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來！

    他剛才平靜交握的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明明靜坐在椅子上卻如同經(jīng)歷了百米沖刺，輕輕喘息著，不得不壓抑呼吸保持平靜。

    魏遠沒有岔開問題，耐心地等待著。

    “我還……做不到。”半晌，聶誠鎮(zhèn)定下來說。

    魏遠點了點頭，又問：“你覺得在空白時間里，遇到創(chuàng)傷情境或者讓你特別恐懼的事情了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這段時間肯定發(fā)生了很重要的事情，我想回憶起來。”

    “好，我會幫助你。你上次出現(xiàn)癥狀在什么時候？”

    “一年多前，執(zhí)行任務過程中?！?/br>
    “那時的癥狀是？”

    “出冷汗，手發(fā)抖，有一點點惡心，但是不太嚴重?！?/br>
    “之前有過失憶的情況嗎？”

    “沒有?！?/br>
    “什么情景會讓你回憶起那些事？”

    “兇殺現(xiàn)場的女性尸體，主要是這個?！甭櫿\說。

    “你對自己的情況很了解，而且從你的敘述中，發(fā)病情況也有好轉，這是好事。PTSD是應激障礙，調(diào)節(jié)好自己的狀態(tài)和心態(tài)固然重要，但是如果不解決根源性問題，還是會復發(fā)的。你這次失憶，很可能也是PTSD導致的，要恢復起空白記憶，你必須先要面對過去，面對你的創(chuàng)傷事件。”魏遠說。

    聶誠沉默著。馬大夫也勸過他，對于之前的事要先記住再忘記。他雖然對那件事懷有恐懼，但并不是像這次的失憶般完全忘卻，只是不想再次面對。

    雖然對魏遠講述這些，確實比面對曾經(jīng)認識的胡小菲要容易，但郭英案和這次的事有太多隱情，他不敢輕易向陌生的心理醫(yī)生傾訴全部感受。

    “我知道你的職業(yè)特殊，”魏遠看出了他的顧慮，“你放心，我也有我的職業(yè)原則，尊重患者的隱私，沒有經(jīng)過你同意不會告訴任何人。不過治療的過程需要周圍人的支持，你不能太諱莫如深，如果身邊有親密的人不妨向他們求助一下?！?/br>
    聶誠思索著，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點點頭，說：“好的?！?/br>
    后面的話題輕松一些，但他仍舊沒完全走出警惕狀態(tài)。

    一個小時的時間轉眼而至，聶誠面前的咖啡只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他出了魏遠的辦公室，前臺小姐體貼地遞來一杯水，問他是否預約下次咨詢。聶誠稍作猶豫，預約本周日的下午。

    心理治療是需要時間的，他沒打算一次能看出什么效果。他之前的主治醫(yī)師馬大夫雖然很好，但是太過了解他的情況，這次的事他反而難以對她開口。魏遠的方法中規(guī)中矩沒有什么偏差，又是胡小菲推薦的，他需要醫(yī)生，因此打算繼續(xù)試一試。

    前臺小姐見他有繼續(xù)咨詢的意愿，開始向他介紹會員充值制度。聶誠帶著些許無奈地辦了會員卡，想起要向胡小菲告?zhèn)€別，問她現(xiàn)在是否有時間。前臺說胡醫(yī)生現(xiàn)在正在做咨詢，恐怕不太方便。

    聶誠表示理解，給她發(fā)了信息，走出咨詢診所。

    寫字樓一層的風帶著寒意吹得他精神幾分，這一個小時的咨詢像是一場沒有硝煙的考試。他暗自搖頭，又對周日的咨詢有了幾分期待。

    除了家里那件帶血的衛(wèi)衣，后面幾天相安無事，沒再發(fā)現(xiàn)自己暗搓搓的安排。區(qū)分局那邊沒出現(xiàn)大案，12月1日的河邊發(fā)現(xiàn)尸體的事也沒聽聞有新進展，只有張杰明頻頻給他發(fā)消息，這一周發(fā)了今年半年的量，暗示姜準狀態(tài)不對頭。

    自他離開分局就再沒和姜準聯(lián)系，到如今已經(jīng)兩年了。可周二魏遠說起“身邊親密的人”時，他第一個想起的還是姜準，即使這個名字后面跟著一大串或甜或澀的回憶。

    不說別的，就他現(xiàn)在吃牛rou拉面這家還是姜準帶他來的。湯清rou香，面條黃亮，再染上半碗辣椒紅油，看著就饞人。姜準說他小時候沒搬家前，他爸總帶他來這吃早點。

    就沖這碗牛rou拉面，聶誠想也許他該主動一回，總得有人邁出第一步。

    翻開通訊錄，順著字母表點到J，他的手指在那兩個字上停了半天，顫了幾次都沒按下去。

    一二三，理智回籠，他猛一按手機邊側鎖上屏幕，狠狠吐了兩口氣，把手機揣進口袋結賬走人。

    回到家后，他洗個澡讓身體溫暖起來，煩躁地躺進被窩。

    熬過了三點鐘，又眼睜睜看著窗外狂風吹散夜幕，亮起了乳白色的晨光。

    第4章 取證

    12月8日周日，聶誠歇班。

    下午預約了心理咨詢，雖然只有一個小時，可心里總是有個事惦記著。早上五點到八點這段時間睡得不錯，醒來后頭不疼了，也有了些精神。

    聶誠給自己煎了兩個荷包蛋，在烤好的面包上鋪一片奶酪。奶酪在熱乎乎發(fā)焦的面包片上稍稍融化，等夾上新出鍋的荷包蛋就完全融成一灘，看不出棱角分明的四方形。剪開透明袋將牛奶倒進奶杯，撒上一層麥片，一頓健康早餐大功告成。

    吃完收拾干凈，他披上外套出了門。

    上周發(fā)生的事目前沒有后續(xù)動作，被偷的資料和電子設備他也沒報案，但事情不算完，日子還得過，他這就準備去數(shù)碼大廈買個新筆記本電腦。

    周末道上人多車多，聶誠沒開車，坐地鐵去的。今天天氣好，出地鐵站走十多分鐘也不冷。

    他早就看好了品牌型號，不過多看幾家對比價格，很快就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