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真好，很理性，很不負責任。”陳路遙緩緩道，語氣帶著冷笑，“很難相信在死亡游戲的環(huán)境中呆上5天，還有人沒有被恐懼和膽怯打倒，該說是堅強還是蔑視呢…我覺得你是后者。從你在游戲中的表現(xiàn)，總給我一種局外人冷眼旁觀的感覺，讓人不免火大。處罰沒有意義——這話當然是對的！但這不應該是對的！那就意味著安全沒有保障，正義也從來就不存在…”

    年未已聽著陳路遙邏輯混亂的對話，突然間明白過來，眨巴著眼睛，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哦，原來是這樣啊?！?/br>
    “原來，你贊同死亡游戲啊，陳警官。”

    原來人在大驚失色的時候，血色真的會從臉頰一點一點褪去。年未已看著陳路遙突然青白的臉色，沒忍住笑出了聲：“我真是想不到，警官先生竟然會贊同這種以暴制暴的血腥游戲。雖然你提起宋何被處刑，像是為他的慘死打抱不平一樣，但那也只是你自己心理矛盾的體現(xiàn)吧，不然你為什么總是在反問我呢？你覺得他們都該死，但心里又在勸說自己暴力不可取。你知道他們在現(xiàn)實中永遠不會被法律處罰，小呆替你處罰了，你反倒樂在其中吧？陳警官，對自己坦誠一點比較好，我的病人都是像你一樣矛盾才得病的。”

    年未已為這個新發(fā)現(xiàn)激動不已，一口氣分析了很多，完全不會看氣氛。但事實是他的分析不一定能被陳路遙入耳，陳路遙卻一定不會對他手軟。

    陳路遙一言不發(fā)，迅速靠近他。年未已猛然察覺到危險，一陣戰(zhàn)栗沿著脊梁骨傳遞下去。他右手伸進白大褂，掏出一把手槍直直指著陳路遙：“別過來！”這是周僮的左輪手槍，魏子虛留給了他，游戲時間外他都帶著防身?？墒顷惵愤b并沒有被手槍嚇住，毫不畏懼地縮短距離。

    “喂！”年未已用右手攥著槍托，想學魏子虛的樣子射穿陳路遙膝蓋，可是他食指一碰扳機，巨大的后坐力就震得他松開了手?！八?！”年未已完全沒料到開槍的震感有這么大，胡亂甩著手。子彈理所當然射偏了，手槍旋轉(zhuǎn)著滑出去，正好停在陳路遙腳邊。

    陳路遙一手抓住年未已衣領(lǐng)，低頭看著手槍，臉上的表情似乎有所緩和。

    “這就是你的技能牌嗎？跟你真不搭?！标惵愤b彎腰拾起手槍，微微打量一眼，隨后單手卸下彈匣，從里面倒出兩枚子彈，只留下一枚，然后重新把彈匣裝回去，用手指一撥，年未已緊張地看著彈匣快速轉(zhuǎn)起圈。

    “你是個幸運的人啊，幸運又聰明?！标惵愤b對年未已說，“能活到現(xiàn)在，我們都很幸運?？墒俏覀冇^念不合，我現(xiàn)在也沒有余力去判斷是非了，就讓天來決定誰對誰錯吧?！?/br>
    “你聽說過‘俄羅斯輪盤’嗎？”

    俄羅斯輪盤？

    年未已應當知道，但他此刻腦海中一片空白，只能看見黑洞洞的槍口指著自己眉心。亡靈的吵鬧聲小了，只有那口被幻象掩蓋的老爺鐘發(fā)出規(guī)律的鐘擺聲。

    “冷，冷靜……”年未已咽了口口水，想用手撥開陳路遙的槍口，但實際上他只是象征性地擋了擋，擔心劇烈掙扎的話陳路遙真會開槍。他完全不了解陳路遙，但也能從氣質(zhì)上判斷出陳路遙是個殺伐果斷的人?？搓惵愤b剛才卸彈夾的動作，就知道他可不是年未已這種連槍都沒碰過的菜鳥，如果他摁下扳機，一定已經(jīng)對準了年未已的要害。

    陳路遙捉住年未已手腕擰向身后，迅速把他按倒在地，將年未已鉗制在原地動彈不得，然后對他說：“我很冷靜。如果經(jīng)歷了第一場死亡游戲之后我沒有瘋，那我現(xiàn)在也沒有瘋?！?/br>
    年未已鼻子里似乎能聞見槍油味，頭皮發(fā)炸，腰部以下軟得像是不存在。但他嘴巴倒是很爭氣，不屈不撓地問陳路遙：“你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救晉侯吧？”

    “對。但我也不是為了找你?！标惵愤b直言道：“我在等你的隊友，魏子虛?！?/br>
    陳路遙一面說，一面用手槍緩緩抵上自己額頭：“鑒于你是被卷進來的，我讓你一槍。如果我運氣真的這么背，說明我那些關(guān)于正義與處罰的困惑都是愚蠢的，剩下的子彈在你腳下，你踏過我這具愚蠢的尸體去找電梯吧?！?/br>
    “等等！為什么在等魏導？你們聊過？都聊了些什么？”

    噠。

    彈夾轉(zhuǎn)了一格，是空槍。

    陳路遙眉頭一松，年未已發(fā)現(xiàn)他額頭上閃著水漬，原來他也在緊張。只不過他的緊張與他的行動不匹配，讓年未已覺得他是憑借一種沖動的執(zhí)著在行事?！拔鹤犹摗?，聊過幾次，那小子還年輕，卻有比年齡沉得多的心事。第一天，第一天他的表現(xiàn)實在讓人吃驚，哪有人不顧自己受傷也想贏呢——那時候根本沒人知道輸了就會死??！我實在無法忽視，他對死亡游戲的熱情不合常理，最可疑的是他在努力掩飾他的熱情。同為一組的你倒是也很有熱情，但你似乎對任何事情都有熱情?！?/br>
    年未已沒注意到這句溢美之詞，只看到調(diào)轉(zhuǎn)槍口的陳路遙眼中一片渾濁。他在說什么熱情，明明對死亡游戲有無端熱情的人就在年未已眼前。

    “我發(fā)現(xiàn)魏子虛去了大廈外面，才在門口等他。我想如果跟他來一場開誠布公的談話，應該就會知道他在隱瞞什么，那或許跟我們?yōu)槭裁磿粠У竭@里來有關(guān)?！?/br>
    “你覺得魏子虛會跟你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