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這是虎符嗎？”她捂著嘴，小聲問道。

    溫歸遠目光一掃過這些東西，不由愣在原處，下意識坐直了身子，嚴肅問道：“哪來的？”

    “我說是平安叼來的，你信嗎？”路杳杳把東西塞進他手中，嘟囔道，“好家伙，闖禍的本事當真時候一等一。”

    她交代干凈諸事不利的心情，乖乖躺下，拉著杯子閉眼睡下。

    “這是蒼云逸麾下蒼海軍的虎符?！睖貧w遠握緊手中冰冷質(zhì)感的東西，低聲說道。

    路杳杳原本已經(jīng)閉上的眼睛瞬間睜開，和上方的溫歸遠面面相覷。

    她突然倒吸一口氣，不小心抽到了肚子，一時間又覺得頭疼，又覺得肚子疼。

    原本安靜的迎鳳殿瞬間熱鬧起來。

    “我不會明天一睜開眼就看不到平安了吧?！甭疯描蒙w著被子，可憐兮兮地說著。

    溫歸遠看著躲在門口縮頭縮腦的平安，也忍不住頭疼：“就是你太寵了，已經(jīng)不止一次有人來告狀，它在別的宮殿亂竄了，連御膳房都剛?cè)ネ禆|西吃?！?/br>
    “管不住啊?！甭疯描每嘀?，“三個小黃門不間斷的守著，扎個眼睛的時間它就跑了，根本看不住它啊，它大概所有腦子都長到闖禍上面去了?！?/br>
    平安趴在屏風后面睡覺，燭火下的毛茸茸模樣，看上去乖巧極了。

    “蒼云逸今日沒有入宮?！毕魰r，溫歸遠抱著人躺下時，突然開口說道。

    “所以，這塊令牌它從那里找來的呢？”

    溫歸遠喃喃自語。

    路杳杳在黑暗中睜開眼，盯著上方的花紋，心中咯噔一下。

    “你知道圣人……”她整個人埋在他懷中，小聲說道，“好像快不行了?！?/br>
    “太醫(yī)院三個院正半月前去了乾陽殿，至今沒回來?！?/br>
    溫歸遠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部。

    “但是皇后三日后要大開宴會。”

    “蒼云逸回來是不是太巧了?！?/br>
    溫歸遠幽幽長嘆，把人緊緊抱在懷中：“你知道隴右道鄯州如長安快馬疾行要多久嗎？”

    “兩天一夜即可?！?/br>
    路杳杳渾身一僵。

    “我今日已經(jīng)讓旭日回去了?！?/br>
    屋內(nèi)陷入沉默，明明是月明星稀的初夏，可外面卻是難得的陰天，一點光也照不進來，帷帳后漆黑一片。

    “睡吧?！?/br>
    路杳杳從他懷里抬起頭來，伸手在他臉上摸了好幾下，突然開口說道：“圣人不是病了，是中毒了是嗎？”

    “和你有關嗎？”

    她掌下的唇微微動了一下。

    “是朝暮對嗎？”路杳杳小聲說道，“我娘中的就是朝暮，哥哥也是，他的癥狀不完全是，但我今日想了想?yún)s也覺得應該是它?！?/br>
    “前期以為是一般風寒，發(fā)燒無力咳嗦，但久不痊愈，之后所以情況都是反反復復，消磨身體日漸虛弱，直到死去。”

    路杳杳睜著眼睛，趴在他面前，透過黑暗，甚至能看到那雙吞噬黑暗的黝黑雙眸正在不錯眼地看著她。

    “圣人身上的毒已經(jīng)兩年了?！睖貧w遠悶著聲音開口說道。

    兩年錢，溫歸遠還未回來。

    路杳杳懸著一顆心終于落下。

    “是淑妃下的?！?/br>
    路杳杳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溫歸遠失笑，把人抱回來：“激動什么，不是什么大事，圣人也知道了，所以才不會讓淑妃靠近的?！?/br>
    “那，那淑……淑妃怎么……”路杳杳驚訝到結(jié)巴。

