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枝忍俊不禁：“你這是夸她還是夸我？”

    “夸你?！蹦峦Y笑著說。

    晏枝有種被撩到的觸電感，她越發(fā)覺得穆亭淵的笑容太有殺傷力了，小小年紀(jì)就這般相貌，等長大了豈不是要?dú)鞙绲兀?/br>
    現(xiàn)在這些姑娘就知道迷戀洛無戈，等她家亭淵長大了，才是真正的顛倒眾生。

    ……不對，男人不僅要看臉，還得看實(shí)力，她家亭淵可不是只有臉的花瓶。

    晏枝驕傲地看著穆亭淵，道：“你也是嫂嫂挑中的人?！?/br>
    穆亭淵一怔，雙眸直勾勾地望進(jìn)晏枝眼里，晏枝溫柔一笑，撫摸著穆亭淵的腦袋，柔聲說：“快點(diǎn)長大，長成北都乃至大梁，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男兒?！?/br>
    第37章 ===

    在原作里, 作為第一男配，穆亭淵少年俊朗，青年時期更是儒雅俊逸, 他和洛無戈的冷峻孤傲不同, 他看似更平易近人, 性子和舉止更招世家女子喜愛, 有舉世無雙的雅名。

    童年和少年時期的慘事讓他性格沉穩(wěn)練達(dá),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好似從未有過什么能擾亂他精心布置的一切，只看一眼他便能推算到數(shù)十步后。但晏枝感覺, 他其實(shí)是極難親近，絕不容許別人涉足自己內(nèi)心世界的人。

    骨子里比洛無戈還要孤傲，就像是她喜歡的梅，綻放在大街小巷, 富貴者可以欣賞，貧賤者可以把玩，但梅花骨子里的硬朗和決絕，注定它會在最嚴(yán)寒最冰冷的世界綻放。

    但是現(xiàn)在……

    她著看向穆亭淵的笑容，這少年皮膚白凈, 眉眼柔和, 笑起來時像是每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年郎, 那雙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自己的模樣，清澈得像是一眼可望到底的溪流。

    晏枝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頭，心想, 原作里，穆亭淵十五歲才得以開蒙，未曾拜在良師門下便能展露那樣的才華, 這一世，她一定給穆亭淵最好的教育，讓他成為流芳百世的千古名帝。

    穆亭淵看了一眼時辰，道：“嫂子，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也去官府吧?！?/br>
    “嗯，”晏枝面上柔軟的笑容收了起來，說，“我已經(jīng)派三才先一步去官府打點(diǎn)了?！?/br>
    穆亭淵忍不住提醒道：“那女子性格狡猾，又能忍辱負(fù)重，扮作送餐的婦人混進(jìn)小院，肯定會有別的辦法偷偷帶走燕娘，嫂子小心。”

    晏枝頷首，走出兩步后看見穆亭淵仍站在原地未動，她回頭看向穆亭淵，疑惑地問：“亭淵？”。

    “嫂子，”穆亭淵靦腆地笑了笑，說：“你先去，我……我有些內(nèi)急，吳掌柜，能不能麻煩你帶我去個茅房？”

    “是?！眳菍幰徽?，不知為何從這眉清目秀的少年身上察覺到一絲深入骨髓的冷意，吳寧只跟他對視了一眼，便看到那雙明明是笑著的眼睛里絲毫沒有任何笑意，忙低下頭，道，“少爺，跟我來吧?！?/br>
    穆亭淵跟了上去，走進(jìn)后院。

    走了數(shù)十步，穆亭淵忽然道：“你打算找人去通知燕娘吧？”

    吳寧渾身一震，聲音啞在喉嚨里，猛地咳嗽了兩聲，才道：“沒、沒有……少爺何出此言？”

