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連連應和。

    目送車隊出城遠去后，這些個商賈同蕭予戈客氣幾句，便三三兩兩地散去。這看人下菜的事蕭予戈見得多，很快將之拋諸腦后。畢竟相較于這些商賈對紀司墨的熱絡，他反而更為關心府內那只聰慧的鳥兒?？裳巯码m說租用的府宅已經空置，但還余著幾名本地的門房看守，以防闖空門之人。即便是當?shù)氐目h太爺，也不好貿然行動。蕭予戈仰頭瞧一眼尚且亮堂的天，面不改色地轉身往前頭的街道去了。

    南楚杉送別張三爪將要關門時，見兄長與小妹緩步靠近，笑問二人是否剛從搶購中抽身，不然何以這般筋疲力盡。南楚柳張口就要回答，被哥哥一記眼神勸退，閉上嘴水蛇一般鉆進jiejie讓出的小縫里。南楚杉瞧著她倉皇離去的背影，稍稍瞇眼，看向進門的大哥，“你們可是有事瞞我？”

    “換個地方談罷?！?/br>
    南楚楓三言兩語道清今日之事，飲下一口茶繼續(xù)說道：“這回沒有討到半點可用的線索?？晌铱傆X著，這個易茗棠出現(xiàn)的時機不大對勁。”南楚杉正在想事，只隨口嗯了一聲，他嘖嘖兩聲，含著杯沿瞥往一邊。

    “這盒糕點怎么還放在這里？就不怕餿了鬧蟲子么？”

    南楚杉略微回神，“來路不明，不敢動?！蹦铣鬣托?，啟蓋取盤，摸了下離得最近的糕點，咦了聲說道：“這東西被漿糊粘上了?！毙慈〕瞿欠庑?，平鋪在碟前，對照好半晌才出聲：“瞧著像是有什么，但又說不出究竟是什么。”

    “暗號么？”南楚杉抬手指著盤子，“四行七枚，恰與這首詩的排列一致。且首聯(lián)五字為林，對應的糕點為青色，頷聯(lián)首字為火，相應的糕點為紅色，應當不是巧合?！?/br>
    南楚楓支著臉望她，“那依著你這么說，所有的字都有指定的糕點色彩。不就更難摸清其中的規(guī)律么？倘若是萬黃叢中一點綠，萬綠從中一點紅，或許我還知曉該如何入手。如今給了這么個布局，倒是讓人覺著好氣又好笑，真真是自私得很。”

    “大抵是擔心這籃子會被他人領走。這線索設得三歲孩童、七十老嫗皆知，那還有什么樂趣呢？”

    南楚楓擺手，“你總有自己的道理，我說不過你。不過，請問環(huán)海有名的鐵面師爺南二姑娘，你能從其中看出什么可用的東西么？”

    “我不知道。”南楚杉回話時還挺了挺脊背，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

    “詩是廣撒網送出，但在本縣能讀到的只有咱們那位英明神武的蕭大人，”南楚楓撥弄著一塊綠豆圓糕，“若你是他，會用什么樣的法子解讀？”

    南楚杉稍加思索，回道：“五一三七?！?/br>
    “當真？”

    “當真。”

    南楚楓逐次取了對應的字，“林，火，木，木。怎么，陛下是打算搞五行大法練功么？另外，你又怎知是這個方法？”

    “一時興起罷了?！逼渲械木売赡铣疾幌胝f，也不敢說。

    五一三七這一暗號是幼年的蕭予戈在閑談時告訴她的，當日的情景南楚杉還記得大半。蕭予戈說，五即為五大家族，一代表的是他蕭家為五家之首，三即他在家中的排行，至于這七，取的是他的生辰。

    于公于私，南楚杉都不愿這事與蕭予戈扯上干系，可搜腸刮肚，她也只能想到這個。

    南楚楓深深望她一眼，“這四個字單看成字，合在一起依舊為字?！倭帧?。呵，是決定效仿先帝當年請炎狐大仙出山的招數(shù)么？”相傳先帝曾在荒無人煙的環(huán)?？h焚山以求炎狐大仙顯靈，大火燒了三天三夜，終在第三日的夜晚止于一場大雨。狐仙是否顯靈完成先帝的夙愿，至先帝駕鶴都未得出個結果。然取而令舉國皆知的是，先帝因此封山數(shù)年，直至南家遷居。

    “若是再焚一次，恐怕炎狐山真的就要成為禿毛山。”南楚楓嘆氣。

    南楚杉扯了扯嘴角，摩挲自己右手長長的指甲。

    良久才道：“太平盛世，犯不著再行這等逆天之事?！?/br>
    是夜。

    淡淡的酒香混雜草木的氣息在空曠的宅院里彌漫，隱隱有些醉人。

    未輪班的守衛(wèi)捧著空壺醉醺醺地倒在樹下數(shù)落葉，被輪班的巡邏人拎了衣領丟到一旁水塘邊醒酒。蕭予戈盤算著時機，悄然從最隱蔽的角落翻墻而入。這府院很大，大路小徑也多，他依著印象繞過前院，就著撒進的月光摸出懷里的地圖查看。確認好路線，順著當時兩名仆人的方向走去，進入一座略顯僻靜的小院。

    風過葉動，嗚嗚作響。

    蕭予戈雙手合十道了句佛號，上前推開眼前的木門。屋內僅一桌、一蒲團，桌上供著一尊栩栩如生的玉觀音。他合上門，輕手輕腳地靠近，跪在蒲團前叩了三個響頭，拿過邊上火石與細香點好，雙手高舉三支香齊眉又拜了拜，才捏袖徐徐插/入爐中。

    清煙裊裊，拂過不遠處的金鳥架。鳥架上不沾一點灰，像是有人定時前來擦拭過，橫桿處展露淺淺的劃痕，似乎是動物爪子撓出的印子。

    當真是誤會么？蕭予戈心想。

    他有些懷疑地沿著屋子走了幾圈，又一路貼著墻細細敲擊聽聲響，均是無果。爐里的香不住落灰，漸漸瞧不見身影，他的心也隨之越發(fā)沉重起來。

    又經過些時候，聽得淺淺嘆聲，他重新翻出地圖尋找其中未探之地，貼身的手帕因著有些匆忙的動作掉出，輕飄飄地落到地上，且在他的目光中悄然掀起一點邊角。蕭予戈見狀當即收起地圖，好奇地半跪在地，伸手緊貼地磚縫隙，絲縷涼風穿過他的指縫翩然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