    “誰知道呢?！睖貧w遠沉默片刻后又笑說道，“大概是圣人沒力氣了，還有更多事情沒做，一個無依無靠的后宮女子卻是最好解決的?！?/br>
    “所以那藥的期限是只有兩年。”路杳杳不解說道，“那哥哥中毒已經(jīng)八年了，為何情況看上去沒有圣人嚴重。”

    “大概是圣人太遭恨了。”溫歸遠的聲音飄忽而隨意，帶著一點說不清的笑意，輕聲說道，“你哥身上的煥顏和朝暮乃是一脈同生，卻又相互排斥，他自入長安就服用此藥，因為白李兩家事情，日日入宮，激得圣人身上潛伏的朝暮壓制不住?！?/br>
    “煥顏？”路杳杳敏銳地抓到一個問題，“有沒有毒，我哥哪來的？”

    溫歸遠咽下嘴里的話，想起路遠道的幾次三番的叮囑，只好轉(zhuǎn)頭說道：“淑妃給的，淑妃精通藥物你也該知道，朝暮和煥顏早已失傳，現(xiàn)在這些是她多年潛心研究的東西，其他問題你要去問你哥了，我也不清楚?！?/br>
    “然后呢，你之前調(diào)走了很多香料和藥物又是為何，還有蘇合香，這味藥可不常見?！?/br>
    “主要是為了蘇合香?！睖貧w遠也不意外她早已知道此事，便解釋道，“圣人身體比想象中來得弱，毒素反撲太過厲害，蘇合香能克制毒素的爆發(fā)，我買通尚衣局的人，在圣人的衣服上熏上蘇合香。”

    “那圣人怎么還怎么嚴重？”路杳杳驚訝。

    三番搏斗，按理應該能維持在一個穩(wěn)定的局面，但距離路遠道回長安也不會半年，圣人的病卻幾乎拖垮了他的身體。

    “因為帝后離心太厲害了?！睖貧w遠淡淡說道。

    “白家？”路杳杳咯噔一下，“皇后下毒？可圣人不會不對皇后設防？我聽說初一十五，圣人都已經(jīng)不去鳳儀殿了?！弊詈笳f起長輩八卦，她忍不住壓低聲音，不好意思地含糊著。

    “白家在宮內(nèi)的勢力遠比我們想的要深，再說只有千日做賊，那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你之前在乾陽殿的時候懲處了那一批宮娥黃門應當確實有問題，現(xiàn)在的乾陽殿全是張環(huán)的黑甲衛(wèi)?！?/br>
    路杳杳聽得眼睛發(fā)亮，完全沒了一點睡意。

    “睡吧，不礙事的，我和路相早已商議好對策。”溫歸遠捂著她的探究，哄著人入睡。

    “明明是大事……唔……”溫歸遠直接堵住她的嘴。

    路杳杳帶著一肚子的話，睡了過去。

    鳳儀殿的帖子果然在第二日的中午就到了。

    “不去了。”路杳杳摸了摸肚子，“請個太醫(yī)給我做個案首來，就說我不舒服要靜養(yǎng)。”

    春嬤嬤點頭應下。

    皇后準備的荷花宴如約而至，安靜了許久的內(nèi)宮終于再次熱鬧起來。

    路杳杳自午睡中驚醒，摸著劇烈跳動的心臟，喊了聲綠腰。

    綠腰掀簾而來：“怎么了？”

    “什么時候了?！彼舆^綠腰遞來的水抿了一口這才緩和了一點情緒，“宴會怎么樣了？”

    “午時三刻了。聽說正準備看戲，戲班子已經(jīng)過去了。”

    路杳杳心神不寧地坐了起來：“倒是熱鬧。”

