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竟還有這樣的閑情雅致么？”南楚楓譏笑，“果然是我遠離朝堂太久，跟不上眼下的流行了。”南楚杉聞言蹙眉，很快收神問那籃糕點的下落。

    “扔了。不過，我還記著它們的擺法，等我給你畫出來。”

    南家兄妹這兒還在研究糕點一事，蕭予戈卻已是受邀入了青永坊。雖說紀司墨這回是微服暗訪，可吃喝方面絲毫不含糊，其當前的住所恰在鄭棲昱做客時住過的府院隔壁，同樣奢華非常。紀司墨落座后，府內(nèi)丫頭前來上茶。

    杯蓋未啟，先聞茶香，想必是上等的茶葉。蕭予戈端著茶杯的手隱隱有所收緊。

    紀司墨用蓋撇去茶葉，以余光觀察蕭予戈，友善笑道：“蕭大人不妨嘗嘗本官帶來的糕點，看看是否合你的口味。”蕭予戈道謝，拿過小幾碟里圓狀小餅咬了一口，疑道：“這是京城千糕坊的桃仁酥么？”

    “本官記著你在白鷺書院求學(xué)時，總愛起個大早前去排隊買一包回來充作零嘴。”紀司墨陷入回憶，眼里泛起一抹柔和的光，“你那時還同格瀟提過要為桃仁酥留京做官，想來真是頗為有趣。”蕭予戈扯出點笑意，回道：“下官年少無知，讓大人看笑話了。”

    “初生牛犢不怕虎，本官倒是頗為欣賞賢侄的膽氣?！?/br>
    蕭予戈起身拱手鞠了一躬，“得紀大人賞識，是下官之福?！?/br>
    “眼下只有你我叔侄二人，這等繁文縟節(jié)能省則省罷?！奔o司墨擺手讓蕭予戈坐下，又道：“州府一面見得匆忙，我這兒還有許多話想同賢侄談，不知賢侄今晚可愿留此用個便飯？縣衙那兒我自會著人通知。”

    “既是如此，永武便打擾了。”

    出乎蕭予戈意料，紀司墨著人備下的皆是些家常菜。但有些奇怪的是，大多都為蕭予戈鐘愛的菜色。蕭予戈不敢深入思考理由，只按照紀司墨的指示在他左手邊坐下。廳中侍奉的丫鬟送來漱口用的茶，等主客用熱水凈完手，這才全部退出，各自忙碌去了。

    “賢侄不必客氣，就當這兒是自己的家?！奔o司墨挽袖朝蕭予戈的小碟里夾入一大筷子菜，“賢侄比在京中時清瘦許多，我瞧著實在有些心疼?！笔捰韪晔种锌曜右活D，干笑著點頭。紀司墨在席間提了兩句京中之事，挑起蕭予戈興趣后默不作聲用飯，惹得對方心里不上不下，欲言又止。

    這樣的煎熬止在廚娘們前來收拾殘局那一刻，蕭予戈捧著茶杯三番兩次用眼睛偷瞄老神在在的紀司墨，心中閃過多個猜想。

    如他這樣的老狐貍自然不會白白送甜頭上門，可眼下自己孤立無援，恐怕不能魯莽行事。他心中天人交戰(zhàn)，忽而聽得對面出聲，霎時仰頭看去。紀司墨正含笑慈愛地凝望他，他陡然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紀司墨問道：“賢侄在環(huán)海可是順利？”

    蕭予戈點頭，壓下自己心底的不安，恭敬回答：“勞紀大人記掛，下官一切安好。”

    紀司墨聞言卻是輕嘆出一口氣，“賢侄當日犯下的錯不足以令你謫往此地。數(shù)年寒窗苦讀，高中狀元一朝富貴，賢侄難道真預(yù)備在這個偏遠小縣白白浪費才華么？”

    蕭予戈沉默不語。

    “不瞞賢侄，我這回離京暗訪是得了陛下的旨意。其中意味，想必無需我再多提。當今圣上惜才愛才，還望賢侄莫要辜負隆恩?！?/br>
    紀司墨這番話道得苦口婆心，教蕭予戈有些不知所措。沉默半晌之后，他起身辭行，紀司墨不著急問結(jié)果，只說自己兩日后就要動身回京。蕭予戈拱手道別，轉(zhuǎn)身出門，同進屋的護衛(wèi)擦肩而過。

    那護衛(wèi)單膝跪地，將手壓在心口前，大氣不敢吐一發(fā)。紀司墨捧過茶猛地潑到他身邊，guntang熱氣拂過，那護衛(wèi)的頭垂得更低，朝前屈背，在快要貼上地毯時說道：“屬下有罪，請大人責罰?！?/br>
    “怎么處置的？”

    “屬下已將他們滅門，還扮作其中一人的模樣向環(huán)海的王捕頭翻供?！弊o衛(wèi)話語間不帶任何起伏的情緒，仿佛是在陳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想必他們已然將此事回報南楚杉?！?/br>
    紀司墨點頭，上前扶起護衛(wèi)，又伸手拍去他身上的塵土，微笑地摸了摸他的頭，“你做得很好。相較于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蘇玉縝，本官還是更中意你的能力?！?/br>
    “昴?！?/br>
    昴得了夸獎，眼里陡然現(xiàn)出一簇光芒，退后半步下跪行禮，“昴定會成為義父最好的工具。”紀司墨拍掌，再度像摸寵物那般輕柔地撫摸他的頭發(fā)，“真不愧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眼下前有豺狼，后有虎豹，義父能信任的就只有昴一人，你可莫要背叛義父。”

    “義父撫養(yǎng)之恩重如泰山，昴永世難忘。只要義父一聲令下，刀山火海，昴皆愿前往?！?/br>
    “真是我的乖孩子?！?/br>
    一路跟隨的月光漸漸明朗，映出不遠處站在樹下閉目養(yǎng)神的身影。蕭予戈快步靠近，斜落而下的枝葉掩住他唇角笑容。那人恍然睜眼，醉人的嗓音散在風(fēng)里。

    他道：“蕭三公子，我家主上囑我給您帶句話。飯不能亂吃，話亦不可亂說?！?/br>
    “那首詩究竟是什么意思？”蕭予戈冷問。

    “字面意思。若蕭三公子破解其中玄妙，請盡快照辦，切勿讓主上久等?！?/br>
    蕭予戈雙拳緊握，指甲幾欲扎破手心，“約定的時間未至，我想要的東西也還沒有到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