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他與此事無關(guān)?！?/br>
    “就算真與南大人有關(guān)，本官也不會與師爺為敵。”蕭予戈雙眼膠在面前的蠅頭小楷上，不曾移動半分，“師爺不曾因我是罪臣之子而有所疏遠(yuǎn)，我又怎會因旁人三言兩語對師爺有所忌憚？孰輕孰重，本官分得清?！?/br>
    “多謝大人?！?/br>
    “所以，”蕭予戈移開紙張，“今晚我能吃上回的紅糖咸魚嗎？”聽到魚字，還在抹臉的小rou干登時躍到桌上，一人一貓兩雙眼睛睜得明亮。

    南楚杉微笑，在宣紙寫下一行字，“這個要看大人是否能在晚飯前完成左手那疊公文。”

    “來，小rou干，為了今晚的咸魚，咱們爺倆要挽袖大干一場了?！闭f著，蕭予戈當(dāng)真推起兩邊衣袖，露出精瘦的小麥色胳臂。

    “它是母貓?！?/br>
    “那看來本官的桃花運(yùn)依舊強(qiáng)盛?！?/br>
    “起風(fēng)了?！蹦铣己龅馈?/br>
    蕭予戈與小rou干如愿在飯桌上見到紅糖咸魚，‘父女倆’吃得不亦樂乎，南楚柳半分都不得介入，只得將目標(biāo)轉(zhuǎn)向醬鴨。

    “姐，我在整理案卷的時候偶然看到阮家大夫人的戶籍檔案，你想聽嗎？”南楚柳叼著鴨腿，說話含糊不清，南楚杉往她菜碟里添上一筷茄子，“飯桌上不談公事，有話稍后再說?！蹦铣c(diǎn)頭，繼續(xù)咬鴨腿。

    “本官一直好奇，如南師爺這般能文善武還有一手好廚藝的女子，可曾許過人家？”

    南楚杉不答，南楚柳擱下筷子起身去舀湯，“一般男子怎配得上我jiejie？大人都說jiejie文武雙全，她的夫婿自然不能比她弱，就算武不行，這文怎么著也得是個狀元水準(zhǔn)。”

    “本官就是狀元。”

    南楚杉咳嗽一聲，“湯太滿了，省得灑一身?！蹦铣乘嘶販?，繼續(xù)問道：“大人家中可是有屋有田？”

    “除一箱舊書和舊衣外，再無其他?！?/br>
    “連祖屋都沒有？”

    “祖屋仍在查封之中?！弊匀铢i濤將這層窗戶紙捅穿，蕭予戈也就不再打算隱瞞他們什么，“無屋無田，本官可攢錢去買。可知己卻是難得。”

    南楚杉道：“天下百姓千萬，誰又真的能得一知心人?！?/br>
    蕭予戈因腹撐，主動提出要送南家姐妹回家，南楚柳當(dāng)即答應(yīng)，南楚杉清理好碗筷，與小順交代明日清晨采買的食材，放下袖子走出小院。

    “今夜無星無月，大人在瞧什么？”南楚杉環(huán)顧一周，發(fā)現(xiàn)并無南楚柳身影，又見蕭予戈仰頭望天，因有此問。

    蕭予戈偏頭看她，“本官是在測算明日的天色?！?/br>
    “這般昏暗，應(yīng)當(dāng)是陰天罷?！蹦铣甲呱锨芭c他并行，“楚柳呢？怎不見她蹤影？”

    “說是想起萬事屋里還有事未處理，先行離開，臨走時還千叮嚀萬囑咐本官務(wù)必要將師爺安然送回家?！?/br>
    南楚杉笑道：“縱觀全環(huán)?？h，何人敢對我有非分之想？”

    “環(huán)?？h沒有，不見得外頭也沒有?！笔捰韪晔栈啬抗?，直視前方，指著不遠(yuǎn)處正在送客的男子，“那是燕秀才么？”

    南楚杉順?biāo)氖种缚慈?，那燕秀才一身月白色長袍，神采奕奕，正與看似掌事的中年男人攀談。

    “我倒是忘記這茬。先前自‘瑞錦莊’一案完結(jié)后，這‘千榮行’向縣衙提交招人告示，我見燕秀才正為生計發(fā)愁，便介紹他到‘千榮行’做事，如今看來，倒是過得頗為滋潤?！?/br>
    二人走近幾步，那燕秀才即刻問好，與他說話的男子也微笑頷首，蕭予戈問道：“燕秀才在此可是習(xí)慣？”

    “勞大人掛心，一切安好。”

    “我正想復(fù)觀何以在外停留這般久，原是大人與師爺?shù)皆L，劉武怠慢了?！闭f著，劉掌柜就要請他們進(jìn)店喝茶，南楚杉正想拒絕，就見蕭予戈已跨步入內(nèi)，只好抬步跟上。

    茶是月前新上市的翠峰尖，蕭予戈入口便覺七八，拱手道：“得劉掌柜賞識，乃本官之幸?！?/br>
    “大人無需客氣，若非大人神斷，恐怕我祖上這數(shù)十年基業(yè)就要?dú)г谖沂掷铩！?/br>
    “本官當(dāng)時不過實(shí)話實(shí)說，劉掌柜既為真金，自然不怕火煉。”

    “說起來，小生也要感謝大人的明斷之恩。若非大人明察秋毫，只怕我已遭賊人陷害，枉受牢獄之災(zāi)?！毖嘈悴盘崞疬@事時，眼底閃過一簇火光。

    蕭予戈笑道：“你二人倒是有些緣分，潘掌柜用來栽贓陷害的箱子正是曾經(jīng)出現(xiàn)狐虎雙皮混亂的那款?！?/br>
    劉掌柜與燕秀才對視一笑，“看來我們都是那只箱子的受害者呢，當(dāng)真是有緣至極?！?/br>
    南楚杉道：“劉掌柜世代童叟無欺，燕秀才又是極為正直之人，由你二人聯(lián)手，想必這‘千榮行’會更加繁榮?！?/br>
    “借南師爺吉言?！?/br>
    茶快喝到無色，蕭予戈才起身告辭，劉掌柜禮貌性地挽留兩句，南楚杉深知話中之道，承諾得空再來拜訪，與蕭予戈披著深露往百雀巷走去。

    “對于燕秀才此人，師爺如何看？”行出一小段路后，蕭予戈發(fā)問。

    南楚杉思考片刻，“倒是位人才，只是遇人不淑，白白浪費(fèi)才華。眼下得劉掌柜重用，想必是能物盡其用?！?/br>
    “這世上應(yīng)當(dāng)還有許多如燕秀才這般懷才不遇之人，不知是否都能遇上像劉掌柜這樣的伯樂?！笔捰韪贻p嘆出一口氣，“或許，多的都是些懷抱滿腹經(jīng)綸卻郁郁不得志的人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