi)廷供奉,到今天滿打滿算有百十來年歷史。劇團現(xiàn)在那個樓是租的,租約下個月到期,照眼下這形勢,就是他們?nèi)辖秩ヒ堃矞惒簧侠m(xù)約的錢。

    “總有辦法的?!睂毦`攥著手,不肯放棄。

    應(yīng)笑儂和時闊亭看著他,那張臉蒼白得不見血色,眉是含煙眉,眼是秋水眼,眉眼當中有一份倔強,他今年二十八歲,沒有家,沒有財產(chǎn),沒有未來,眼看就要被這個注定末路的劇團壓垮了。

    “先出院,”說著,寶綻拔掉手上的針頭,“沒錢跟這兒消磨?!?/br>
    應(yīng)笑儂和時闊亭趕忙攔著,一個抱腿一個摁肩,三個人把不銹鋼床壓得嘎吱響,這時背后有人咳嗽一聲:“哎哎哎,注意一下影響!”

    時闊亭回過頭,見病床前站著幾個人,都是他們團的,領(lǐng)頭的是紅姐,一臉壞笑:“我就說嘛,寶處這么好看,你們倆死光棍兒遲早得下手。”

    “去你的,”應(yīng)笑儂翻白眼,“一個腐女拉低一團人的節(jié)cao!”

    紅姐笑得更開了,露著兩個小虎牙,很撩人兒。她是團里的刀馬旦,歲數(shù)不大,全團跟她叫姐是因為有一回,大伙喝多了比翻虎跳,結(jié)果一幫老爺們沒一個翻過她,就這么確立了她的江湖地位。

    紅姐旁邊拎著一兜水果的光頭是魯哥,唱花臉的,在團里這些年粗活累活干了不少。

    他倆后頭是個小老頭,六七十歲了,弓腰駝背一臉褶子,心疼得直跺腳:“快快,把寶處松開,別壓壞了!”

    “鄺爺,”時闊亭揉了一把寶綻的腦袋,“寶處不養(yǎng)了要回家,我和小儂不同意?!?/br>
    鄺爺是團里的老鼓師,在如意洲待了一輩子,跟時老爺子是拜把兄弟,平時大伙都敬著他,眼下趕緊在床上騰出一塊地方讓他坐。

    鄺爺和寶綻說話,紅姐把時闊亭拉到一邊,小聲問:“錢還沒著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