    “嗯，”穆亭淵淡淡道，“沒有最好?！?/br>
    他笑著看想?yún)菍帲骸吧┥┳畈幌矚g陽奉陰違的人?！?/br>
    吳寧后背一寒。方才燕娘被人拖下去后沒多久，這少年便走了進(jìn)來，他這是頭一回看到穆府的私生子，在那之前，他從穆府的下人口中聽了一些有關(guān)穆亭淵的事情，知曉他是個性格內(nèi)斂，不太愛與人交談的軟性子。

    大梁民風(fēng)開放，故而其實(shí)有不少有名姓的富貴人家都有私生子，他見過不少，都是唯唯諾諾，不太敢講話的性格，生怕給自己招惹上麻煩，藏頭藏尾，說像是老鼠都不為過。

    但穆亭淵不同，親眼見到的時候，他在心里把那些說穆亭淵軟性子的人罵了個透徹，這少年眼神犀利，一雙漆黑的眼叫人分毫都看不透，直視人的目光大膽坦然，仿佛能一眼看透人心里的所有陰暗和算計。

    從見到穆亭淵第一眼，吳寧便知道這少年日后定是不同于常人，是人中龍鳳。

    在聽到穆亭淵與晏枝聊起來是如何發(fā)現(xiàn)“龍女送觀音”并非燕娘獨(dú)自繡制時，他更是驚了一跳。

    原以為是晏枝派了下人在旁盯著燕娘的一舉一動，卻沒料到是這少年在聽下人回報時聽出端倪——那負(fù)責(zé)送餐的婦人做了一個未出嫁的姑娘的手勢。

    那個細(xì)節(jié)微末徹底暴露了偽裝。

    他不知道那個女子是誰，卻很憐惜燕娘，在他看來，這不過是燕娘一時被鬼迷了心竅，她在錦繡里做工多年，夫人不念情分，他得念，所以才生出提醒燕娘的心思，可被這少年一眼看透了。

    吳寧不敢多說，忙低著頭，認(rèn)真道：“謝謝少爺提醒?！?/br>
    穆亭淵笑了笑，沒說什么。

    隨后，穆亭淵陪同晏枝把事情始末一一說清楚，人證物證不用官府自己羅列便一清二楚地列在面前，晏枝故意抬出自己的身份，壓迫那官員不得受外力干擾，徹查此案。

    忙到日落時分才從衙門里出來。

    兩人回家之后，秦兆豐上前用艾葉拍打他們的身體，又讓他們跨過火盆才放心地讓他們走了進(jìn)去。

    秦兆豐站在門前，躬身拜道：“夫人，小人有事想要稟告夫人?！彼戳艘谎勰峦Y，穆亭淵說：“嫂子，我先回房讀書?！?/br>
    “好?！标讨ο肫饋恚嵝训?，“吃點(diǎn)東西，別餓著肚子看書。”

    “嫂子也是?！蹦峦Y笑了笑，轉(zhuǎn)身離開。

    他走后，秦兆豐將一個卷軸打開遞給晏枝，道：“今日我打聽到，岑修文岑老先生近日來了北都，似是有意在北都住上一段時間。”

    “岑修文？”晏枝記得這個名字，在書里是洛霞笙的師父，大約是在踏青宴后因洛霞笙的靈氣收她做了徒弟。

    秦兆豐道：“是，岑老先生學(xué)識極高，但頗有些恃才傲物，若說北都有適合教育穆小少爺?shù)?，他是最合適的人選?？伞?/br>
    “入門極難，是嗎？”

    秦兆豐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是，前去向岑老先生求學(xué)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至今未能有人得岑老先生青眼，怕是很難求得一席之地?！?/br>
    第38章 ===

    晏枝細(xì)細(xì)琢磨, 回想著書里有關(guān)岑修文的描述。

    岑修文是學(xué)術(shù)大家，少年時期便以詩作聞名天下，后來參加科舉, 一舉高中, 為人張狂肆意, 金榜題名后直接辭官回鄉(xiāng), 游戲山水, 在大梁各地皆留下了千古名篇。