    “娘娘怎么臉色這么差，可要請?zhí)t(yī)來看看?！本G腰見她小臉煞白，擔憂問道。

    “不用了，看著點那邊的宴會?！甭疯描美潇o下來，吩咐道，“東宮加強守衛(wèi)?！?/br>
    可知道宮門快要落玥，迎鳳殿依舊一點動靜都沒有。

    “難道我想多了?！甭疯描冒櫭迹苫笳f道。

    就在此刻，暮鼓鐘聲終于響起，一聲接著一聲，連著三聲，急促而沉重，驚得天邊的群鳥都驚慌失措的散開。

    “誰敲得鐘，聽的人心慌慌的?！奔t玉摸著心口抱怨著。

    衛(wèi)風身影急匆匆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他臉色極差，握劍的手極為用力。

    “怎么了？”路杳杳不由站起來問道。

    “蒼云逸帶兵入宮?！毙l(wèi)風沉聲說道，眉宇緊皺，一道深刻的痕跡落在眉心，嚴肅到令人窒息，“勤王。”

    “守衛(wèi)呢？”路杳杳身形一晃，驚訝問道。

    “全都響應蒼云逸號召，如今蒼海軍已經(jīng)過丹陽門了。”

    就在屋內(nèi)三人沉默的時候，綠腰快步走來，臉色泛白：“鳳儀殿閉殿了。”

    “暮鼓響起后，鳳儀殿正門和四個偏門全都關了，那些夫人娘子全都滯留鳳儀殿了，我們的人也被困了?！本G腰深吸一口氣平復著心情，快速又詳細地解釋著，“還有，宮中突然多了很多沒見過人的樣子，打扮成小宮女小黃門的樣子。”

    “關閉東宮各處，嚴謹各處亂走，違令斬?！甭疯描脝螜C立斷吩咐下去，“誰來都不準開門?！?/br>
    “包括有人借著殿下的名義來敲門?！?/br>
    紅玉驚訝地睜大眼睛。

    “這種時候，殿下只會親自來或者讓旭陽來，政事堂今日上值，這些事情一定比我們更早知道，此事我們收好東宮即可?！?/br>
    東宮經(jīng)過一陣短暫的慌亂，很快就安靜下來，路杳杳坐在迎鳳殿大殿正中，腿邊趴著無所事事的平安。

    “娘娘，門口有小黃門說太子殿下要帶娘娘去政事堂?！遍T口有侍衛(wèi)傳話。

    “打出去?！甭疯描美涞f道，“誰來都不要開門?！?/br>
    東宮位于皇宮的東面，如今城門大開，到處都是跑動的人，分不清是敵還是友，隨著天色逐漸暗下，打殺聲也順著夏風隱隱約約傳來。

    東宮眾人都以迎鳳殿為中心，誰也不知道到底是如何開始，只聽到兵戈撞擊聲，刀劍劃過皮rou，到處都是血，尖叫聲。

    平安緊緊貼著路杳杳站了起來。

    “守不住，靜王帶了五百人破門?！毙l(wèi)風渾身是血的走了進來，“東宮留守的護衛(wèi)只有不到四百人?！?/br>
    路杳杳看著外面廝殺的場景，瞇了瞇眼：“是靜王來？”

    “是?！?/br>
    “怎么會是他這個草包?！甭疯描媚笾种?，閉上眼，想著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白家反了，明顯是為了擁護靜王上位，現(xiàn)在不把靜王牢牢保護起來，怎么還會讓他出來，還來打東宮?！彼匝宰哉Z說著話，目光不經(jīng)意一撇，看到平安警惕的模樣，突然想起那塊令牌。

    “令牌，平安之前的令牌原來是從靜王身上偷到的?！甭疯描没腥淮笪?。

    這樣也就說得清，畢竟也只有靜王這種繡花枕頭，饅頭腦袋才會弄丟這么重要的東西，他現(xiàn)在應該是來找這個東西的，畢竟平安體型這么大，不可能沒人看到。

    那令牌一定是對今日情況至關重要的東西。

    路杳杳眼睛一亮：“去鳳儀殿。”

    “皇后壓著三品官吏以上的夫人娘子，現(xiàn)在鳳儀殿一定重兵把守。”衛(wèi)風反駁著。

    “要的就是她重兵把守，燈下黑才是最重要的。”路杳杳笑說著，“最后的事情一定會在鳳儀殿解決，我們在那邊等殿下?！?/br>