    時至今日, 依然是大梁風(fēng)流俊逸第一人，無人能與之比肩。

    他中年回到北都, 創(chuàng)辦了灰鶴書院，廣納寒門學(xué)生，從不講究門庭出身。書院門口有一面“千古墻”，凡是入門的學(xué)生都須得在千古墻上留下筆墨, 詩書畫字皆可，一眼可見的名士風(fēng)流。

    據(jù)說，當(dāng)年灰鶴書院剛剛創(chuàng)辦的時候，岑修文站在千古墻前，看著上面的文墨能準(zhǔn)確無誤地點(diǎn)出出自哪位學(xué)生之手, 眼神毒辣細(xì)微, 對文墨感知敏銳, 極為驚人。到后來，灰鶴書院聲名遠(yuǎn)揚(yáng)，慕名求學(xué)的人無數(shù), 一些世家子弟寧愿放棄在國子監(jiān)求學(xué)的機(jī)會，也要在灰鶴書院中求得一席之地。

    在灰鶴書院名聲最盛的時候，岑修文卻辭去院長的席位, 又歸于山林之間，隱姓埋名多年，期間民間傳出無數(shù)匿名的詩篇佳作都有人拿來和岑修文的文筆相比較，有絕卓者俱被認(rèn)作出自岑修文之筆。

    現(xiàn)如今，他重回北都，掀起了一陣風(fēng)浪，有傳言岑修文年邁，想要收一個關(guān)門弟子，將自己所有的文墨全都送給這位徒弟。

    光是那些在世上廣為流傳的名篇就多達(dá)千篇，更別說那些在岑修文隱居山水的時候隨手寫下的，無人觀瞻的篇章。

    這在文壇上，足以與國庫媲美，是真正的寶藏。

    得了這消息后，晏枝直接派三才幫她打探消息，能搜集多少信息是多少。有關(guān)岑修文的事情，她從書中知道不少秘辛，包括他的出身。

    他能活得這么瀟灑恣意，其實(shí)是因出身皇家，論起輩分，是先皇的叔叔，大梁最負(fù)有盛名的閑散王爺榮平王之子。

    晏枝想到這里，心情有些沉重，不禁發(fā)出“嘖”的輕聲嘆息，因?yàn)獒尬氖菢s安王的爺爺，以晏府和榮安王之間的惡劣關(guān)系，怕是很難讓她能攀到關(guān)系。

    畢竟這原本都是作者給女主鋪的路子。

    讓她放棄岑修文她卻又不甘心，岑老爺子是她書里前五喜歡的人物，哪怕□□十歲了，都掩不住骨子里帶出來的風(fēng)流，而且才華是實(shí)至名歸，整本書翻個底朝天，也找不到第二個如他一樣有學(xué)問的大家。哪怕是后來穆亭淵長大后，因文采絕卓得了“舉世無雙”的雅名，在談起岑修文時，也是自嘆不如。

    如果能讓穆亭淵拜在岑老爺子門下，對穆亭淵的成長大有裨益。

    可是現(xiàn)在，矛盾重重，問題連連，連如何跟岑修文碰上一面都是個難題，拜帖遞上去，肯定被攔得死死的。

    晏枝撐著額角，看著眼前明滅的燈火，心想，得依靠半個月后的踏青宴了。

    大梁因民風(fēng)開放又國富民安，因此每年會舉辦很多宴會，年夜宴、中秋宴、端午宴、誕辰宴……民間也有百樣日百樣宴的風(fēng)俗。

    每年春天世家貴族們有兩個比較重大的宴席，一個是三月三日上巳節(jié)的踏青宴，一個則是五月十五的春日宴。

    依照往年習(xí)慣，踏青宴只是春日宴的預(yù)熱活動，各家在踏青宴上結(jié)識，在春日宴上定親?？申讨τ浀?，書里這場踏青宴可不同。

    而且有意思得很。

    大梁現(xiàn)今有兩個地位尊崇的女人，一個是皇帝的jiejie長公主綿玉公主，另一位則是皇帝的姑母嫻音夫人，兩個女人非常不對盤，幾乎到了勢如水火的地步，因?yàn)殚L公主嫁得不如意，正是這位嫻音夫人牽橋引線，促成的一段糟心姻緣。

    綿玉公主年輕時便負(fù)有才名，寫詞作詩不輸于男兒，及笄后本想在當(dāng)期進(jìn)士里挑一位才貌雙全的成婚，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嫻音夫人，要把自己的夫家的侄子配給她。

    那是一個長得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的武將，出身還算煊赫，單論出身與綿玉公主絕對配得上，但在綿玉公主眼里卻非良人。兩人婚后多有摩擦，綿玉公主常常被氣得搬去別院長住，如今成婚近二十年，孩子都長成了少年，兩人感情依然不合。綿玉公主便將這份不合的根源歸結(jié)給了嫻音夫人。

    嫻音夫人一開始是有意撮合，到最后發(fā)現(xiàn)自己一腔熱血貼了冷屁股，她自有一套自己的婚姻觀——家世匹配最是重要，性格什么的都可以磨合，無法理解綿玉公主心里的百轉(zhuǎn)情腸。

    兩人梁子因此結(jié)下多年。

    今年的春日宴由嫻音夫人接手cao辦，得知這事后，長公主綿玉直接向皇帝請求拿下舉辦踏青宴的資格，跟嫻音夫人隔空拉開了擂臺。

    上巳節(jié)是大梁的傳統(tǒng)節(jié)日，春日踏青早有習(xí)俗，由祓禊開始，所有參與上巳節(jié)的男女換上新衣參加踏青宴，隨后是一系列諸如投壺、擊壤、藏鉤之類的游戲。

    今年，好文的綿玉公主還舉辦了一場曲水流觴宴，不論男女皆可入席，吟詩作賦，隨性而來。

    為此，綿玉公主拉攏了無數(shù)才子佳人參加這次宴會，其他人不知道，晏枝這個看過這段劇情的卻知道，岑修文回來不是為了收徒，是綿玉公主把他請回來的。

    綿玉公主對這宴席的重視便可想而知。

    這是場相親宴，也是世家貴子們互相結(jié)交的宴席，更是低位人尋求機(jī)會的宴席。

    對晏枝來說，是個各方面都極好的絕佳機(jī)會。

    再過段時間，綿玉公主便會公布這次踏青宴的安排，絕對會轟動整個北都。

    她要做好完全的準(zhǔn)備。

    ——

    “老師，”齊清站在一旁，替岑修文研墨，他低聲道，“現(xiàn)在街頭巷尾都在傳，您這次回來是打算尋個學(xué)生承接您的衣缽，我們都盼著您能再收個師弟給我們玩樂玩樂。”

    岑修文蓄著長須，正在練字，他平素寫得一手狂草，也能寫得出一手遒勁有力的大篆，聽聞此言后，輕哼一聲：“如何不是收個小師妹？”

    “小師妹？”齊清一怔，沒想到岑修文居然有這個打算，所有人都在猜他會把等身著作傳給誰，他幾個弟子都是名揚(yáng)四方的大家，以岑修文不喜官場的性格，最后肯定會挑個同樣喜好山水的閑散徒弟，卻沒想到女子也列在他的考慮范疇。

    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洛霞笙，剛要說話，卻聽岑修文忽然問道：“穆家兩兄弟都故去了？”

    齊清心里咯噔一跳，回道：“是。”

    “倒是可惜了……上回在北都還說要跟文?。吕蠣敚┮煌ベp回雁山的楓葉，等再回來竟是再沒了機(jī)會?！彼锌宦?，筆鋒一轉(zhuǎn)，開始寫起了板正莊重的隸書。

    岑修文道：“聽說家里還有個私生子？”

    齊清微微蹙眉，沉默了片刻，回道：“是有?！?/br>
    “見過么？”

    “見過一次?！?/br>
    “如何？”

    齊清暗暗咬牙，道：“是個歪根子的，私生子能有幾個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